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汽車從敦煌開出,駛上215國道,沿古絲綢之路由西向東向嘉峪關開去。我百無聊賴地坐在車上,昏昏欲睡。稱為天下雄關的關隘我看過不少,覺得就像亞洲的廟歐洲的教堂一樣,雖然小有區別,實質都千篇一律。嘉峪關雖然是明長城西端的重要關隘,也不會有什麼特別處,提不起我的興趣。礙於在既定行程上,只好走一圈,應應差事。這樣想著,就迷迷糊糊進入昏睡狀態。</h3> <h3>從迷糊中清醒過來以後,揉了揉惺忪的眼,直起癱臥的身子,向車窗外看去。發現車子左側方橫亙著一道黄土牆,目測大約兩米多高一米左右厚,由北向南伸展,很長,看不見頭尾。經過長期風吹雨淋,黃土泛白,呈滄桑之態。</h3> <h3>经導遊解說是漢長城遺址,已有兩千多歲,豈能不老?漢長城的起點是嘉峪關,說明嘉峪關就要到了。果然,沒過多久,矗立在西北茫茫大漠的嘉峪關,進入了視野。</h3> <h3>一般的關隘,都是建在崇山峻嶺危崖絕壁險要處,嘉峪關卻沒有建在山上,而是建在祁連山和黑山之間的峽谷地帶,扼守在咽喉要道上。牆體不是青石,而是粘土烧制的砖,與大漠黃沙一个颜色,渾然一體,如憨實壯碩的西北漢子,雄渾、拙樸、粗獷而堅韌,落滿歷史埃塵,浸染歲月滄桑。<br>初次見面,嘉峪關便以與眾不同的外觀展現在遊人面前。</h3> <h3>更令人驚異的是,在以後的參觀中,連連有出乎意料的發現,眼界大開,驚喜不已。我曾有在車上歇息不進關遊覽的想法,險些與之失之交臂,造成遺珠之憾。<br>嘉峪關坐東朝西,西面是關外,東面是關內。我隨眾人來到西門,站在門前向關內望去,視線被一堵類似影壁的高牆遮擋,牆很高,青石壘砌,厚實堅固,看不到街衢。一般的關門都直通街道,便於快速出擊或撤退。怎麼會被高牆擋住呢?這不是自設障礙嗎?我不意中一低頭,看到的情景更使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原來,進關的路面不是平的,外高內低的斜坡,一直延申到對面的高牆,坡度很陡,目測有四十多度,站在高牆下幾乎看不到關門外的地面。這樣別開生面的設計,太出人意外了。</h3> <h3>為了探個究竟,我順斜坡走到高牆下。發現高牆是個大影壁,從兩端繞過便是通衢大道。看到這裡,我頓然明白了,原來設計者是為敵人挖下了一個無形的陷阱。試想一下,當敵軍襲來的時候,我軍熟悉地形,知道底細,迅速沿斜坡撤進關内,從高牆兩側进入城內。敵軍不知底裡,飛速追來,按常規從高處俯衝而下,別說不知道通道在高墙兩側,就是知道,馬在慣性的作用下也是停不住的,必然撞在牆上,不是被撞死就是被生擒活捉。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大呼高明!</h3> <h3>嘉峪關最高守將為遊擊將軍,遊擊將軍官邸在演武場後面,坐北朝南。前院有商議軍務的議事廳、書房,後院是家眷住所。原來,嘉峪關守將不是裸官,有妻兒老小家眷跟隨。嘉峪关的命運與守將一家的命運結合為一體,與嘉峪關共存亡就是與親人共存亡,肯定會全力扼守的。<br>遊擊將軍官邸對面有一座戲樓,守關將士常年駐守在“寒沙茫茫出關道”、“長煙落日孤城閉”的荒寂邊陲,精神生活極度匱乏,建戲樓娛樂娛樂可以理解。但戲樓臺口的楹聯引起我的注意。</h3> <h3>上聯“離合悲歡演往事”,與一般戲樓無異;下聯“愚賢忠佞認當場”就針對性極強了。因為看戲的都是戰士,是要上陣殺敵的,“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負傷、戰死是家常便飯。是當英雄還是作狗熊?是英勇殺敵還是膽小怯戰?殘酷地擺在每個戰士面前,必須用行動做出回答。頗有戰前動員的味道。看戲已經不是純粹消遣,而是激勵鬥志了。</h3> <h3>嘉峪關的關牆高厚堅固,關樓巍峨,是一定要上關放眼遠眺的,即便看不到“旌旗招展空翻影”,也可欣賞大西北“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廣袤而蒼黃的景色吧。<br>我來到上關的馬道前,正準備拾級而上,突然停住了。</h3> <h3>發現馬道有些特別,並不太寬闊的馬道從中間被分成了兩部分,左邊的與正常樓梯臺階無異,右側卻沒有臺階,只是有些防滑棱棱坎兒坎兒。這樣的馬道我在其它地方都沒有見過,一時想不出是何用意。在護牆外側看到介紹才恍然大悟。原來,左側有臺階供文官坐轎使用,右側沒有臺階專為武將騎馬使用。遇有緊急軍情,武將不下馬,文官不下轎,直接上到牆上,節省時間。戰場上時間就是戰機,就是勝利,就是將士的生命。這一設計真是高明之至,令人叫絕!不熟諳兵法並具有實戰經驗,是設計不出來的。</h3> <h3>我當了回文官,從右側的臺階登上巍巍關牆,耳邊風聲獵獵,眼前白雲流逝,頗有禦風淩雲、“一覽眾山小”感覺。騁目四望,嘉峪關雄踞於祁連山和黑山之間,扼守在咽喉要道,頗有一夫擋關萬夫莫入之威勢。如今,烽煙早已止息,干戈已化玉帛,嘉峪關和她身後的萬裡長城,都完成了使命,退出了歷史舞臺,成為遙遠的記憶。再也看不到“百戰沙場碎鐵衣”的殺氣,和“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戰亂和荒涼。目光所及,“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景觀依然如故,但色調已變,不再是蒼涼和孤寂,呈現出的是輝煌壯麗,安定祥和。“春風不度玉門關”,只能在邊塞詩中去體味了。<br>【刊于世界日报副刊】</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