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十六年前,父亲因病做了手术,全家人都期盼他能够躲过这一劫,奇迹般地康复,继续为我们遮风挡雨。为此,我们刻意隐瞒了他的病情,并想办法迁了祖母的坟地。然而,事与愿违,术后不到两年,他永远地闭上了我们敬畏而刚毅的双目,乘着清风明月撒手而去。</h3> <h3> 那年,当我知道无论我们做何种努力都无法改变父亲离世的现实时,除了带他去了趟北京外,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够用文字表达即将失去父爱的赤子心结。大抵也是上苍早有安排吧,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念头,成全了我们父子之间最掏心的对白。也是我们父子之间仅有的一次,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疼惜,一发而不可遏止,终究完成了两万多字的《父爱赤子心》散文。</h3> <h3> 当时,也不知道这种形式的对白是否能够给父亲足够安慰,也好担心他读后心情会变得忧伤,甚至弥留之际生命是否会因此变得艰难与复杂起来。但我还是决定让二姐读给父亲听。幸好,父亲在病床上听懂了我要倾诉的内心,听懂了我心中他一生所经历的一段一段的过去,听懂了他心中所牵挂和放心不下的人和事。后来,通过二姐的日记我才发现,做为儿子可能我们父子一场唯一对得起父亲的事就是这场痛心的对白。也只有那场对白才能弥补我内心的愧疚与不安。</h3> <h3> 父亲走后时间不长,《父爱赤子心》在西北大学的征文中获得了散文二等奖,怀捧着寄来的十本奖品书籍,我嚎啕大哭,这些都难以安抚我当时失去父亲的心痛。痛定思痛,我便开启了“迅猛”成长的旅程。成长的脚步声中,我再也无法获得父爱的力量,只能在那些恋恋不舍的怀旧中,抗拒父亲离世后的悲伤。十四年一晃而过,时光永远不会停驻,空间也不会一成不变,而我始终就好像一个没有起点没有终点的流浪者。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宁愿自己穿得旧一些,吃得粗一些,也要去搜集那些父亲生前用过的一些珍爱的东西,放在书院里,只有这样我的灵魂才能安放。</h3><h3><br></h3> <h3> 前一段时间去接母亲回家,坐在南下的火车上,很想写些文字来表达尘封已久的内心,然而始终没有动笔,突然觉得世间的一切似乎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注定,容不得我们去策划。当见到母亲的那一瞬间,母子之间的眼神,只有母子才能领会的激动和安心。本计划匆匆而回的,终抵挡不了母亲的劝说,女儿的恳求,在不对的时间里一家人团聚了近十天对的时光,不多也不少,不早也不迟,可能刚好。</h3> <h3> 一家人都在的时候,母亲的遗憾便是父亲的寿诞日我们无法去表达悼念情怀,这也是父亲走后我们唯一错过的一次。而我怕忘了这个特殊的日子,去年在书院的碑文上落款日期刻上了“十月廿九”,便是对父亲寿诞日永恒的纪念,我知道我能做到的仅此而已,我想父亲在那个世界会宽恕今年的这次错过。</h3> <h3> 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也懂得了,人生竟然是一场有规律的阴错阳差。所有的一切都将变成一种成长的痕迹,抚之怅然,但却无处追寻。每个人都在一段一段过去的时光里,品味着一段又一段不同的沧桑。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等错过了都会演绎出一场场悲剧,甚至会在盈眶的热泪之中还会体会到一种甜蜜的忧伤。这种甜蜜就是今生的拥有,这种忧伤便是生离死别之后的无奈,而这一切应该全是上苍给予不完美人生的一种补偿吧。</h3> <h3> 父亲走后,生活还得继续下去。说不清楚我们都经历了什么苦难和坎坷,所有预料和未预料到的故事在生活中不断地上演,好事和坏事都不同程度地发生,逐渐磨光了自己原有的任性和棱角,变得沉默多于高光,清欢盛过喧嚣,执着于文字行间与浅墨素笺中,可能除了这些我别无选择。</h3> <h3> 那天,接母亲回来的路上,天气晴好,一路飞机平稳。母亲时不时透过窗户看着不断变化的云层,我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而她未必知道我想父亲了,只是担心会触动母亲的心底角没敢流露出来。清洁和安静的机舱里我和母亲除了看外面的风景,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她在南方发生的故事,这样对她来说既可以缓解坐机的乏困,也可以让时间过得快一些。母亲相当争气,回来的路上坐飞机,换高铁都很精神,没有给我添一丁点麻烦。我也开心,第一次陪母亲这样长途跋涉,心里是满满的幸福和知足,我想父亲看到这一幕,也会非常欣慰。</h3> <h3> 母亲的释然,催化了我的释然。竟管因坚持去靖远转娘家劳累过度有些感冒也有些眩晕,但她似乎了却了一桩心愿,不顾劳累不听三姐的挽留又回到了定西。在母亲心里,儿子在什么地方,她的心就在什么地方。能看着我吃口热饭,便是她最幸福的时光。面对母亲,特别是经历了接母亲回家的历程,让我更加明白,原来好好活着既是一种状态也是一种责任,不要惋惜曾经的错过,只要我们努力着,所有的时刻都将成为过去。</h3> <h3> 十一月十三日,借周末休息,去老家给父亲上坟。大哥去西安打工不在家,三弟去白银接三婶也不在家,姐姐们终因照料眩晕的母亲也没有到老家来,只有二叔二婶帮我收拾了一些零碎的祭品。远房五叔克国得知我一个人要去父亲的坟上,欣然陪我同去,这让我心里非常感激和温热。父亲走后这么多年,庄间邻里依旧念着他的旧情,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慰藉他的灵魂呢?说白了,我之所以在故乡受到那么多礼遇,还不是得了父亲的福报,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感谢父亲,感谢那些记得父亲的人们!</h3> <h3> 又逢清风明月夜,用这样的方式怀念我们的父亲,怀念那尊阴阳相隔的生命。也许,在许多年以后,我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我颊上的泪珠倒映着父亲伟岸的身影。许些温热,又许些冰冽!</h3> <h3> 己亥古十一月十五日晚成文于小大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