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新周庄人

<h3>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谁都有童年时光,或幸福快乐或艰难苦涩,有的平平淡淡有的道路坎坷。我虽然出生一个普通工人平淡家庭中却命运坎坷多舛,如今回想起来感慨颇多啊,童年生活就像在碗里倒了酸甜苦辣咸调料,五味杂陈回味无穷。</h3><h3> 我的童年就在有着过街楼狭窄的弄堂里度过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欢乐又苦涩的岁月。</h3> <h3>  一九五三年四月上海的某天清晨有一个男婴出生,长得五官端正天庭饱满惹人喜爱。正值国泰民安万家灯火,父亲想了想儿子在族谱中为国字辈,就给男孩取名为国平,国家和平嘛。此人就是我。</h3> <h3>  我祖籍在江苏常卅横林的一个乡村,父亲是家中最小儿子,排行老七。在十六岁那年由嫁到上海的姐姐介绍,到一家织布厂打工。母亲在八岁时就没了双亲,唯一的哥哥被国民党抓壮丁去了台湾,至今杳无音讯。</h3><h3> 母亲由堂哥抚养,后来堂哥也添儿育女无力抚养,就把母亲送到父亲家做了童养媳。到十六七岁时与父亲圆了房,随后跟着父亲到上海一同进厂当了名纺织女工。</h3><h3> 在我出生前就有了一个哥哥,由于父母都是三班倒,无法抚养孩子,还没有断奶便把哥哥送到乡下,找了一个奶妈抚养。那时抚养费不高,也就一个月十元钱。对无现金收入的农户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钱了,油盐酱醋绝对有了着落。</h3><h3> 同样我也步了哥哥的后尘,出生三个月后就被送到母亲老家一户农家。我奶妈虽然粗茶淡饭,却身强体健奶水充足,喂养两个孩子不成问题。当我刚会爬时就被奶妈抱着下地,和她儿子在田边草堆里玩耍,奶妈则在田里劳作。</h3><h3> 当我会走路时,我喜欢满地乱跑,更喜欢爬上桌子往下跳。这举动当然吓坏了奶妈,万一我摔坏了怎么向我父母交待?所以奶妈会抓住我横放在膝盖上,在小屁股蛋上狠狠地揍我一顿,给个教训。</h3><h3> 只不过要出事谁也挡不住。一天我突然又吐又发烧,在小诊所里打针吃药都不见好。奶妈害怕了赶紧将我送到奶奶家(爷爷早已过世)。奶奶见我不省人事,慌忙送到横林镇医院,经诊断我得了急性脑膜炎。当时这病可是九死一生啊!</h3><h3> 奶奶急了,对着医生又是磕头又是求情,说什么我父母都在上海赚大钱的,无论花多少钱一定要救活我。也许是钱起了作用,也许是老天爷还不想收我,于是我成了九死中的一生。当然这一切都是奶奶后来告诉我的。</h3><h3> 在我四岁时,父母怕我再出什么意外,就领我回到了上海。奶奶为了照顾我也一同来到了上海。</h3> <h3>  这幢建筑就是大自鸣钟,当时市民家都很穷没有钟表,上班什么的就听此钟声定时。不过在我出生前就拆除了,名声却不会消失,大自鸣钟已代表这个地段的称呼。</h3> <h3>  父母租住在常德路新会路上312弄,名叫白玉坊的弄堂里。一排排二层小楼原本是日本人开的纱厂后为职工建造的公租房,一间间都很小。我家住在22号底楼,一个客堂间和一间卧室,只有20个平方左右。</h3><h3> 住处距离普陀区最有名最繁华的地段大自鸣钟只有七八分钟路程。虽说地段也不错,可这儿的居民心中却象住在城外,如果要到南京路去一次,就会说到上海去白相。</h3><h3> 我四岁了也该上幼儿园了。父亲在附近找了一家全托幼儿园,从新会路走到常德路上吴江铜厂,从厂区边上一条小路绕过一个弯不远处就到了。</h3><h3> 四岁时我已经有记忆了,幼儿园是用一家破旧的四合院改成的。东边一间为活动室,朝南一间为卧室,西边一间边为办公室,中间院子算作操场。</h3><h3> 全托就是一个星期全住在幼儿园里。那段日子是很快乐的,白天在教室里围着小桌子搭搭积木,看看图画书做做手工,学着画画唱唱歌,其中有一首歌我至今都能唱:“微微的春风暖洋洋,树上的鸟儿叫喳喳,小红花儿都开了,柳树的叶儿快长大。小鸟小鸟轻轻唱,蝴蝶蝴蝶慢慢飞,小朋友们坐一起,唱歌跳舞多快乐。”</h3><h3> 除了那些绝对没有认字学算术,比现在幼儿园孩子快乐多了。傍晚就在院子里做游戏,如丢手帕抢椅子捉迷藏,我最喜欢的就是老鹰抓小鸡。孩子们紧拉着扮母鸡的老师排成一队,欢叫着左闪右躲避开装扮老鹰孩子的抓捕。</h3><h3> 晚间睡觉是没有小床的,用木板铺成一个大通铺,孩子们就个挨着个儿睡。冬天还好,到了夏天屋里又闷又热,连个电风扇也没有。只能在天花板上吊着几排用纸箱板做成的排扇,用绳子串连系上,由老师不停地拽着绳子来回拉动纸板,扇出来习习凉风给孩子们降温。亏老师想的出,也真辛苦老师了!</h3><h3> 孩子总是依赖父母的,别说一个星期不见,就是一天也想念啊。每到周末,别的孩子都翘首盼望父母来接,我却与众不同,不但不盼望而且不想回家,因为幼儿园的日子比家里快乐。自打吃奶起就离开了母亲,在乡下奶娘身边成长。回到上海就上了全托幼儿园,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少之又少。在我记忆中父母从来没有带我出去游玩过,甚至不记得抱过我,因此对父母没有一点依赖和亲近感。</h3><h3> 父母每逢星期六下午会来接我回家,星期一早上再送我回幼儿园。半年后我就一个人独来独往了,有时候我还背着一床小棉被晃悠悠地行走在马路上,挺滑稽的。父母并不担心我的安全,家中到幼儿园我走也只需十分钟,马路上车辆稀少,一天也没有几辆卡车行驶。</h3><h3> 那个年代哪家不生个四五个小孩,多的七八个十来个也有。主要那是刚解放不久,战争死了不少老百姓,因此毛泽东主席号召人民多生养,生养的多还被评个光荣妈妈,当然是没有奖励的。再说,那个年代根本没有娱乐,父母到了天黑无事可干,便上床开展造人运动。人口多加贫困,根本不担心小孩会被人拐卖,有想送人也没有人要啊。</h3> <h3>  快乐总是那么短暂,转眼就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一个弄堂里的孩子全部就近入学,统一安排在一个学校。学校离家很近,就在常德路口长寿路上的一个小弄堂里,小学全称“普陀区搬运工人第三小学”简称“搬三小学”。那时由于人口急增,学校跟本不够用,就弄几间民房就成了学校,弄堂就是操场,非常简陋。</h3> <h3>  报道的第一天我就一个人去了学校,背着小书包东跑西看把全部教室都察看一遍,觉得教室很大,一排排桌椅要坐五十多个学生。 那年代上学也是件快乐的事,每天只上半天课,就上五门课,语文算术音乐画画体育,哪像现在整天上课还学什么外语。</h3><h3> 课间休息,就在狭小的弄堂里打闹或者在教室里蹦跳,反正老师也不管。