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新训结束以后，我被分到了有线排二班。除了专业训练，我们还担负着施工任务。也许是年龄大，个头也相对大吧，我被连长选为风钻手，跟着一位姓刘的陕西富平籍的班长学打风钻。</p><p class="ql-block">头一次进洞子，我心里直打鼓，看着大车都能开进去的石头坑道，看着身穿破旧军棉衣、戴着黄色安全帽和像猪嘴一样的防尘口罩的战友，看着用木板钉起来的齐肩高的工作台和轰轰作响的控压机，我既好奇又害怕。这就是我今后很长时间的工作地点了！我为保卫祖国献身的远大理想，我宝贵的青春年华，就要在这大漠戈壁和无人知晓的坑道里埋没了，这真是天大的遗憾和十足的悲哀。</p><p class="ql-block">当乐观豁达的刘班长扛着近两米长的钻头钻杆，敏捷利索的爬上工作台，伸手拉我上去的时候，我还沉浸在遐想之中。</p><p class="ql-block">“想什么呢？工作时间思想不能溜号，一溜号就出大事！”他边拉边说，几乎把我提上了工作台。</p><p class="ql-block">“来，先认识认识这个铁家伙，知道它是怎么动的，然后再教你。从今后我可是你师傅哟！”我完全被动的听任他的摆布，接受他的说教。他先给我介绍了洞外的控压机和手中风钻的关系，讲了风钻的工作原理，讲了空气的压力变成动力，促使钻杆转动，坚硬的钻头钻进同样坚硬的石头，钻出尺把长的小洞，爆破工把炸药和雷管装进去，然后引爆，达到爆破的目的，坑道就一尺一尺的向前掘进。</p><p class="ql-block">他的讲述还真有点物理学的味道。接着，他不无自豪的说，“我们风钻手是钻山王、一把手！多深的坑道都要由我们先上手，没有我们，就没有掘进的米数，装载的方数！能当风钻手是你的光荣，这是文化人干的活。你知道吗？</p><p class="ql-block">”我木然的回答，“知道知道。”“知道个屁！看你那熊样儿！以后会慢慢知道的。来，我给你示范示范。”刘班长一边说一边扛起风钻，安上钻头钻杆，打开控压阀，只见风钻在刘班长的手里自如的转动，坚硬的石头在钻头面前不断退让，我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快意。班长一边示范，一边讲解动作要领，特别强调左手的力度要适宜，防止钻杆折断。万一有问题就要先关控压阀，防止把人带到工作台下面去，那样很危险。</p><p class="ql-block">我看着他的操作，直犯嘀咕：“故弄玄虚！那么粗的钢钻杆，能断吗！”</p><p class="ql-block">班长说，“来，你试试。别怕，我站在你身边。”我扛起风钻，按照班长的示范，一动一动的开始操作。没想到，班长操作时那么轻巧的风钻，在我手里却十分的沉重。当控压阀打开，风钻的脖子伸出去，钻头挨着石头的时候，我的浑身都随着风钻的“嗒嗒”声震动起来，脚下也站不稳了。</p><p class="ql-block">班长一边帮我使劲，一边帮我壮胆。“不要怕，沉住气，按操作要领作，练两次就可以了。”我慢慢的体会动作要领，反复的练习开关，终于能独立操作了，只是左手还使不上劲。看着钻头在石头中前进，我长舒了一口气，更感到断钻杆一说是班长危言耸听。</p><p class="ql-block">班长看着我的动作，也开心了。“好、好，就这样。还是文化人脑子灵，一说就会，这个风钻手没选错！不过，还要小心钻杆，左手要给点劲。由于石头的硬度不一样，钻杆的用力度也不一样，防止断杆。”</p><p class="ql-block">又是断！我很不以为然。我让班长下了工作台，独自操作起来。心想，这不就是个简单劳动嘛，比起数理化来，好掌握多了。</p><p class="ql-block">正想着，钻杆强烈的震动起来，有点失控的感觉，没有经验的我，左手不知如何使劲，只觉猛的一震，钻头像卡住一样，在风钻的强力扭动下，啪的一声从中间折断了！随着气压的冲击，风钻一下子冒着水直立在我的肩头，我随着冲力从工作台上倒下去。</p><p class="ql-block">刚下工作台的班长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立即大喊一声：“关阀门！别慌！”并就势抱住了从工作台上倒下的我，同我一起倒在了满是石块的地面上。不知是谁把阀门关住了，风钻压在了我的身上，我的胳膊肘感到一阵钻心的痛。在我身下的班长把我和风钻一起扶了起来。“你们这文化人真笨！咋就教不会你呢？看多危险！伤着没？”</p><p class="ql-block">我一脸羞愧的站起来，“班长，我……”“我个屁！再练练就好了！只要没伤着就把我饶了。”班长站起来就帮我换钻杆安钻头，又给我复述了操作要领，手把手教我左手的操作。我这才体会到了刘班长讲的断钻杆的话题。他说的真神哩，可惜我没理解。</p><p class="ql-block">直到下班时，我才想起问班长伤着没有。班长只说了声“没事”，便随着队伍回连了。后来听说，他的胳膊和腿都划破了，石头把腰咯得痛了半个月。</p><p class="ql-block">在以后的日子里，我逐渐明白了：简单劳动并不简单，在这里施工，并不是埋没青春。我们团在排哑炮中冒死抢救战友的一等功臣秦成林，为保护国家财产而用身体堵住在流沙中向山下滚动的控压机，身负重伤的二等功臣朱汉宏，以及我们身边的刘班长们，他们都是让青春在戈壁滩上灿烂辉煌的英雄。</p><p class="ql-block">我太幼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