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仙本那看海和人类的生存

曾骅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上月中旬去了马来西亚仙本那。那里清澈见底可以将船体和船的倒影截然分开的海水一直让我着迷。</span><br></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仙本那是马来西亚沙巴斗湖市的一个县。在巴夭语和马来语中,它的名字意为“完美”。这个被蔚蓝海水包围着的小镇原本只是东马的一个小渔村,原始自然纯朴,但美丽的海底世界终于在某一天后让它成为一个旅游潜水的绝佳之地,游人蜂拥而来。贫穷的人一旦发现生财之道,那种冲动和无规则是可想而知的,它开始变得不那么完美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仙本那城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街,街两旁都是酒店饭店,十几分钟就能逛完全程。街尽头是我们下榻的海丰酒店。酒店坐落海边,窗外就是海景,码头上大大小小的渔船,鱼市场银光闪闪的海鲜、海岸边来来往往的货车、海湾里密密麻麻的木桩和建在木桩上高高低低的小屋,还有不时掠过的小舢板,一览无余,令人眼花缭乱。每天天不亮,窗外就传来装卸鱼类发出的器具碰撞声,我会应声起床,出门去海边看日出,尽管没有惊艳的奇遇,还是每天坚持,期盼壮观出现。等太阳完全升起来后,我会回房间趴在窗口欣赏渔民出货的劳作过程,那黢黑健壮的赤裸身板闪烁着汗水的光泽,显得特别有力量。傍晚,我会去鱼市场逛逛,或站在高处眺望落日余晖中海港的喧闹,直到海面上亮起星星点点的渔火、街面上划出弯弯曲曲的灯移轨迹。随后心满意足地带着一天的收获和团友们去饭店,对着一大桌鲜美海货大快朵颐。</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酒店不远处有一人工景点,长长的木廊一直延伸入海,木廊两旁连着不少水上木屋,有的是住家,更多的是饭店和商店。木廊进口处醒目地悬挂着支付宝的二维码,一看就知道华人在这里活得风生水起。木屋长着向天翘起的尖角,挺好看的,浓郁的东南亚建筑风格。西下的阳光照在木屋的板壁上,板壁将影子投到了海里,海水演绎出摇晃多姿的色彩,色彩把斑驳陆离回报给了阳光。我们在长廊里吹着海风、舔着冰激凌歇息,无比暇意。</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仙本那海域有众多大大小小的海岛,我们每天都出海去不同的岛屿。11月,已不是仙本那最热的季节,但阳光依然无比毒辣,海上无遮挡,我们只能把自已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看景的眼睛。可是眼睛不够用了!仙本那的海实在太美了!我从没见过它与世界万物合作会衍生出如此奇迹般的美妙:它与太阳合作,衍生出翡翠般的梦幻色彩;它与白云合作,衍生出冰雪般的诗意倒影;它和游艇合作,衍生出奔腾中的细腻动感、它与沙滩合作,衍生出浪漫的多彩情怀,它与海底<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生灵合作,衍生出生命冷暖的花花世界,它与人类合作,衍生出撼人心魄的生存故事......,它懂得合作,也让我看到合作的精彩。</span></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我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可以将船的实体与倒影截然分开的海了,那种清澈透明就像孩子纯净无暇的眼睛。</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在仙本那海域上,我走近那群世代飘泊在海上、没有国籍,没有身份、没有学校、没有医院、没有电气、不被允许上岸的巴夭族人。他们就像大海中的一堆泡沫,卑微无定地漂泊着。</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他们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原始、贫穷。他们一直延续着祖先遗留的传统生活方式,居住在浅海中用木桩搭建起来的草屋里,草屋四面透风,里面除衣褥锅碗外什么也没有。他们使用一种叫“里巴”的小船作为交通工具,以捕鱼为生。饮用天落水和从荒芜岛屿上汲取的淡水,用捕获的海产品交换必须的日用品。孩子们大都赤裸着身体,他们个子瘦小,肤色黝黑,看去有些营养不良,因常年赤脚,脚趾像扇子一样展开,看见我们去,无论在水里还是在岸边,都会不惜余力地一窝蜂涌向我们,眼里闪烁着渴望之光,渴望能得到一块糖或一块钱。仅此而已。</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21世纪的世界竟还有如此远离文明的原始生活,我没想到。我心里涌出阵阵酸楚,也涌出很多疑问,他们为何会如此生活?民间虽有多种说法,有说巴瑶族的祖先是被流放到此的,有禁止踏足陆地的禁令,所以只能漂泊于海。也有一说是马来西亚柔佛州的公主被洪水冲走了 ,国王下令部下出海寻找,找不到不准回家,结果自然是没找到公主滞留在海上了。但那些都是传说,真正有史料记载或有科学依据的原因是什么呢?语言学家考证,巴夭族人使用的语言是菲律宾的一种方言,社会学家考证,巴夭族人使用的小舟来源于菲律宾,这些证据都表明巴夭族人可能来自菲律宾,是菲律宾人,可他们什么时候起与菲律宾没了关系?此外,我也很想知道他们更多的生活细节,比如他们有文字或流传于口头的史诗般故事吗?他们通过什么方式获得本民族的文化认可和传承?