哪个孩子摔一跤,跌破了头蹭破了皮,顶多用红药水擦一下,家长也不会来学校找老师讨说法,更不会找学生家长索赔了,因为这事太平常了,孩子们就在磕磕碰碰中长大的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h3><h3> 反正我也是皮大王,下课就喜欢上蹿下跳,从一楼跑到二楼,二楼再跳到一楼。手腕膝盖上经常伤痕累累,到家里还得刻意隐瞒,免得让父母知道又得被骂挨揍。</h3><h3> 老师每天布置的作业也很少,几个同学拿着大小板凳到墙根下聚在一起做功课,无非就是加减乘除,抄写几遍新字,有个把小时就能完成。</h3> <h3>  功课做完接下来就是玩耍,那年代什么玩具也买不起,但是孩子们的创造能力是惊人的,自己创造游戏找快乐。女孩子可以踢毽子跳皮筋跳绳抓沙包,男孩子更多了,滚铁圈打弹子刮纸片飞糖纸打弹弓抽陀螺,真是五花八门。</h3><h3> 并不宽畅的大小弄堂到处是孩子们的身影,这儿跳绳那儿打弹子,滚铁圈者滿世界乱跑,大家都玩自己喜欢的东西,玩的不亦乐乎不知道时间了,直到各家各户大人们扯着嗓子叫自己儿女,这才灰头土脸回家吃晚饭。</h3><h3> 到了傍晚孩子们更喜欢的就是捉迷藏,满世界乱躲,这家躲到那家,大橱里床底下都是藏身之处,反正各家各户大人都好说话,看着孩子玩也有趣,任由孩子们上天入地东躲西藏,吵闹声是不绝于耳。</h3> <h3>  </h3> <h3>  我最喜欢玩抽陀螺和滾铁圈,陀螺上海话叫贱骨头,意思是你用鞭子抽它,越使劲抽陀螺转得越快。滾铁圈可以在弄堂里到处跑动,那心情就像骑了一辆自行车。铁圈一般是用从坏木桶掉下的铁箍,有时弄不到,一些熊孩子子会偷偷把放在别人家门口的木桶上敲下一道箍。</h3><h3> 那贱骨头虽有卖的,买的人却很少,都由大人做。我父母从不会给孩子买任何玩具,我虽然得了脑膜炎却没有笨,反倒很聪明。买不起那我就自己做。这贱骨头很容易做,截一小段圆木,把一头削尖,尖头处钉一个铁钉,露出一点儿用锉刀锉成圆头即可。再找一段粗一点绳子绑在小木棍上做成鞭子,够你玩个痛快了。</h3><h3> 其实正宗的陀螺叫铃角,两头细中间大,底部镶嵌一个圆锥型铁头,都是用织布厂织布梭子上的尖角做的。玩的时候用绳子一圈一圈饶紧,然后用力甩出,会剧烈的旋转。有一个玩法叫斗铃角,有些残忍,一个人把自己的铃角在地上转,另一人举起自已的铃角对准地上的铃角用力甩下,把那铃角砸飞,自己则定在地上旋转不停。有时候尖锥会把铃角砸成两半。</h3><h3> 这玩法非常刺激,我可不敢靠前看,因为飞起的铃角会伤人的,只能远远观望过过瘾。</h3> <h3>  </h3> <h3>  居住的弄堂很窄小,也就三米来宽。在弄堂口上空还搭建了过街楼,楼梯又占据弄堂一米宽,只能通过三轮车手推车。要是有个火灾,消防车根本进不去。幸好我住的十来年从没发生过一次火灾,尽管是砖木结构,尽管是煤球炉都放在家里。</h3><h3> 弄堂的路面上铺的全是碎石块路,俗称弹格路,夜深人静的时候,穿着木拖鞋走在上面,叭嗒叭嗒声整个弄堂都听的见。大弄堂分叉着很多小弄堂,每个小弄堂有十来户人家,家家都有四五个人口,多的八九个。</h3><h3> 此时我家已有八口人了,我回到上海几年里又陆续添了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加上奶奶共九个人,对了还用了一个保姆,这么多人口没有保姆怎么行。(保姆工资很少的,也就8块钱一个月,管吃管住)到现在我也想不起来这么小的住房怎么睡得下啊。</h3><h3> 冬天的日子还好过,一到大热天屋里根本待不住人,那个闷热啊气都喘不过来。别说空调,连个电风扇也没有,只能手持一把芭蕉扇使劲扇风驱热。每家每户都是住房小人口多,因此一到夏天太阳还没有落山,家家户户就忙开了,拎着一桶桶冷水冲向地面,去掉点暑气,然后搬出板凳椅子还有长凳,加上铺板搭成床,条件好一点的有竹床,都紧挨着靠着墙跟放好。等吃完晚饭就全家老小盘坐在铺床上吹牛聊天织毛线打发时间。</h3><h3> 那年头民风还是不错的,小媳妇大姑娘也都穿件短袖小褂和短裤。那时还没流行胸罩,弄了个肚兜或者小马夹穿在里面,四仰八叉露天而睡,绝对没有色狼和咸猪手。那时管得严啊,谁敢耍流氓不是三年劳教就是五年牢狱,要敢强奸就是枪毙。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盗窃案,家中无人门也不会上锁,因为家中根本没有东西可偷,除了几张破桌烂凳旧家具,连件新衣服也找不到。</h3><h3> 那年代真做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民风淳朴啊。</h3> <h3>  天黑了,小孩们就不能玩耍了,老老实实坐在床铺上打打扑克牌、走走斗兽棋五子棋,或听着大人们讲讲故事。</h3><h3> 我经常会躺在床铺上望着天空看明亮的星星,好奇的想着星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发亮又不会掉下来。那年代没有小轿车没有拆迁房子空气没受污染,天空是那样的洁净。黝黑的天空闪烁着无数的明亮星星,尤其是那条白色长长的银河非常吸引我,总想找到牛郎和织女。</h3><h3> 狭窄的大小弄堂全塞满了床铺,走个人都困难。如果骑个自行车进出弄堂都不可能,幸好谁家都没有自行车,那玩意儿贵啊,一辆28寸凤凰牌要130元,一般小青工每月工资才二三十元,谁买得起啊。 &nbsp;</h3><h3> 狭小弄堂根本容不下这么多户居民搭铺,只能跑到弄堂口马路上搭铺,整条马路也一样挤得满满登登的。幸好晚上是没有一辆车通过,要真有车通过,估计按坏喇叭也不会有人让。</h3><h3> 直到半夜暑气渐消有点凉快了,父母就把孩子们一个个拉起,拿着板凳扛着铺板回屋家里睡觉。</h3><h3> 到了清晨四点多钟倒粪车就会进弄堂了,倒粪工人边推粪车边大声喊叫:“倒马桶啦,快把马桶拎出来。”还在弄堂里睡觉的人纷纷起身,撤掉床铺返回家中继续做梦。这回谁也不会不起身,谁家都要倒马桶的。</h3><h3> 听到叫喊声,大姑娘小媳妇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拎着满满屎尿的马桶走向粪车,倒粪工人接过马桶麻溜地把屎尿倒进粪车,那臭味弥漫在整条弄堂久久不能散去。</h3> <h3>  原本这艰苦的生活还能平淡地过下去,谁知1959年全国发生了自然灾害,而且连读三年,为中国历史上难以磨灭的三年自然灾害。据说是全国有地方大旱有地方大涝,很多省份颗粒无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全面对中国经济封锁,日子过得相当艰难。本来就实行定量供应的粮食,再减去三分之一。