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r></p> <p> 现在看来,这是个风光旖旎的地方。峡谷两畔的山峰秀气迷人,清澈的河水穿流而过,叠层的瀑布,绿色的植被,无名的花草,无疑是那么诱人。只不过是它被上游不远处的著名景点—-德天跨国瀑布的风头夺去,游人路过无心驻留。它的美景,也只是少数有心人在欣赏了。</p> <h3> 公路从山脚穿过一座不起眼的二级水利发电站,一级在山上,二级在山下,年发电量三千多万千瓦,水投三十多米,属小型水利发电站。远处望去,就像坐落在山间里的小民房,毫不起眼。这就是我需要寻找的目的地,一个让我终生难以释怀之地。看到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幕幕影像涌上心头,不禁百感交集,几近泪奔。</h3> <h3> 许多人也许无法想到,四十几年前,就是为了修建这么一座水电站,云集了上千号民工,用原始的办法、原始的工具、以弱小的身躯,挑战生命极限,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修建而成。这在现代人的眼里,恐怕是不可思议了。我作为插队知青,作为他们认为合格的农民,有幸被选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加入了能够挣满工分的的修建水里发电站的大军。</h3> <h3> 半山中的 水渠早已被疯长的灌木丛覆盖,我费劲地攀爬,方才找到。几公里长的水渠,控制工程为四百多米的隧道。按现在的工程技术,那是小菜一碟。可当年,完全是原始的手工打造,依靠人海战术,硬是靠双手那么一点一点地凿出来。我有幸作为主力队员,专门啃打隧道这个硬骨头。一根约六七十公分的钢钎,一把六磅的铁锤;一人手扶钢钎,一人摔飞锤,每一锤转一下钢钎,要打出二十公分左右的洞孔,才够安放炸药。打飞锤的人真是个考验,开隧道必须横着打,没有地心引力的依靠,完全靠臂力和腰力来支撑,而且要打的准,否则会打伤扶钢钎人的手。隧道是不安支撑架的,全靠天然的岩石撑着,随着洞口渐深,光线不足和空间变小,更是考验人。喀斯特岩石坚硬无比,每打一孔,没有一个多小时是下不来的。打完孔,就得安放炸药。待放完炮,冒着滚滚的浓烟,扒碎石,挑出洞外。每天就这样,像头驴一样周而复始地干活,体力用到了极限。</h3><h3> 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哑炮、明渠上放炮的飞石、山上滚落的石头,都会砸死人。人一死,草席一裹,拉走了事。每次放炮,都鸣笛提醒躲避。可是就避免不了死人,为何?当人体力精力都到了极限,整个人都会麻木,对死这样恐惧的事情,反应也就迟钝了,听到鸣笛声,连躲的路都不愿走。我第一次听到死人的消息,还赶过去围观,着实吓一跳。待到听多了,连基本的反应都没有,都无所谓了。身心如槁木,还能在乎什么?这种极悲的状态,不是亲身体验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h3><h3> 对生命的漠视,对劳力的廉价驱使,这就是左顷年代必然的产物。</h3> <p> 这就是我们搭工棚的所在地,现部分是电站员工的宿舍及荒草地。工棚上用茅草盖,下用稻草铺,简陋至极,几十号人大通铺,空气污浊,嘈杂拥挤。在那环境下,能躺着就是奢侈了,岂有睡不着的! </p><p> 饭堂吹哨开饭的声音,是每天最动人的声音。哨声吹响,就像军队的集结号,人集结最快最整齐的。尽管没肉没油的菜,可饭还是管够的。那时的人,能管饱饭,可是一大幸事。</p><p> 两个月能回一次家的假期,这可是盼星星的事了。出行的前一天,在这唯一靠送货的货车出行的地方,就得晚上提前找到货车司机。对这些高人一等的司机低眉顺眼地乞求,生怕被拒绝。等到这些贵人同意的了,便得到少有的心花怒放的心境。第二天不亮,就得翻山找到货车,爬上车斗蹲坐,瑟瑟发抖地等待。当汽车发动机轰鸣声响起,一种能回家的幸福感才油然而生。</p><p> 当年流行的“远飞的大雁”这首歌曲,我们唱出了另外一种味道—-多么希望我们这些远飞在外的大雁,能早日飞回家啊。</p> <p> 就这山坡下,当年第一次高考的考场所在地。上搭草棚,下一块板为桌,一块板为凳,为民工专设的考场。鲤鱼跳龙门的机会,第一次给了最底层的农民。公平的机会,最终还是来了。不管有没有基础,反正年轻的民工几乎都参加了,也许不在乎考不考得上,但在乎的是给予的公平机会。</p> <p> 我询问在此上班的员工知否这修建电站的历史,多数摇头不知。一年轻的员工指着墙上的砌砖感慨地说,这些石砖,靠的是手工一点点打出来的,真不容易。我心在感慨,这只是我们付出的一点皮毛而已。</p> <p> 逝去的年华就这样被茂密的植被掩盖了;过去的付出,也渐渐被人们遗忘了。只有尚存的人,偶尔还会想起,心里泛起淡淡的涟漪。山还是那些山,水还是哪些水,只是物是人非而已。对世事的感慨,只因心境不同的人,对环境的认知而不同。时光在流逝,时代在发展,斯人在渐渐地老去。新桃不断地换旧符,一切皆按规律运转,无可抗拒。</p><p> 但愿为此付出不菲代价的人们,一切安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