<h3>五常的夏夜很热,青纱帐郁郁葱葱,生长在前后院子里,阻挡了本来就有气无力的风,却遮不住疯狂的蚊子。花翅膀、黑长腿的蚊子很毒,它们在漫长的冬季里积蓄了过多的力量,每夜都企图冲破纱窗,来我的身上饱餐一顿。偏偏这个家里,只要有我在,蚊子是不稀罕咬别人的,自从我回到老家,父亲睡安稳了,母亲也不会半夜起来打蚊子了,连十岁的小外甥女都没有蚊子去光顾了。每夜睡下,我都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纱窗没能阻挡住,蚊香也熏不死的那几只蚊子来光顾我的脸——为了能集中火力,我已经用被子把其他地方捂的严严实实。一般来时,晚上几个耳光后,我才能尾随大家进入梦乡,这个时候已经被被子捂出了一身臭汗了。<br></h3><h3>老妈说:“自从你来了,蚊子都不找我们了。”</h3><h3>老爸说:“谁要是膈应你,就放几只蚊子进来,什么仇就都报了。哎,你们内蒙人就是招蚊子。”</h3><h3> “我啥时候成了内蒙人?我是五常人。” 我反驳。</h3><h3>“看看你那身材,看看你那长相,看看你那饮食习惯(指我爱吃炖羊肉的事吗?),哪点像五常人?”老妈反驳我说。</h3><h3>“心理是就成了嘛。”强词夺理是我的长项。</h3><h3>因为蚊子和湿疹的折磨,本计划在老家多呆一阵子的我提前一周多就逃回了康巴什。凉爽的风让我的湿疹一夜痊愈,不禁长叹还是康巴什好啊。可是心里对于已经不能适应故乡气候的现实很是愤愤不平,听到“不知不觉把他乡 当成了故乡”这样的歌词,还是不能完全认同。</h3><h3>和同事去成都,望见街边的榕树、银杏、棕榈……心想南方真好啊,棠外(成都棠湖外国语学校)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木菊(也许不叫木菊)花开正好,粉红、纯白让成都的十月很是妩媚,似雾非雾的小雨、若有若无的风、淡淡的花草香真是让人惬意啊,只是吃饭出了问题:吃面?面不劲道,也太辣;吃米?这么糙的米饭也难以下咽啊,最后吃了份煎饼总算让我觉得不饿了。</h3><h3>和同事听课的时候,被一位吉林来的老师的本山大叔式的语言风格给逗得笑翻了,可是也被自己的一句:“还是咱内蒙……”给吓到了,“内蒙”后面自己说了什么也给忘记了,只在心里诧怪内蒙于我什么时候成了“咱”呢,要知道,我在长春读了六年大学,吉林省有和五常临近,当人们问及老家时候,我常泛说东北,其实包含了黑龙江和吉林。</h3><h3>评课时,内蒙的教研员的点评让各地老师纷纷颔首时,颁奖时,内蒙的教师取得优异成绩时,我再说咱内蒙就已经能像说咱一中一样顺了。其实内蒙于我而言范围太大,地域也太广了,我甚至不知道锡盟到底在哪里,甚至觉得巴盟在鄂尔多斯的东面,也许内蒙我真正知道的地方可能也就是康巴什而已。</h3><h3>在康巴什,我是东北人,在东北我是内蒙人,在成都我是内蒙人,从时间上看,我是东北人的时间要长;从空间上看,我是内蒙人的机会要多。我是每逢假期深味康巴什冷清的异乡人,是每次还乡思念康巴什宁静的他乡人;是吃着五常米、享受着西北的面的贪心人;也是吃着苦菜,花盆里种着婆婆丁的怪人,《水浒传》里面的不尴不尬的人莫非就是我吗?</h3><h3>前天,听同事说今年入职的新教师里面有两个我的老乡,他们像当年的我一样来到了这片土地上。</h3><h3>也许,几年后,从北方湿润地区来的他们在若干个流鼻血的早晨后,也会在回乡后长出湿疹。这片干燥的土地用它的炖羊肉、烩酸菜、山药芥芥……滋养着我们,我们努力地适应了她的方式。</h3><h3>昨天同乡的同事来班级通知事情,那一口东北话让我乐不可支又倍感亲切,那些我已忘却了的乡音和语调让我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高茂的庙前榆树还在,拴在树边的牛还在,风里飘来的牛粪的芳香让人感受到了青草的颜色,叼着烟袋,围坐在庙榆边石头上的老人们还在,他们说着哪些黑土地的人和事。</h3><h3> </h3><h3> 邹海兰</h3><h3>2016年10月</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