</h3><h3> 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好像成人每月20斤,小孩10斤。吃饭是不可能了,一天三顿粥。我家这时有粮食供应的有六个孩子两个成人,奶奶保姆还没有粮食供应,孩子吃的比大人还多,那点配给哪里够吃啊,无奈之下只能把保姆忍痛回掉,可怜的保姆痛哭一场,滿脸愁容地回了老家,因为老家的日子更不好过。</h3><h3> 灾害到了第二个年头日子越发过得艰难,配给的粮食更少了,连厚粥都快吃不上了。一小碗米烧一大锅粥,清汤寡水的连米粒数得清,只能用点面粉加入使清汤粥有点粘稠,或者放些菜皮胡罗卜熬菜粥。兄弟姐妹几个虽然都是孩子,胃口却比大人还好,一顿能喝几大碗,一锅粥一抢而光,喝完粥还要把碗舔得一干二净,都不用洗碗了。</h3><h3> 奶奶老态龙钟了,走路要柱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家务也做不了了。</h3><h3> 奶奶每天坐在家门口,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睛朝天望着,嘴里不知念道些什么,也许在保佑灾年快过去,让这些宝贝的孙子孙女们都能吃上一顿饱饭。奶奶自己只喝一小碗粥,到后来就不吃东西了,就想早点归西省一口饭给孩子们吃。</h3><h3> 奶奶是封建陋习的受害者,从小就裹成小脚,就跟江南一带包的小脚粽子一个模样,走路一扭一扭的绝对不利索。除了在家哪儿也没去过。奶奶洗脚时我看见过那双变了形的小脚,我那时小还不懂,还以为长的就是那模样。</h3><h3> 终于有一天奶奶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奶奶是活活饿死的,我也尝到了饿的滋味,真的比死还难受。</h3> <h3>  保姆走后,我和哥哥就开始做起来家务,除了买菜洗碗还得生炉子,炉子重我一孩子根本拎不动,只能和哥哥携手把炉子拎到户外。一个扇火一个加柴加煤球,好不容易生着再合力拎回家里。接着就淘米烧粥,等米开花了弄点面粉下锅,变成粥糊糊。烧菜就更简单了,因为没菜可烧啊。</h3><h3> 有一次我挎着一只竹篮去菜场买菜,菜也不是随便可以买得到的,凭票供应每户2斤。有一天供应的是卷心菜,准确的说是卷心菜外面的老叶子,以前都是用来喂猪或沤肥的。食物短缺不得不拿喂猪的菜叶用来供应人吃。那还得排队,我那么一丁点的娃娃稍被大人一碰一推就出了队伍,急的我哇哇大哭。心地善良的卖菜阿姨拿过我的竹篮子装了一点,叹了口气说这么大孩子就来买菜,作孽啊!</h3><h3> 一天住在药水弄的一个同学悄悄告訴我,说是药水弄里面的一条小路每天下午2点钟有一辆运送豆腐渣的推车路过,那豆腐渣能吃,很多人都去抢。有吃的当然是好事,别人能抢我为什么不去,不去白不去。于是我也拿了一只小锅,屁颠屁颠去了。</h3><h3> 那段路并不近,在长寿路的北面得走上20分钟路程。找到那条小路一看,已经有不少孩子拿着锅盆等待。果然到了时间一个工人拉着一辆板车,上面有一个非常大的椭圆形木桶,里面装满了洁白的豆腐渣,拉向苏州河边装船。</h3><h3> 孩子们看见车就一拥而上,把手中的家什往桶里舀。工人也不驱赶,不是饿急了谁会拿喂猪的饲料来充饥。他慢慢地拉着装着没看见,给孩子们机会。</h3><h3> 我一看也赶紧上前,可惜我个子太小根本够不着。使劲往上跳也没用,急得我求大一点的孩子帮个忙。可他们自顾自还来不及,一把将我推翻在地。好心的工人看见了,忙停下来扶起了我,并呵斥他们。最后帮我装了滿滿的一小锅给我,叮嘱我不要再来了。真是个好人啊!</h3><h3> 这年终市政府竟然弄来点鱼和猪肉,每户发鱼票肉票,还分什么大户小户,四人以下为小户,每户二斤。五人以上为大户,每户四斤。给大家过个开心的年。早已忘了鱼肉味的市民欣喜若狂,彻夜排队。我和哥哥也早早到菜场排队熬夜,等候买肉是不用担心买不到的,凭票总能买到,排在前面的就想能买到三指厚的肉膘肉,买回家把肉膘切下来熬成猪油,炒菜就有油了。当我拎着冰冻带鱼和冰冻猪肉心中是说不出的高兴,终于能在过年时尝到鱼肉味了。</h3><h3> 工厂机器运转是靠电力,电力要靠煤炭和石油。石油紧缺势必造成工业落后,那就影响生产日用品了,同时也影响车辆行驶。再困难交通不能断啊,有高人就想出一个办法烧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气,反正车上顶了一个大气包,有点滑稽。</h3> <h3>  自然灾害到了第三年,连米也快供应不上了,尽烧些菜汤粥面糊糊,粥里面都能数清米粒。弄堂里整天来讨饭的外地灾民一批接一批,唉,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谁还有能力接济他们。我看着这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灾民有点惊慌,害怕他们冲进家来抢吃的。其实也多担心,家中哪有什么吃的。</h3><h3> 看着乞讨无果灾民一脸愁容的转身离去,心想他们以后怎么办,会象奶奶一样饿死吗?他们比自己更可怜啊!</h3><h3> 后来政府也不能眼看市民忍饥挨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大批山芋供应,1斤粮票能买7斤,的确能少饿肚子。可是这山芋是白心的,无论蒸煮都烂糟糟的非常难吃。难吃那也得塞进肚子,总比喝白开水强吧。如果放点糖还好一点,可糖也凭票。幸好有人发明了糖精片,那玩意随便买,放上几粒也蛮甜的,就这样勉强对付几个月。</h3><h3> 这困难时期,买什么东西都要凭票供应,就连火柴草纸也要凭票。草纸也就是擦屁股的卫生纸,很粗糙厚厚的,擦时稍用点力就觉得屁股蛋有点痛,一张草纸还得一撕两半节约着用。</h3> <h3>  三年自然灾害终于结束了,日子稍微好过了点,但是买东西仍需要凭票。食品不用说了,就连买个磄瓷洗脸盆痰盂罐都得凭结婚证才能购买。自行车缝纫机老贵了,一百三十以上一台,小青工一个月才二三十元哪儿买得起,别说没钱买就是有钱也得买不到。这些日用品票证都由单位发放,如果有门路还能弄到。</h3><h3> 米面供应又恢复到从前的定量,只是供应的全是秈米,有胀性没糯性,而且全是存放三年以上的陈米,每斤一毛四分三厘。大米每人每月也就几斤也是陈米,每斤一元六角四厘。几十年没变。这些陈米只要到夏天买回来不出半个月全生出小黑米虫,俗称洋子,只得放在阳光下晾晒,那小黑虫钻出来到处乱爬乱飞,弄也弄不光,淘米时仍漂浮黑黑的一片。</h3><h3> 有时会供应一点好一点的米,也不是新米,只是成色鲜亮一点吃口好一点。只要一个人知道了会奔跑回来广而告之,这消息会令所有人兴奋,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米店排队。