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故事

石秀芳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母亲最后的朋友说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当我蹬车回到母亲身边时,多半是黄昏时分,推开家门,母亲坐在灶火前烧火做饭,屋子里也没开灯,借着或明或暗的灶火火光,我看见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孩儿,蹲在灶火旁,没完没了的跟母亲说着话,还不时地亲切地喊着大大(大娘)。我拉开灯定神一看,这个男孩儿鼻子歪眼斜,嘴里流着哈啦,说话吐字不清,脑子倒挺清楚,也懂礼貌,一看到家里有人回来就客气地离开了。我看着他那肩膀耸起,腿脚一颠一簸的背影"这就是我们家的客人?"一年多的功夫,我才对他有所了解。它的名字并不出名,只知道是过马路对门小贺贺的三儿子。父亲是供销社的头,母亲是一个精明的家庭主妇,这孩子因小儿麻痹后遗症落了个残疾。他家经济条件还算不错,母亲把家里家外料理的有条有理,这孩子衣服穿的干干净净,整天规规矩矩在外面收集情报。全城大街小巷,生产队的大事小事,他都能说出个道道来,所以我的母亲虽说人在家中坐,但外面大到社会,小到家事都知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时的母亲已80高龄,我们的家庭状况也有了很大的变化,父亲去世也是六个年头了,家中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为了学习工作,又陆陆续续离开了这个四世同堂的家。就连我这个一直留在父母身边的子女,为完成自己的学业,也走了。多少年来院子里那种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没有了,孩子们你追我赶,打闹嬉戏的气氛消失了,繁忙的家务劳动也消停了,剩下的只有寂寞和孤独。白天母亲多半是靠着大门旁的电杆,没有目的地守望着,等待着,夜晚独自起居。只等星期六晚上我才能回来一趟,星期天下午又要离去。每次回来一进门喊声"娘!"母女俩从心底感到一种满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母亲最孤独的时候,也是我接到入学通知书的时候(二茬学),我做出无奈的选择一一离母亲而去。母亲从心底为我祝福,并坚定地对我说,走吧!走吧!我能行,不用管我。等到打起行装上路的那一刻,情景交融,我的心酸了,眼泪唰唰地洒在母亲的衣襟上。"这闺女不用这样"母亲笑盈盈地把我推开。等我再回来探望她老人家时,也从不见她说难诉苦。只见我家南房檐底、马兰花旁,一堆堆烂铁丁、碎木头、麻绳、骨头、玻璃片,分门别类的杂物渐渐堆积。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一种豁达的情怀,这是一种铮铮骨气。亲人们都不在身边,她把思念藏在心底,把苦闷抛在脑后,自己又结识了一个小朋友,并用心相待。后来我也不再介意这男孩的相貌了,他管我叫姨姨,每个星期六带着最新消息,等我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实母亲在一生中也有几个知己,有地位显赫的达官贵人,也有少衣缺食的平民百姓。由于时代的局限,属于女性自己的交往范围很小,可是母亲同他们的交往中,了解到了很多来自各种环境的人物心态和社会动态。大财主赵尚武的二姨太是一个有文化、有见识的女人,但是在战乱动荡的年代,担惊受怕,几经周折,家庭兴衰,练出一副坚韧的筋骨。和母亲交谈时,她没有激动,也没有怨恨,总显得那么沉稳,那么平静。她说当家中有了钱,谁都盯得紧,不管是什么党,什么派,还是土匪,无休止的摊派、勒索、抢劫……家庭内部的物质分配,争权夺利…… 对于当家的二姨太来说,交尽了脑汁,费尽了心思,做完自己该做的事,尽了自己该尽的责任,她悄悄地走了,离开了这个苦心经营的家。没有家人的送别,更没有上路的行装,她给母亲留下无尽的思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从小与大自己两岁的嫂嫂朝夕相处,亲领了大哥走西口,小妹妹泪长流的心酸,学着嫂嫂唱小曲,初尝了地域文化的甜头,又接受了西口文化的熏陶,听到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后来在与美国传教士,史教师的接触中,母亲欣赏西方精神文明,弹钢琴歌诗。虽说没有直接参与教会活动,但乐于接受西方文化,西方物质文明,从那时母亲就懂得了,由于地理位置出现的"时差"的道理,真了不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温掌柜,和蔼可敬,曾经是崞县城经营有方,道德至尚的大掌柜。丑娃哥,身强力壮,生性钢直。打炕板,掏猪圈,抹房、垒墙、挖苦井,粗活累活儿不挑拣,酒足饭饱后,再迟再累也要步行回到庄头村。金环、改转二表姐,性情各异都亲和,一个娇滴滴,一个脏兮兮,金环笑声笑话一串串,改转怨声载道泪涟涟,荣华富贵、苦涩辛酸,表姐妹们絮衷言。范亭中学的王老师,师道尊严挂嘴边,退休之后,常在大门口做讲演。</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在关键时候沉着冷静,明辨是非,遇事不慌,明白事理,愿与别人分忧解难,能倾听对方的肺腑之言,爱动脑筋会分析,所以人们有事愿与她商量。母亲善于总结别人和社会的经验,再融入自己的生活,并经常用新的东西来充实自己。就连我上学时的经典歌曲,她也很欣赏,歌词能一字不差的记下来: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哪年哪月才能够收回我那无尽的宝藏。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母亲深有感触的联想起日本人打进崞县城,她失去了两个亲人(父亲和兄弟)的悲痛和全家逃难生活的凄苦。当年的母亲还关注着世界战争呢,曾经给我们讲美国在日本的长崎、广岛扔了两颗原子弹,日本人才无条件投降。当母亲得知日本人投降的消息时,走出大街,仰天长叹,看见天格外的蓝,街分外的宽。别说,母亲还真有一种家国情怀,不甘受压抑的民族精神呢!再后来,母亲跟着我学会了"世上只有妈妈好""在那遥远的小山村"等歌曲。她从那些优雅的歌词中品味着人生。从她的记忆中采摘了最美好的时光,展示给后人。她对晚年的生活感到满足,对子女感到称心,这些都是他老人家健康长寿的精神食粮!</span></h1><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