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挂面即是家

泛海

文字:泛海

摄影:泛海

地点:冶溪镇

早就想拍拍扯挂面。两个月前约了家冶溪的面坊，却一直未能成行。忙是借口，心里忐忑是真:场面小了，拍不出记忆中的感觉，若是专门要求他们弄个大场面，又会多有打扰。正犹疑间，却在上周末与摄协采风组一起，撞到了这家面坊，算是了却一桩心愿，更是完成了刘灭资老师的嘱咐。

刘灭资老师是我高中时的语文授业恩师，博学而幽默，擅辩而风趣，既熏陶情怀，又教会应试，深受学生喜欢和爱戴。许是临近退休，思恋家乡，现定居南京的刘老师，近来喜欢写老家的美食。从腌菜写到板栗，从锅巴汤写到老豆腐，从毛香粑写到老挂面……为此专门叮嘱我有时间的时候，拍几幅扯挂面。

把照片整理出来，发给刘老师前，我又拜读了一遍老师写的文章。字里行间的怀旧情结，勾起我的诸多回忆和感慨，于是写下这首小诗。

一碗挂面就是家

离开家的时间，内心有片柔软。

那是黎明的梦醒，又是夜半的辗转；

那是狂欢时的寂寞，

更是寂寞时的狂欢。

村口的小路，斜阳映染，

青山环抱的老屋，荡起炊烟。

天井长满青苔，厨门半掩。

八仙桌上，一碗热气蒸腾老挂面。

毛竹筷子，粗瓷海碗，

堆出碗口的丝玉，温润蟠旋。

鸡蛋藏在碗底，

肉丝拌着葱花，在眼前。

氤氲热气的那一边，

笑着的双眼。

慢点，别烫着。够不够？咸不咸？

您的鬓如霜，我的泪满面。

千里万里，家是我的柔软。

一时陪伴，一世温暖。

梦里梦外，寂寞或是狂欢。

家的味道，是那一碗

老挂面。

小时候，面条是稀罕物。有贵客临门，或是逢年过节，家有喜庆，才会吃上一顿。上小学时和初中时带菜，倒是带过很多次炒面头。那是扯挂面时，黏在面棍上的部分，是附属物，不值钱的副产品，大致和打豆腐时的豆腐渣类似。在铁锅里用菜籽油炒了，热的时候黄亮亮、香喷喷的还挺好吃。冷下来以后，味道就很一般了，挺咸，硬邦邦的，就着吃饭，聊胜于无。吃惯冷面头的胃口，遇到香软细腻的煮面条，那是莫大的幸福。记忆最深的，是每逢过生日，奶奶会让我坐在门槛上，吃一个水煮蛋，说是增长记性，会念书。然后再吃上一碗长寿面，承托家人的期待和祝福。

扯面是个不折不扣的技术活，周边好几个村庄，才会有一户人家会扯面。其他人家多是以物易物，用麦换面。老家那里，挂面大部分的用途，是走亲戚送生日礼。奶奶和妈妈的记忆力似乎都特别好，家里亲戚虽然多，但每家亲戚中年尊辈长的那一位，每年的生日都会记得清清楚楚。到了那一天早上，就要用竹篮装上几斤面条，配上一瓶酒，或者一块肉，专门送去祝寿，我和弟弟只要在家，都是专门负责跑腿的。而我家老爹爹过生日的时候，也会收到亲戚们送来的生日礼，因为是上半年农历四月份，面条容易坏，不好留，大多亲戚就会考虑得很周到，直接送麦子，方便保管。所以我们家收的面条少，麦子多，小时候吃面条的机会，也就比别人家少些。

读高中以后，回家稀少，用奶奶的话说，算是客了。所以每次估摸着我要回家了，奶奶和妈妈都会合计着，弄点我爱吃的东西备着。有各种各样的粑，当然也少不了挂面。走在回家的山路上，老远看见屋顶的炊烟，脚步就会加快几分，心里的迫切，大多数时候，一半是为了见到亲人，一半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不同季节做的面条，咸淡是不一样的。热天做的放盐多些，冷天做的会放得少一些。奶奶煮的面条，却总是最适合我的口味。摊得金黄的蛋饼一定是藏在碗底下，而肉丝拌着葱花，却是总放在上面。放学回来，饥肠辘辘的我，通常是拿筷子一翻，先夹一筷子面条，呼噜噜吃到肚子里，柔嫩滑溜下去，立马说不出的熨帖，哈一口热气，再去闻葱花和着挂面的香味……奶奶就坐在边上看着我吃，笑呵呵的，提醒别烫着，又问咸淡怎么样，还要不要再加点？现在回想起来，这大概就是最纯正、最根本的家的味道吧。

架子上，长长的挂面，宛如亲人手上牵出的一缕缕情丝，连着游子内心永恒的眷恋和牵挂。想家了，来一碗老挂面，那是家的味道！

摘一段刘灭资老师的文章，普及一点挂面的常识:

正宗老家挂面，制造工艺复杂。包括揉面、醒面、盘条、绕条、二次醒面、拉条、三次醒面、上杆、二次拉条、下杆等。其中揉面、拉条是关键。揉面靠硬功，拉条见巧力。买面一看品：细如发丝，干而不碎；二靠闻：有香气，没陈味。吃面，舌尖知柔软，齿颊识劲道。老家挂面，好保存，吃方便，能待客，多营养，凝聚着先人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