父母马上会叫我赶快去排队,我很听话立马拔腿奔跑,总比那些大爷大妈大嫂们跑得快。然后父亲拿好购粮证,钱和米袋笃悠悠来到粮店等候买米扛回家。有时候父亲在上班,我只好叫上弟妹一起来排队,分装两袋,先扛一袋二三十斤回家,然后再返回来扛。</h3> <h3>  有回在排队等候时,看见卡车装米来后,那些搬运工人把一袋袋米扛上二楼。我很好奇,难道卖米时再把米袋扛下来?我悄悄的跟着上了楼,只见一个店员打开一袋米往地板上倒。哦原来地板上是开了一个四方大漏斗,下口一直通到下面一个小粮斗里。卖米时打开闸门,楼上漏斗里的米就流到下面小粮斗里,称好重量居民就把米袋凑上泄口装米。这店员卖米倒也省力多了。</h3> <h3>  在我10岁读三年级时,弟妹们也越长越大,狭小的家里已经无法再挤了。那怎么办,挤也不是长久之事,于是父亲多次到房管部门软磨硬泡,终于争取到稍大的一点房子,由原来22号搬迁到相隔两条弄堂的8号,是楼上通间。前楼房间约十二个平方,后楼房间也就三个平方,其实就是在楼梯上空间那么一点地方,只能放块板做一张床,两个妹妹睡。床铺边上就放着一只马桶权当睡房卫生间。朝北一间约六个平方,俗称亭子间,兄弟四人挤在一张用铺板搭的床,白天得拆掉,再打开折叠桌子用作写作业吃饭。</h3><h3> 头一回能住在楼上,又是地板又通风透亮,还能居高临下看别人行走做事,那感觉就像腾云驾雾。最开心的是这条弄堂里八户人家竟然有30来个孩子,大小相差四五岁的有20多人,别提有多热闹了,整个弄堂就是孩子的的世界。</h3><h3> 有开心也有烦恼事,让我很是烦恼的那就是母亲定了一条规定:男孩子一律到外面大小便,不准使用马桶,否则家中会奇臭无比。</h3><h3> 在弄堂一个墙山头建有一个小便池,非常简单,两边用砖砌成一米多高的遮羞墙,其他毫无遮挡,站在那里小便就等于对着墙跟撒尿,一览无遗根本不谈文明不文明的。</h3> <h3>  这外出小便还算便利,大便就可麻烦了。在新会路常德路口有一座公厕极其简陋,也就是盖了一个大的草棚,放着两排共有10只大粪桶,高50公分,直径也有50公分,口子上钉了小块木板方便坐着。粪桶也没有盖子臭气熏天,大热天是绿头苍蝇的美食天地,当你坐上时围着你乱飞,还会在你屁股上乱爬。</h3><h3> 别看这么简陋又臭气哄哄的厕所人气绝对旺,从早到晚拉屎的人是络绎不绝。尤其在清晨早上厕位更是一桶难求,而且还排起了长队。原因很简单:男人都没法在家里拉屎。</h3><h3> 有一次还闹了个笑话,一位路过的妇女见这么多人排队,不问个明白就排上了队。一个老爷子问她是不是为老公排队。因为有时会有小女孩或妇女先来为父亲老公排队。后来妇女明白了这排队的原因,羞得她一溜烟跑了。</h3><h3> 我就害怕两件事,一是排队等候,那快憋不住的感觉太恐怖了!二是我个头小,好不容易坐上粪桶两只脚不着地直晃荡,双手得紧紧撑住捅沿,要不然会掉进粪桶弄得满屁股都是屎。</h3><h3> 有时候排着队实在憋不住了,只好跑到没人处的墙根下解决。有时候乘家里无人便偷偷在马桶上拉个痛快,如果被母亲察觉了就会挨顿臭骂。后来我尽量改掉早上大便的习惯,中午时分人最少。</h3><h3> 这时我担当起了大半的家务,买菜生炉子烧饭做菜,拖地板买油盐酱醋和泡开水。在公厕斜对面处有一个老虎灶,是专门烧开水的地方。在家烧瓶开水费时费煤,还不如花一分钱能泡两瓶开水来得划算的,所以居民们都会到老虎灶去泡开水。</h3><h3> 泡水的人多因此也得排队。我最讨厌排队了,有时等得不耐烦了,便要求店主水不开也帮我灌上,反正父母又不知道开不开的,能喝口热水就行。</h3> <h3>  自然灾害之后,生活渐渐好转了,虽说食品供应比前几年好多了,仍是买什么东西都要凭票和排队,只有蔬菜供应不要凭票了。鱼肉仍然是除了逢年过节才能供应一点。我买菜要到长寿路西康路上的一个叫西康菜场去买,那是一幢单独的两层建筑,非常大,附近的居民都会上这个菜场买菜,因此大清早菜场里是人声鼎沸拥挤不堪。而且买菜的大部分是老人孩子,像我这样的小屁孩也不在少数。那时候小孩多嘛,大人要上班哪有功夫去排队买菜啊。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h3><h3> 弄堂里比我大点的孩子都会帮着家里买菜,最有意思每家都有女孩,理所当然是这些女孩去买菜了。我家虽然也有女孩,只是妹妹也就四五岁能干什么,那只有我去买啰。</h3><h3> 大清早天还是黑黑的,弄堂里就传出来招呼声,各家姐妹闻声起床。我听到叫喊声赶紧穿上衣服,睡眼朦胧提着竹篮与她们结伴而走。</h3><h3> 菜场里已经有不少人,我们赶紧排队等待运菜卡车驶来。车一到卖菜职工把一筐筐蔬菜卸下拖入柜台里。此时原本排得好好的队伍一下骚动起来,人挤人前胸贴后背排紧以防有人插队,但是有认识的人一样会插队。有些人刚从家里赶来,指着踢到一边的破篮砖块说晚上就排队了,硬要挤进队伍,排着队的人哪肯让她进,于是争吵开始,甚至动起手来,往往凶的人赢了。</h3><h3> 我个头小往往被人挤出队伍,幸好是结伴买菜还能重归队伍。直到6点整铃声大作卖菜开始,这才安静了下来。</h3><h3> 夏天买菜还好一点,冬天就受罪了。北风呼啸滴水成冰,身上的破衣烂衫根本抵御不住寒冷。在无暖气的菜场里排队,那得不住地蹦哒取暖。冬天菜少紧张,要想买到有时得半夜就要排队。很多人早就在地上用破椅烂凳竹篮砖块替人排队,早晨再来。我人小可不敢,只能半夜里老老实实排着,还得防人插队。其实根本没多大用处。</h3><h3> 有时晚了就买不到菜,只能跟着别人到苏州河沿岸找卖菜的农船。菜贩子从外省运来一船船青菜靠岸贩卖,用稻草捆扎好了,一捆约二三斤,要一毛钱一斤,比菜场贵不少。没办法要吃就得买。</h3><h3> 有时还会走上半个多小时到真如镇,那时过了武宁路桥到中山北路外侧就是农村了,此时上海市区以中山路为界。菜农把自己家种的菜挑到路边来卖,价格比菜场稍贵一点,可菜新鲜。</h3> <h3>  我跟哥哥分工,一个去买菜一个就在家生炉子烧早饭很是公平。 这时我可以独自一人生炉子了,当然一只手还是拎不动炉子的,只能两只手拎着,像鸭子似的叉开双腿一摇一摆地拎到到大弄堂里,小弄堂里是不能生的,否则狭小的空间全被浓浓的烟尘笼罩。不过在大弄堂也一样烟尘弥漫,因为不是一家生,起码有四五只炉子一起生,那浓浓的烟尘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自己也被呛得直咳嗽泪流满面。</h3> <h3>  能顺利地生着炉子也是不容易的,缺少引火纸张和木柴,那个年代根本就没有废报纸旧书本,都拿去卖钱了。一只垃圾箱一天能光顾十来个捡垃圾的人,地上连个纸片都看不见。只有到商店买食品才有纸袋装着。无奈下只能看见哪家在做木工活,赶紧去讨要一点刨花。还有剥下的毛豆壳将它晒干了好引火。