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女儿

涓生

女儿今年读高三了。想到她上了大学，离开家，离开我，于是就早早地生出了点离愁。

不知不觉中，女儿已经十八岁了。从她诞生到现在，似乎时光在跳跃进行。她的成长记忆在我的脑海里即清晰又模糊。人们经常这样，对每天陪伴的人并不在意，也不重视，但血脉亲情依然会印在脑海深处，亲人的生活与自己的生活融合在一起，演绎了幸福的人生。

初为人父母，我与妻都曾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当初的慌乱依然清晰记得，在父母的帮助下，我们第一次把那个小人抱在怀里，第一次为她换尿片，第一次喂她喝水……我陪伴女儿成长，见证了她从咿呀学语到蹒跚走路，与她一起度过小学，升入初中，直到现在。她幼时胖乎乎的小脸，藕节一样的胳膊，有十个肉坑的小手，是我的最爱。她第一次喊出“爸爸”，伸开胳膊扑进我的怀里，软软的声音，淡淡的奶香味，让我甜到了心里。

女儿从小就怕黑。她一岁多的时候，带她去广场玩，回来的时候，天有点黑了，她就开始哭闹，坚决不肯在自行车后的小座上坐。于是，我就一手抱着她，一手扶着自行车往家骑。小精灵紧紧地贴在我怀里，小手搂着我的脖子。我能感觉到一大一小两颗心脏，贴在一起，在此起彼伏地跳动。她温热的呼气喷到我脸上，痒痒的。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我就低下头亲她一口，或许是我的胡子扎到了她，女儿就推开我的脸，哼两句我听不懂的话。

虽然是女孩，但女儿也挺淘气。她最爱去八一公园爬山，然后像土匪一样，从假山上呼啸而下。做为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女儿受到了万般宠爱，尤其是在爷爷家里，她为所欲为，嚣张至极。不说家里被她的玩具搞得乱七八糟，也不说她用彩笔把白墙上涂鸦得惨不忍睹，就说她的爱动吧：小小的丫头特别爱“跳舞”，于是，地上、床上、茶几上、甚至我的肚皮，都必须成为她跳舞的场所！不让，她就可以哭，就可以找爷爷奶奶告状；也不能让她摔了，必须随时保护，否则还是哭，还是告状。

当了父母的人才知道，孩子不上学的时光总是幸福的。上了学，各种痛苦就纷纷而至：督促孩子早起、每天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培养孩子的学习兴趣、帮助孩子提高成绩……孩子不起床要骂，晚上不睡觉要骂，不写作业要骂，写完作业看电视要骂，考试成绩不好要骂，在学校淘气还要骂。似乎孩子上学的时光，就是家庭斗争的时光：妈妈批评爸爸粗暴野蛮，爸爸指责妈妈溺爱无度，然后爸爸妈妈一起训斥孩子任性懒惰。

为人父母的痛苦，我当然也有。但相比而言，我有时特别庆幸遇到了女儿。虽然女儿的学习成绩不差也不十分优秀，对学习的态度也是“心有余而劲不足”，但她很听话。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直到现在，只要是老师安排的工作，她都会主动完成。不用家长督促，她从来没有落过一次作业，没忘过一本书。只有一次，她早晨磨蹭拖拉，被我果断抛弃后，她再也没有迟到过。在女儿身上，似乎没有过青春期叛逆的过程。

接送女儿上下学，是我的幸福旅程。在车上，女儿经常叽叽喳喳地说一些她的经历。“我的同桌特别讨厌，他总是放屁……”——女儿一脸的嫌弃；“今天我去找老师问题了……”——似乎是漫不经心，但我知道她在等待我的表扬；“我脸上又起了一个小痘痘，这可怎么办啊？”——女儿一脸的苦恼。

上了高中后，女儿谈论的话题开始逐渐变化了：“***特别烦人，她总是用我的水卡，还想和我坐同桌，我都不知道怎么拒绝她……”、“今天有同学迟到了，老师罚她交50元钱。我觉得这样不好，因为学生毕竟没有收入。这是惩罚学生还是家长啊？”“爸爸，我觉得孩子小的时候，家长和老师谈学习的重要性，对孩子来说根本没用。因为孩子的心智不成熟，根本就不懂……”

女儿长大了。小时候，无论走到哪儿，都爱拉着我的手。现在，她抗拒我主动的亲腻。我摸摸她的脸，她会回应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拉她的手，她会挣脱跑开，留下我无奈而愤怒的冷哼；每当我想抱抱她的时候，她总会笑着躲开，远远地冲我做着鬼脸。

是的，女儿长大了。她经常自豪地宣布：我已经十八岁，成年了！女儿的长大，自然意味着我的年长。想到女儿将来必定会离开家，上大学，开启属于自己的人生，就会觉得不舍。但再不舍，也无法阻挡孩子成长的脚步。只好无奈地安慰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由她去吧！

由她去吧！无论将来她走得再远，只要我和妻还活着，她都会有一个安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