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儿

暗香

换儿

作者 / 暗香

公婆来住一段时间，便说不习惯，要回乡下。我忙忙地整理女儿的房间：小时候好多件只穿过一两次的衣服，还有各种玩具，书籍，学习用具。将这些东西打包，笑着对公婆说：“爸爸妈妈辛苦些，将这些东西带回给小换儿，她该上小学了吧？我常常想起那个漂亮可怜的小姑娘呢。”婆婆沉默好长时间，后来叹气说：“她用不着了....”我不解：“她爸爸妈妈终于肯接受她？带她去城里了吗？”婆婆眼里已经有了泪水：“那孩子春天里就死了......”我无语，心一下剧烈疼痛起来。

四年前，回乡下看望公婆，那天天气非常晴朗，听着鸟语嗅着花香，我的心情本来特别好。谁曾想会遇到那样的一幕：乡间的小路上，貌似一家三口，男子粗暴地打骂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他一脚踢过去，小女孩顺势倒在我面前，小脸青紫哭不出声，我赶忙抱起小女孩，愤怒质问那男子：“你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病呀，这样打孩子？!"

回到公婆家，我气愤地述说这件事，婆婆摇着头叹气说：“你遇到的肯定是换儿一家，造孽吆，那个孩子怎么挨到长大呀！”

听婆婆讲：换儿是家中第二个孩子，上面有个姐姐，父母本来想要男孩，可生下的又是女孩，而且早产，孩子还有先天心脏病，要想治疗需要巨额费用。对于他们贫寒的家那是天文数字。于是从县城医院回到家，换儿便被抛弃在村里的荒地里。换儿就是在那样一个咋暖还寒的初春雨天，一大早被自己的爸爸丢出去的。直到傍晚，年迈的奶奶不忍，去看孩子，结果被震惊了：自家刚刚失去小崽的黄狗在雨地守护着孩子，孩子贪婪地吸着黄狗的奶水，黄狗不停地舔着孩子的身体，老人老泪纵横：“老天呀，真的人不如狗呀......”

换儿就这样被奶奶重新抱回来，家里因此唯一的值钱黑白电视也被村里计生委没收。贫贱夫妻百事哀，换儿死里逃生，父母并没有良心发现好好对孩子，贫困已经练就了他们的铁石心肠，小小的，病弱的，不受欢迎的换儿从此成了父母的泄气桶。

再见到换儿，是两年后的春节。一天早上奇冷，我去院子里打井水，井边站着一个小女孩：稀疏的头发，有些发青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满是惊恐的眼神，我一下子认出是换儿。我赶忙将换儿领回家，孩子脏脏的小脸，脏脏的小手，脏脏的单薄的衣服让我心疼不已，央求老公去县城给换儿买衣服，我和女儿给换儿仔细洗澡。洗干净，穿了新衣服，才发现换儿是个好漂亮的女孩。

婆婆说，换儿已经有了一个小弟弟 ，父母带着大女儿和儿子去城里打工了，将换儿留给年迈有病的奶奶。老人带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力不从心.孩子常常就在邻居家吃饭，但好在换儿不用受打骂了。

春节后返城那天，换儿也来了，默默得站在汽车旁，上车时我轻柔对她说：“小换儿，再见哦，下次阿姨会给你带好多好多好东西。”车子开出好远，换儿孤独的小身影还在原地，我突然很心酸 ，叫停，重新回到换儿身边，用自己的披肩将换儿围起来，认真的说：“宝贝快回去吧，多冷啊 ，等小姐姐放假，阿姨接你到城里玩。”

没有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换儿。后来，换儿心脏病越来越严重，年迈的奶奶多次和儿子儿媳联系，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钱”。今年春天，小小的换儿，走完她短短的一生。走的时候，爸爸妈妈没有回来，身边只有奶奶。

我的眼泪止不住流出来，可怜的孩子！同时也好内疚：“我为什么对小换儿失信呢！也许换儿小小的心里还因此有过期盼呢。不过，小换儿你现在一定做了天使了，天国里有美丽的花，有温暖的阳光，好好生活吧，不要再留恋这个凄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