</h3><h3> 木柴更为稀缺,每户人家凭煤球供应证才能买到五斤碎木块,买回家得用菜刀劈成小块好燃烧。用的时候还得省着放,有时放的太少了烧不着煤球而熄火得重新生。那个气呀,我真想一脚把炉子踢翻。这也算偷鸡不成蚀把米吧。</h3><h3> 为了能多弄点木头我会满世界乱跑,找些被人丢弃的烂木头。经常会跑到澳门路上的一家木材加工厂,拣些树皮碎木屑以解燃火之急。</h3><h3> 后来有了一种游戏,彻底解决了烧柴之困,那就是斗木头,斗,就是让一个物件从高处放下,击中地上的物件,上海话就叫做斗,如斗糖果斗橄榄核斗汽水瓶盖。</h3><h3> 找一处平整的阴井盖,把木头放在中间,主斗人把木块高举自由落体,击中并把木块击出阴井盖,就赢得这个木块。也算赌博的一种吧,我斗得有技巧,而且赢多输少,这样每天生炉子的木材也就有了。</h3><h3> 虽然我很顽皮,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在读三年级下半学期时老师竟然封了我一个小队长的职务,虽说官不大却也是个不小的荣誉。这可把我高兴坏了,乐的我放学后就一路狂奔,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谁知道极乐生悲,回到家后就觉得心脏狂跳不止呼吸困难,一头栽倒地上。那天正好父亲休息在家,见我脸色苍白倒地不省人事,可把他吓坏了,赶紧送我到儿童医院就诊。</h3><h3> 经诊断我得了急性心肌炎,马上进行抢救,又住进了病房。</h3><h3> </h3> <h3>  在这住院期间可谓是痛并快乐着,每天要吃药吊水打针。我是最害怕打针了,那一针下去是钻心的疼啊,只能闭着眼睛咬紧牙关。直到现在我仍是见针发抖。快乐嘛就是每天能吃上美味的病号餐,尤其是蛋花粥,那美味至今难忘。还有每天下午会有牛奶点心,都是第一次在病房里吃到华夫饼干大牛奶饼干。有时父母来探望时还会带来水果,在家里那可是吃不到的。住院是我有生以来最快活的三个星期,我真想在医院多住些日子。</h3><h3> 出院的第二天就是三年级升学考。由于三个星期没上课也没有复习,父母担心我考不好准备让我留一级。幸好我这得了脑膜炎的脑子还不算笨,得了心肌炎的小心脏还能经受住考试的压力。最终考得还不错,语文得了四分,算术得了五分,太出乎父母的预料了。一高兴母亲给了我一个最高的奖赏,买了一根八分钱的雪糕,馋的弟妹们直流口水,平时大热天母亲只会买几根四分钱的冰棒,而且一咬两段每人半根。</h3><h3> 其实,那时候我家并不是特别困难,父母在织布厂当一线工人工资,每人每月收入有七十元左右。当时最低生活费为八元。母亲是个非常节俭的人,一分钱都恨不得掰开用,从不乱花钱。也难怪本来就是童养媳,手中从来没有钱,又生了一大堆儿女哪都得花钱,还得留一手吧,谁能保证今后不发生点事,就如我生病住院。</h3><h3> 老家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一帮子亲戚,他们时常会到上海来看望父母,带点萝卜干咸菜等自种自腌的农产品。母亲是个要面子的人,总会买些糖果饼干回礼,有时还会塞上五元十元的。</h3><h3> 放暑假并不是我的幸福生活,相反把家务事几乎全包了,买菜做饭买米买煤球洗自己的衣服,就是一个小小的马大嫂(买汰烧)</h3><h3> 最大的考验就是买煤球, 煤球店在长寿路常德路口,离家有1公里远,我用一根小扁担挑着两只铁皮水桶,一次只能挑三十斤。刚开始担子一上肩,两腿直晃荡,走一步晃三晃,摇摇晃晃走走停停,足足花半小时才能到家。时间久了也就慢慢锻炼出来,挑上满满的五十斤,能一口气挑回家。,</h3> <h3>  其实买东西还算好,我最怕的就是洗东西。自来水都是安装在户外的,一条弄堂里只有一只水龙头,所以一到冬天洗东西可真是受罪了,冰冷的水刺骨头,绝对是透心凉!弄堂里洗菜洗衣服的人全围在自来水龙头边,水花四溅弄湿了鞋袜衣袖裤脚管,冷上加冷。</h3><h3> 那时又不懂科学,洗完东西双手冻得针刺般痛,马上到炉子边烤火暖手,这毛细血管还有细胞忽冷忽热,哪里还受得了,血管爆了细胞死了皮肤溃烂了,也就叫生了冻疮。小小的手背红肿着裂了口,鲜血淋淋的又痒又痛,抓挠又不敢抓挠,只能拍打着减轻痛痒,真是痛苦不堪啊!</h3><h3> 弄堂里只要是做家务的大姑娘小媳妇和我这种小屁孩,无一例外都生冻疮,抹上冻疮膏也没用,因为还得不断的做事啊。好了烂,烂了好,要一直烂到来年开春,每年都这样。</h3><h3> 奇怪的是,后来到冰天雪地的黑龙江插队,冻疮却不治而愈再没生过。</h3> <h3>  这时候的我不但要洗自己的衣服,还要洗自己盖的被褥。洗这个被褥对我来说是非常困难的,用搓板搓洗,根本就搓不动,只能把被单铺平在一块大木板上。这块大木板是我父亲专门为儿女们洗被褥做的,那时没有木板可买,就用小木板一块一块拼接成长一米二,宽六十的洗被板。我不知道是父亲是心痛儿女洗被褥辛苦,还是为了能让儿女毫无怨言的洗而做。</h3><h3> 我在铺平的被单上抹上肥皂用板刷使劲刷。一面刷好了再费劲的翻过来刷,全部刷干净行倒腾好几次。之后清洗更不容易了,湿了的被单床褥死沉死沉的,哪里搓洗得动啊。在大木盆里放满清水,大冷天也得光着脚丫去踩踏,再拉出被单倒掉水。踩上几遍后水清了就得拧开谅晒,挤干被单就更难了,别说我一个孩子,就是成人拧干被单也费力。</h3> <h3>  我得 叫上哥哥两个人一起抓住被单的一头使劲地拧,那得使上吃奶的力,小脸涨得通红,把被单拧成麻花状才能拧干水分。有时哥哥不在,只能求别人帮忙。</h3><h3> 更让我害怕的是补衣服,由于我太顽皮了,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跑,一不留神摔一跤,衣服就破了,或者在什么地方钩破。被母亲发现了,轻的大骂几句,重则甩你两个巴掌。后来母亲见打骂也无用干脆就不帮我补了,让我自己补,如果我不补那就穿着破衣烂衫去上学吧。</h3><h3>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学着缝补,总不能穿着破衣烂衫进课堂吧。刚开始用针免不了扎在手指上,痛得我倒吸几口凉气对着手指直吹。后来补多了慢慢地就掌握技巧,不但不扎手,而且补的平整。衣服上有补丁那太正常了,哪家的孩子衣服上没有补丁,五六个算少的,多的十来个,更有䃼了又䃼,都看不出原来的布料了。</h3><h3> 当然不只是孩子,就是成年人衣服也是补丁随处可见。一来是没有钱,二来还得有布票,每人每年只有几尺布票,做一套衣服都紧巴巴的。</h3><h3> 曾经有几户家庭很困难的姑娘,会跑到新闻路泥城桥处一家废旧布商店买拖把布,是服装厂裁剪下来的边角料,有的很宽,约四五公分。就挑这些宽布条买回家。到一户较富裕拥有一台缝纫机家中借用一下,把布条拼接成一块被单或床单。