他们的婚姻和生老病死是怎样发生的?密集的水上村落靠什么维系?有没有所谓的“村官”或公认的规则?彼此间的合作怎样进行?那些水上木屋仅靠一家一户的力量是根本建不起来的。那在合作中会产生矛盾吗?是一些什么样的矛盾?又如何解决?他们对未来有什么希冀?等等。导游和地陪都不会他们的语言,我只能木木地去呆呆地回,留下一肚子的怜悯和遗憾。</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当然,巴夭族人也给了我另一层面的深刻印象,那就是在他们身上,你永远看不到自卑羞怯,他们豁达乐观,自由自在,且具有天然的艺术表现。一天,我们在岛上用餐,几个巴夭族女孩静静地站在一旁,我开始并没留意到她们。饭后,地陪将吃剩的菜饭装在塑料袋里分给她们,我才发现她们黄黑的小脸因开心变得亮堂有神起来,她们用衣裳小心翼翼地将装有剩饭菜的塑料袋包裹起来,然后抱在怀里撒腿回奔。那奔跑是跳跃的、轻快的、乐颠的,仿佛捡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在巴布岛上,孩子们快乐地为我们表演水上筋斗,每一个人都是跳水潜泳的好手,海洋是他们的迪士尼乐园。我感觉到他们喜欢在外人面前表演,因为那是他们封闭世界里唯一能与外界交流的途径。为吸引外人注意,男孩子会像猴子一样爬上高高的椰子树,女孩子会用长发甩出亮晶晶的弧形水线,当他们完成一个自感满意的动作时,会向我们飘来炫耀的眼神,希望得到赞许。我们将糖果分给他们,他们的表演会更加卖力。他们把亲情看得很重,大孩子会将获得的糖果毫无保留地分给弟弟妹妹,他们看望弟妹的眼神有着母亲般的温柔。孩子多了,也会有人得不到糖果,但没见为了糖果彼此闹纠纷的。我们离开时,一个男孩站在高处笑着跳起舞来,舞动的肢体柔软优美,那是发自他内心快乐的一种诉说。我当时觉得他就是个舞蹈天才,他没看过其他表演和电视,却像个受过专门训练的演员一般。回国后,我和朋友说起此事,朋友说那是流淌在巴夭族人骨子里的东西,自然而然不用学的。只要快乐了就会表现出来。我想大概是这样的。他们也许像非洲的一些原始部落一样,有自己的歌和舞蹈。在另一岛上,一个女孩潜水采集到一只硕大的海星,她把金黄色的海星顶在头顶,摆出各种造型,那酷毙的模样俨然像个时尚模特。她还用四条小鱼干搭出不同的几何图案,将海星置于中央,那是一种天然的艺术感悟和行为表现。</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这种快乐情绪和艺术表现很快拨动了我的心弦,让我在那一片贫穷中看到了一种原始的自然之美。这是巴夭族人给我的第三个深刻印象。人们说,心中有美,看什么都美。我觉得确实如此,那些立在海水中四面透风破烂不堪的木屋真的变得生动起来,它们像艺术品一样伫立在天海之间,海浪轻柔地拍打着白色沙滩,小舟在木桩前轻轻荡漾,待晾的渔网和五彩的衣物飘扬在木屋周围,通海的梯子上传来孩子们嬉戏的笑声,水花溅起来,隔壁的妇人从窗户中伸出了打探的脑袋......。忽然,我觉得这种远离现代社会纷扰的赤贫日子也不是一点幸福感都没有的,那种伴着日出日落潮涨潮退的自由、简单和不被欲望左右的轻松,不正是人类最希望拥有的吗?</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回程路上,导游小猫告诉我们,由于巴夭人的活动范围位于国家之间的边境地带,为避免争端以及对海域资源的保护,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马来西亚政府已经开始重视改善巴夭人的生存状态,陆续允许一些符合条件的巴夭人加入马来西亚国籍,并在一些大的岛屿上修建学校和诊所,提供淡水。也许不久的将来,世界上最后一支海上原始部落将会消失。不过,我不知道巴夭人对此怎么想,消失的过程有多长。我只希望他们的生活能变得好一点,希望那些有艺术天分的孩子得到良好的教育,还希望社会科学家们能抓紧采集这个民族当下的生活片段,考证那段已被岁月掩埋了的苦难历史。</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到仙本那,游人都喜欢下海去疯狂一把。全团除我这个老太婆外,无一例外冲进了浅滩,任凭海水打湿裤管。地陪带来一只玻璃小船,蔡老师勇敢地打了头炮,没想到还没划动双桨,船就翻了!那支“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卡在我的喉咙里。掌控这种小船看来是需要技术的。不过这不影响她和大家的情绪,浑身稀湿的她拄着浆在水中跳起芭蕾,队友们也集体在水里欢呼雀跃,地陪小伙夹杂在中间,黢黑的肤色格外显眼。杨老师即是摄影者也是表演者,他不做演员真是可惜。海更深一点的地方,太太们不敢下了,杨老师一个飞跃,跳入了海中,弄的地陪惊慌失措,后来发现他是浪里白条,功夫好的很呢!阿春也按耐不住下海了,杨老师满脸紧张,不断劝她回船,老婆万一出事,以后的日子可没法过了!另一个朋友两天前中了暑,挺严重的,团友慌乱中还喂他吃了救心丸。这会儿到了海里,身体全恢复了,大叫大喊,开心得像个孩子,他带了水下摄影机,杨老师和他立马忙着拍水下照片去了。</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离开仙本那前一晚,朋友为答谢大家在他中暑时对他的关照,请大家吃了海鲜大餐,珍贵的虾蟹鱼贝都上了,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好吃的一顿海鲜,直到肚子装不下任何东西。回国在亚航飞机上,我们没有马币却馋上了亚航的盒饭,杨老师付钱为我们解了馋。这个廉价航班虽然所有的服务都需付钱,但座位宽敞,盒饭也很不错。旅行结束,回家一照镜子,发现镜子里有个仙本那黑人。</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