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1976年11月上旬,属于我的机会终于来临了。那天,老陈从县里开会回来,带回了新的招工名额:县办企业三名男生一名女生,安庆石化一名男生。当时并不清楚安庆石化的详细情况,只是觉得一定是个类似于上海石化的大型企业,而且在长江边的安庆,应该会不错。</p><p> 在将全公社的男生情况进行了仔细排队后,我觉得应该抓住这次机会,而且我认为亳县师范沒去一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按照规定,就是重新插一回队,也是够条件的了。</p><p> 于是,找了个适当的时间,我跟老陈提出了想去安庆石化的想法。他看了看我说“怎么?又不安心了?”我把我的想法和全公社男生的排队情况和盘托出。他想了想,然后要我去找朱书记,并说,只要她同意,党委会上讨论时就比较容易通过。朱书记是公社党委副书记,顾集大队的蹲点干部,要想被推荐,她这一关是必须过的。</p><p> 出了老陈家的防震棚,我直接去了隔壁朱书记家的防震棚。朱书记一看到我,便知道我来的来意了。我们的谈话很顺利。最后,她在认可了我的同时,还没忘记就亳县师范没去一事把我再次数落了一顿。最后我面带着笑容走出了朱书记家的。出门后,一摸手心全是汗。</p><p> 几天后,大队书记贾凤云给我送来了招工推荐表。完成了推荐这一步后,就静等安庆石化的通知了。也不知是怎么搞得,迟迟都没有消息,一直等到12月初,终于来通知了,要我12月 5日下午到县医院体检。</p><p> 我是12月4日下午赶到县委招待所的,安庆石化的招工人员胡炳武,一见面就告诉我,我的档案找不到了,档案袋里仅有一张知青登记表,并明确告诉我,没有档案,他是不会带我走的。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立刻想到了两年前亳县师范可能带走了我的档案,而且至今没有送还。</p><p> 5日上午我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情况下,只好去了蔡秘书的家。蔡秘书家原是在县委大院里,可此时她正住在县体委操场上的防震棚里。她得知此事后,让我先不要着急,考虑到下午我还要体检,她吩咐刚巧就在身边的吴栋梁替我跑一趟,下午带着介绍信去亳县师范调我的档案。吴栋梁已经拿到了界首师范的录取通知书,此时正在等待开学,有的是时间。</p><p> 回过头来,蔡秘书问起了我的身体情况。因为去年水灾后病了一场,我对能否通过体检,还真没有什么把握。况且我还是个近视眼,如果真在体检上卡了壳,那就太冤了。蔡秘书找来一辆自行车,我骑车带着她赶到了县医院,蔡秘书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询问下午都是哪些人主持体检,并把我推到这些人面前,吩咐千万要关照我。就这样,在蔡秘书的鼎力相助下,我顺利地通过了体检。</p><p> 6日上午安庆石化的胡炳武通知全部10名被招人员,可以回去转户口及粮油关系了,8日再来报到,然后准备出发。他转过身来问我档案怎么样了,并再次强调没有档案他是不可能带我走的。</p><p> 我再一次来到蔡秘书家,得知吴栋梁昨天是空手而归的。亳县师范74届学生都已毕业了,他们没找到我的档案。听到这些,我的心又悬了起来。不过蔡秘书认为我是个出校门不久的学生,档案里最主要的就是父母单位的证明材料,这些可以由县知青办出面组织外调补上,这让我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可是一边是没有档案肯定不要我,一边又催着转户口和粮油关系,而转了户口和粮油关系,档案又没有着落,那时又该怎么办呢?</p><p> 我带着满腹愁云回到了顾集,硬着头皮去办理各项手续。转户口及粮油关系的表格必须先由大队盖章,我从上午到下午一次次地前往大队会计应慎德的家,可是一次次地扑空。问问旁人,都说刚才还看到,可任凭我怎么找就是见不着他的踪影。后来还是老陈给出了个主意,叫我天黑后再去他家。</p><p> 大约晚上8点左右,我摸着黑推开他家的房门时,他已经睡下了。我说明来意后,他很不情愿地让我自己打开抽屉把章盖上。很显然,他这一整天都是在有意躲着我,没想到我会在他睡下后再来。