睡在上面肯定毛毛糙糙的。</h3><h3> 孩子们的新衣服只能在过年时拥有,也不是每年都有。我常常穿哥哥穿小了的衣服。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语: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h3><h3> 补衣服还算简单,䃼袜子就不容易了,即不平整还带弧度,而且其容易破的地方是脚趾头和后跟处,针都没办法扎进去。费了好大的心血缝的皱皱巴巴高低不平,穿上极不舒服。有时情愿光脚。</h3><h3> 那年代根本买不起球鞋皮鞋什么的,家里全家人的鞋都是母亲做的,这一点母亲是很辛苦的。首先把破衣服旧被单剪成一块块泡在浆糊里,然后将布片层层叠叠贴在一块木板上晾干,剪成鞋底样片,再将多片合在一起一针针缝紧,这也叫纳鞋底,密密麻麻的针脚整齐排列,纳成厚厚的鞋底非常费力费时。还要做鞋面,最后缝在鞋底上成为一双布鞋。</h3><h3> </h3> <h3>  费了这么大的心血做好的新鞋,却被我上蹿下跳到处蹦达,哪里经得起折腾,不出一个星期脚趾头就露了出来。被母亲看见了大光其火,一顿臭骂又赏了我几个巴掌,并责令我自己补好破鞋。母亲的命令就是圣旨,我哪敢不听,又只好自己学着䃼鞋。这补鞋更不容易了,脚趾尖处连个针都没法穿过去拔出来。我就去了修鞋摊修偷学了技艺,买了一把带钩的锥子,这才勉强把洞补上,到学校还被同学们笑话。</h3><h3> 那时真是一个节俭的年代,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一切都可以卖钱。弄堂里一个星期就会来辆收废品的小三轮车。收废品的人员拿着一支铁皮卷成的喇叭,用苏北方言大声吆喝着:“同志们,收废旧流动站来了,大扫除扫出来的废旧请你们拿出来卖,破布头烂棉花、旧衣服旧报纸、废铜烂铁玻璃瓶,牙膏売子鸡珍皮、鹅毛鸭毛肉骨头,同志们有的快拿出来卖。”那吆喝声有板有眼跟说唱似的,把要收的内容全告知了。那年代塑料还没有发明出来,所以没有废塑料卖。</h3><h3> 不一会儿各家各户把一个星期积攒的废旧拿来卖掉,多则几毛钱,少则几分钱,那也是一笔收入啊,至少能买几斤菜吧。</h3><h3> 我也会偷偷积攒一些废旧拿出去卖,得到一二毛钱去买点零食吃吃,比如盐津枣2分钱一小包,支萝卜条只分钱一小包,或者3分钱一根断棒冰解解馋。有时候也会把买菜钱揩油几分,回家路上买上一个早就想吃的香喷喷大饼充饥解谗,不过油条始终没有买过,那要4分钱呢。这事幸好从来没有被父母发现,否则会让我吃上毛竹板拷肉的。</h3><h3> 家里还有什么破了坏了的东西也舍不得扔掉,全可以修复。那修各种东西的师傅整天走弄窜巷吆喝声不断。什么“坏格棕帮修伐坏格藤帮修伐”、“修木桶修脚桶伐”、“坏格铜吊钢宗锅子修伐”、”磨剪子来戗菜刀”、“搪瓷脸盆茶缸补洞伐”、“修阳伞修套鞋伐”、“坏格砂锅坏格碗盏修伐”。等等。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板刷牙刷也能修,甚至买菜竹篮坏了也能修。那真是个节俭修理的年代。</h3><h3> </h3> <h3>  我是一个好奇的人,对新鲜事我就要看个明白。所有修补匠的活我都要仔细地观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牢记在心。比如补碗,修补匠把一摔两爿的瓷碗,分别在两边点上记号,然后手拉摇钻在记号上钻出一个个小洞,再用专用金属扒钉固定,最后抹上一点粘合剂,就成了破碗重圆。后来我才明白那一句话: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大慨就从补碗匠处得来的。</h3><h3> 还有修补牙刷,牙刷把一般都用竹子或猪骨头做成的,再用猪脖子上坚硬鬃毛穿制成。牙刷用久了毛秃噜了,又舍不得花钱买,就修补一下。修补匠先把秃毛清除干净,然后在一排排孔洞中穿细绳,把一小撮鬃毛拉入孔洞中扎紧,最后剪平刷毛,牙刷又枯木逢春啦。</h3><h3> 由于什么东西都可以卖钱和都可以修复,因此弄堂里的垃圾箱里始终都是空荡荡的。除了一点儿煤球灰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就是这点煤球灰也很快被郊区的农民拉走当作肥料了。这些农民很辛苦的,有的人竟然挑着担子来,那得走多少路啊。</h3><h3> 什么都能利用,就连自来水龙头边上都放有一只大缸,居民把头遍淘米水和烂菜叶扔在里面,被农村人拉走做猪饲料用。</h3><h3> 最可怕的是,家家户户都养起了鸡鸭,白天都放养在弄堂里,晚上才抓回家。弄堂里那是个脏乱差啊,鸡鸭屎遍地臭气熏天!每走一步都要看看别踩了鸡屎。</h3><h3> 我家也不甘落后,先后也养了不少。基本上由我来饲养。父亲很聪明,做了一个鸡笼挂在墙壁上,就不占地面了。反正喂两只鸡也不困难,那些菜皮呀,还有一点残羹剩饭啊都可以喂鸡。有时候我还会到郊区柳树上抓皮虫,那最有营养了,鸡又最爱吃。长得好多下蛋,下了蛋小心地放好,等积攒多了就可以炒上一碗。</h3><h3> 有一次抓住一只老鼠,我想老鼠肉也能吃啊,浪费多可惜。于是我就把老鼠扒皮开膛破肚剪成小块,放在一只破碗里烧熟后喂鸡。邻居看到了惊讶不已,说我好大胆啊!之后只要谁家逮到老鼠就会给我。</h3><h3> 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过年了,当然我也不例外,因为过年可以穿新衣服,还有一点压岁钱,更有糖果什么好吃的。大年三十的菜肴也丰富,父亲会买一只大猪头,白切猪头肉可以吃几天,还会烧一大砂锅笋干烧肉,不限吃。平常日子里如果烧上一碗肉,母亲只给每个孩子夹上一块不得多吃。我就会端着饭碗到弄堂里显摆。那时流行航饭碗,就是端着做碗走街窜户吃饭聊天。这是一道再也不会有的风景线。</h3><h3> 在年三十白天,哥弟几个就去西康路上的大众浴室洗澡,这也就一年一次的享受了。平时都在家里洗,放上个大脚盆,双腿盘着小心翼翼洗着,否则水会四溅湿了地板。又没有暖气,洗澡就是受罪,冷得臭要死。一个星期洗一次都嫌多。夏天就舒服多了,穿着裤头直接在自来水龙头底下冲洗,多方便啊。</h3><h3> 浴室里更是一种享受,在大水池子热水里泡着,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只是舒服不了多久,水池子里人太多了,都不能随意挪动,挥动手臂都能碰到人。浓浓的水蒸汽连个人脸都看不清,空气越来越浑浊都透不过气来,只好离开浴池,到外面一间冲洗室冲洗干净回家。其实钱也不多,每次也就一毛钱,但也舍不得啊。</h3><h3> 夜里母亲会在每个孩子的枕头底下放上压岁钱,钱不多只有2毛钱,后来增加到5毛钱。衣服也能换上新的了,更开心的给每个孩子一把什锦糖,有硬糖和奶糖。在春节前已经抄好了瓜子和爆了米花,这些都是平时吃不到的。</h3> <h3>  我还舍不得一下吃了这些糖,每次咬上半粒,然后把半粒糖包好慢慢解馋。孩子们的创意真丰富,有人竟然会想到用糖果输赢,那叫斗糖。一个人把糖块放在一只小板凳上,另一个人也用糖块瞄准投下,如果能把凳上的糖块砸到地上就能赢了那块糖。这可是件好事我哪能不参与,结果是输的少赢的多,有时候还能赢到奶糖,真的钻在被窝里偷着乐。</h3><h3> 奶糖非常好吃,浓浓的牛奶味也有嚼头。那外包装纸很漂亮,有纸质的和玻璃纸的。孩子们都喜欢积攒起来,就像积邮票香烟牌子。通常把刚剝下来的糖纸撸平,夹在书本里压上个把星期,直到平整无痕平放在手掌上会向上卷曲为上品,可以与人交换自己所需的。糖果纸也有成套的,一种图样几种颜色,能集齐看着也漂亮。我吃不到奶糖,但喜欢集糖果纸,就会四处去检拾。检到心仪的那比吃糖还高兴。</h3> <h3>  有几年的春节父母会带我们全家到乡下去过年,不过买车票也像如今春运一样难买。客车是很容易买到,难买的是临时客车票,这个临时客车并不是普通客车,而是用装运货物畜类的车厢替代。车票也相对便宜,比普通客车便宜一半,我们到老家横林的车票一般是二元四角,它只要一元二角,所以买的人非常多,那就得排队。</h3><h3> 我全家八口人,就可以省一大笔钱了,所以我和父亲就清晨三四点出发,这时没有公交,只能走上40来分钟到静安寺一个弄堂里火车售票处排队。排队的人是人山人海,一条队伍一直可以蜿蜒几百米,所以一定要早去。一排就是半天时间,等买到车票已是中午了。</h3><h3> 能到乡下老家过年我太高兴了,往往兴奋得一夜睡不着。早上全家人拎着一点礼品,浩浩荡荡赶往火车站。进站台也得挤在前面,早点上棚车车厢可以找合适位置,最好抢在靠厕所的一边,其实也没有厕所,在车厢一头角落有一个下水洞,就用木板围着当厕所,在这周围坐着太薰人了,要靠门口处最好。如果在没有厕所的那一边,半路上上个厕所可费劲了。第一次乘坐的时候不懂,找没厕所的一边坐着。当要小便时,人挤得满满的根本过不去,而我们小孩屎尿多憋不住啊,使劲喊叫着用力挤向厕所,差点没尿在裤子上。</h3><h3> </h3> <h3>  人就像牲口一样挤坐在车厢里,又没有窗户,两米高处有两个小洞通气。开车后门都拉得死死的,昏暗的灯光连脸都看不清,空气混浊不堪。这临时棚车开得又慢,到横林竟然要开六个小时。到站时人都昏昏沉沉,两腿麻木站都站不起来了。为了省线只能受罪啦。</h3><h3> 横林是一个乡村小站,就一间小小的平房,连卖票带候车室。旅客下车后就沿着铁路走,任凭火车在身旁驶过。那也绝对安全,因为列车开得比汽车还慢,而且道轨又比较高。</h3><h3>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着绿油油的麦苗,呼吸着混有杂草泥土味的新鲜空气,疲惫的身心很快就恢复过来。闹哄哄的灰色水泥城市,哪有安静广阔的田野风光令人赏心悦目。如能生活在农村多好啊!看着眼前的一切我胡思乱想着。也许是冥冥之中有此一劫,多年后我真的到农村生活了十年。</h3><h3> 老家地理位置非常好,沪宁铁路和京杭大运河并行从村前穿过,坐在家门口就能看长长的货运车冒着浓烟隆隆驶过。又属于江南鱼米之乡,河道纵横旱涝保收,这儿的农民的生活很是富庶。</h3><h3> 村上过年很热闹,各家各户早早拿糯米磨成粉,做糖年糕和萝卜丝团子。杀它一头养了一年的猪,卖掉半头留一半,除新年吃掉一些,剩下的腌咸肉来年农忙时拿出来吃。</h3><h3> 我最喜欢看队上捞鱼,会在一个鱼塘里抽干水,然后十来个男村民跳进泥塘里抓鱼。鱼儿垂死挣扎着乱蹦乱跳,把抓鱼者弄得浑身是泥浆。天那么冷,抓鱼者衣着单薄,却抓得不亦乐乎完全忘却了寒冷。天哪,我在一边看着都打哆嗦。</h3><h3> 一个鱼塘能抓三四大筐鱼,足够每户分上七八条。</h3><h3> 年夜饭是丰盛的,大鱼大肉随便吃。我更喜欢吃大米饭,在城里绝对吃不到。那是收下的新大米,米粒晶莹剔透,油光发亮糯性十足香气扑鼻,就算不吃菜也能吃下两大碗。还有那糯米萝卜丝团子也好吃极了,是用熬出油的猪油渣拌萝卜丝,又糯又香。</h3><h3> 等我们返回上海时,亲戚各家都会送来新米鱼肉糕团,还有他们自己腌制的咸菜萝卜干。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喜气洋洋啊。母亲平时热情接待他们是有道理的啊。</h3> <h3>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玩心也越来越大。常常一边烧饭一边外出玩,刮香烟牌啊、斗橄榄核啊、打弹子啊等等,等我想起来炉子上还烧着东西,赶紧跑回家,完啦,一股焦糊味直扑鼻腔,被母亲发觉免不了又是一顿打骂。我会动起小聪明,先把好米饭盛出来,然后把焦糊的铲除,再把米饭放回锅里。头一两次母亲没有察觉,只觉得奇怪,后来知道了我玩的小把戏,后果就不用说了。</h3><h3> 有句话这么说的,做的越多犯错就多。比如拖地板没拖干净,衣服没洗干净,摔了一只碗都会打我。我买来毛豆,分给弟妹一起剝豆粒,有的剝得慢,气愤之下我会在弟妹脑袋上敲几下。弟妹就会向母亲告状,结果母亲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h3><h3> 我喜欢玩弹弓,找根粗铁丝费劲地弯曲成弹弓状,再穿扣上橡皮筋,用纸片折成子弹和玩伴们打仗互射。弹弓的威力不是很大,射在脑门上不会很痛的。只是弄堂狭小免不了会误射到小孩或老人身上,就会挨一顿责骂或来家向父母告状,那又得挨一顿打骂了。</h3><h3> 有一次我太顽皮了,走在路上拣起一颗小石子往天上扔,结果落下来砸在一个行人的脑袋上,皮破出血了。那人揪着我的耳朵拉到我母亲面前。这下可把母亲气得脱下鞋子使劲揍我,痛得我哇哇大叫钻进桌子底下,在保证下次决不再犯,母亲这才住手。</h3><h3> 晚上在被窝里抚摸着伤痛,竟会想到离家出走,省得在家里干活还要挨打。可又一想,顶多拿上买菜的几块钱,吃几个馒头就化光了,以后怎么办又睡在哪里?算啦还是老实的待在家里,打就打吧,不打的孩子长不大,以后机灵一点就是了。</h3><h3> 一个孩子哪能老老实实在家,我只是少顽皮一点,不闯祸就可以。人生在世祸福难料,不经意间就会发生。一次跟小伙伴们玩“斗鸡”,先一对一单斗,后群体乱斗好不热闹。</h3><h3><br></h3> <h3>  “斗鸡”是孩子们的最爱,我也算是一员老将了,盘起一只脚,单脚蹦跳着左冲右突横扫千军,斗得正悍,突然杀出一位猛将在我身后偷袭,猛烈的冲击让我猝不及防一下扑摔出好几尺远,只觉得左手臂一阵刺痛。我想爬起来时,左手掌软软的使不上劲,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一看手臂骨不直了,完啦,骨头断了!