他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小九九。告退时我还是照例和他客套了几句,盖好章了,别的都不重要了。况且,这次是否能走掉,还是个未知数呢。</p><p> 8日上午,我按照公社的安排,把手上的工作交给了贺翠娟,带上行李准备到县里去集合了。正好管建平赶来送我,他这次被推荐去了界首砖瓦厂,对这样的结果他的内心显然是不满意的。我看到他的心情不好,就邀他一起去县城散散心,劝他回来后再做定夺。</p><p> 我们一起坐着拖拉机去了界首,同车的还有我们顾集大队的知青李裕梅。她已收到了上海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此次去县里也是在办什么手续。在界首下了车,我们相互祝贺,就此道别了。</p><p> 我和管建平来到县委招待所,胡炳武将我们安顿在他所住房间的另外两张床上。胡炳武仅仅大我们一岁,在后面几天的相处中,大家几乎已经无话不说了。后来,当一名界首知青因母亲的阻扰,放弃了去安庆石化,而选择留在县里时,胡炳武毫不犹豫地把机会给了推荐手续已经完备的管建平,而这正是管建平求之不得的。可是胡炳武对我没有档案一事,始终不肯松口,并诚恳地告诉我,若不是看到我还有一张知青登记表,认定我确实是个下放知青,他们早就提出换人了。</p><p> 9日上午,我最后一次去了蔡秘书家,详细地询问了重建档案的事。蔡秘书告诉我,只要范主任愿意出面,这件事还是不难办到的。我自觉跟范主任没有太深的关系,直接去谈恐怕难以成功。这时,我想到了正在界首师范上学的原顾集公社知青徐唯真,听说范主任上次去上海看病时,都是徐唯真的母亲给安排的,关系应该不错。由她出面去跟范主任说说,兴许能成。蔡秘书听后也认为确实可行。晚上,我去界首师范找到了徐唯真,向她说明了缘由后,她缺席了晚间自习课,陪着我一起来到范主任的家。范主任就住在县知青办的院子里,我们说明来意后,范主任很爽快地答应了,要我明天上午和胡炳武一起来一趟。</p><p> 10日上午我领着胡炳武来到县知青办,范主任向他承诺,王铭父母的材料由县知青办负责向上海函调,重新建档后再寄给安庆。可能是想让胡炳武看到知青办已有所行动,他干脆抽出一张电报纸,一边写着一边说:“用电报函调材料虽不太符合档案管理规定,但是以前我们也这样做过,上海方面每次都是很配合的。”写完后便将电报纸交给了胡炳武。</p><p> 我和胡炳武拿着电报纸一起来到县委招待所旁边的邮局,将此电报发了出去,我悬了好多天的心这时才放了下来。在胡炳武的提醒下,此时我才敢给父亲发去电报告知已被招工一事。记得电文是这样写的:我已招工去安庆石化总厂,已去函你单位调你的材料,望催办。哪知父亲收到电报后,立即去科里询问此事,而此时函调的电报还在厂部。父亲的第一感觉是我这次又被忽悠了。直到中午,科里的办事员跑来告知函调电报已经到了时,他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p><p> 11日早晨,胡炳武带着我和另外8名界首知青就要出发了,他已经把管建平与那个不愿去安庆石化的界首知青作了调换。他交待管建平先去把户口及粮油关系办好,带上行李到县里等候,他过几天再过来带他。可是世事难料,几天后他正准备由安庆动身再来界首时,安庆石化厂部来电话让人找他,要他界首不要去了,这个招工名额放弃了。他得知后,一面果断地叫人回电话,谎称他已经动身前往界首了,另一面则抓紧时间赶到界首,将已经在那等候的管建平带到了厂里,最后用既成的事实迫使厂里收回了成命。</p><p> 当汽车启动后,我望着渐渐远去的界首县城,想到这几天的紧张奔波和遭遇的种种困难,想到今天最终成功离开的来之不易,内心真是感慨万千。这些都要感谢老陈这几年的关照提携,感谢蔡秘书在关键时刻的出谋划策,感谢徐唯真在最棘手的问题上能出手相助,感谢所有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我帮助的人。这一天距离我下放到顾集已经是六年四个月零八天,而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六年四个月零八天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