我一下反应过来。脑子里嗡嗡嗡乱响,这时首先想到的是父母将如何责打我,害怕极了不知所措。只由得伙伴们将我护送到家。</h3><h3> 出乎我的意料,父母一句话都没有责怪我,只是马上将我送到医院救治。看病过程很简单,在X光透视下左臂骨骨折,医生将骨头矫正,没有上石膏,只用四块夹板固定住,嘱咐我两个月之内不能动它分毫,之后我就回家了。后来我明白为何没有责打我,父母认为我手臂断了,就不能外出玩皮闯祸了,好事啊。</h3><h3> 果然我老实多了,吊着个绷带只能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当然家务也免了。有个同学告诉我,在长寿路上的梅芳里有一个图书馆,只要化一毛钱办个借书证,就可以借一个月的书看。那也不错,我问父母要了一毛钱去办了借书证,开始在书海里寻觅知识。</h3><h3> 书真是一个好东西,让我一个井底之蛙见识了大千世界。我最喜爱看童话故事神话故事,内容千奇百怪匪夷所思。更喜欢看“十万个为什么”,丰富的内容使我懂得了很多科学知识。有时候路过新华书店,看着橱窗里放着的一整套“十万个为什么”,心中就想哪天我能拥有这么一套该多好。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那是买给我儿子看的。</h3><h3> 随着认字的增多,就喜欢看小说了。最喜欢看战争题材,如“敌后武工队、平原游击队、烈火金刚、林海雪原”等。这对我今后写小说起了很大的作用。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了也会吟。</h3><h3> 在弄堂口有一个小人书书摊,一分钱能看两本,那也是我的最爱。</h3> <h3>  书摊前放在几张长凳,常常坐满了看书的孩子。小人书也就是连环画,画工精美内容丰富,既有文字也有图像,通俗易懂非常吸引人。只要我弄到一点钱就会前去看几本。</h3><h3> 对门张大妈家有子女十来人,人多住房也大,上下楼全是她家的。我最喜欢到她家和她孩子玩耍打闹捉迷藏,上窜下跳东躲西藏玩得不亦乐乎。张大妈夫妇非常善良脾气温和,只要不过份不会呵斥。有时会在她家门口用铺板搭一个简易的乒乓球桌,吸引全弄堂男女孩子。人多就得排队,输六个球就得离开让下一个人上来打。我打得不算好,输多赢少老是排队。</h3> <h3>  当我手臂康复后我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那么贪玩了。另一方面,到了五年级已经上全天课了,功课也比以前多得多,很少时间能出去玩。除了看书打乒乓还喜欢游泳,在余姚路安远路口有一个三角游泳池,小的可怜,每边长十米,半米来深。其实这泳池原本是一家咸菜加工厂,用来腌制咸菜的大池子,废弃后改成泳池专供儿童学游泳。</h3><h3> 价钱非常便宜,只需三分钱游一小时,因此我伙同其他小伙伴三日两头来游泳,说是游泳不如说嬉水,都像澡堂一样站满了人。也曾到其它正规游泳池游过,要一毛钱游一场,没有那么多线只能偶尔。</h3><h3> 最奢侈是去过市中心的新城游泳池,是温室要二毛钱游一场,那是父亲带我去的。这也是在我一生中,父亲唯一的一次带我出去,不是突然喜欢我或者什么,那是我帮父亲做事奖赏来的。</h3><h3> 事情是这样,家中地方小子女们都大了,实在太挤了。父亲就开动脑筋准备利用三角顶搭出一个搁楼,那就需要木料,那木料可不是随便就能买得到的,一来根本没有新木料卖,二来凭煤球卡一季度购买十斤的旧木料。普陀区的旧木料行在曹阳路白玉路处,里面都是拆房旧料和木材加工厂的边角料。每回父亲带我去挑选合适的,当然也问左右邻居借卡,否则根本凑不齐。</h3><h3> 主要是翻寻木板,得铺地板啊,不管长短宽窄能用就行。买好捆扎紧就由我和父亲抬着走上半个多小时回家。买回多少就锯锯刨刨拼成地板,就这样足足干了一年半才把小搁楼完成。真是小搁楼啊,最高处一米二,小孩都直不起腰,只能铺地铺。那也不错,兄弟四人全能睡在搁楼上了。又在屋顶上开了一个老虎窗,能看到延安路上中苏友好大厦尖顶闪亮的五角星,那时没有高楼大厦视线开阔。</h3><h3> 我父亲人很高大,母亲却矮小,除了大哥,我和几个弟妹都随了母亲矮个子。但我又继承了父亲的聪明遗传基因。父亲很聪明又有动手能力,在厂里是个能工巧匠,家中的修修补补不太会求外人。有一次不知从哪儿弄到一点不锈钢板,竟然自己做了一把菜刀和锅铲,一直用了几十年。</h3><h3> 父亲也曾买了一只铁皮桶改做了炉球炉,下口通风处装有移门,晚上可以将炉火封住一夜不灭,这就将省去每天生炉子的麻烦。还做了能折叠的躺椅,这可是我和父亲一起做的,先把淘来的旧铁管弯成架子,向邻居借来手摇钻钻洞上锣丝。我又到大修房屋处脚手架上的踏脚竹板上偷拿竹条,然后锯成一样尺寸刮干净,磨光钻眼铆在铁皮条上,最后拼装而成。后来邻居们纷纷学做了,成了晚上乘凉的必备神器。</h3><h3> </h3> <h3>  学会游泳后我一直有个愿望,那我是到苏州河里去游泳,那儿不用化钱能随便游。那时的苏州河水还算干净,河里还有鱼和螃蟹,常有人捕捞。吃好晚饭洗完碗筷,我时常会走到长寿路桥看别人跳水游泳,有孩子也有大人。</h3><h3> 一些胆大的孩子,穿着短裤甚至光屁股爬上桥拦杆,一个鱼跃跳下有十来米深的河水中,人群中就会爆发出阵阵喝彩声。那些孩子游到岸边,上岸后再次爬上桥示展身手。有的孩子干脆游到路过的船边,去偷拿运载的蔬菜瓜果,船民根本赶不走这些顽劣的孩子,只能任由他们拿,反正也拿不掉多少,只是加紧摇橹离开。</h3><h3> 我好几次也想尝试跳进河里游泳,望着宽阔的河面实在没那个胆量,听说每年会淹死人,变成落水鬼在河里找替身,我可不想成为替死鬼。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家睡大头觉。</h3><h3> 小学快毕业,我那清贫辛劳又快乐的童年即将过去。正准备迎考上中学,一个对我讲即高兴又悲哀时事发生了。毛泽东主席发动了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扫除一切旧事物,打倒一切走资派。</h3><h3> 学校的学生全去闹革命了,老师被批斗,读书完全中断,还考什么试啊。最怕考试的我那多高兴啊!之后无所事事过了三年,到70年只有小学文化的我成了一名“知识”青年,肩负祖国重任去了黑龙江,十年的战天斗地耗尽了我的青年时代。此是后话不谈了。</h3><h3><br></h3><h3>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完稿</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