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的童年时光是在六、七十年代的深山区里度过的。在那个年代的大山里,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狼的存在。所以,山野里的狼嚎、与狼有关的童谣、关于狼的瞎话(方言意故事),就是我的童年时光的陪伴。</h3> <h3>(此图来自网络)</h3> <h3> 小时候在老家常听到大人讲,这里、那里有小孩或猪、羊被狼叼走吃了等等。成人后通过志、史资料,了解到栾川在上世纪20至50年代确实是狼害很严重,民间的狼害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但对我来讲只听说过,没见到过。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时候,凡是家里养猪人家的猪圈墙上,要么是用白石灰水画上一个又一个大白圆圈圈,或者是用竹仁编成大圆圏一个一个连成一大串挂在猪圈的墙上,就是为了吓狼用的,据说是狼生性多疑,看到这些个白圈会怀疑是人类给它们下的圈套而不敢造次。</h3> <h3>(此图来自网络)</h3> <h3> “日头落,狼下坡,赤肚子娃子跑不脱。”这是小时候家乡流传的一首童谣,经常是一群孩子们在村里、街头玩耍,到了天将昏黑的时候,远处山上会传来野狼的嚎声,年龄大点的孩子就会乘机恶作剧,齐声唱两遍这首童谣,然后装着害怕的样子,一哄而散回家了,剩下的那些小孩,尤其是胆小的女孩子往往被吓的哇哇乱哭,落荒而散。小时候被别人吓唬过,长大后也吓唬过别人。</h3> <h3>(此片拍于2010年秋天)</h3> <h3>(此图片拍于2013年5月)</h3> <h3>(此片拍于2019年4月)</h3> <h3>老家的居住地是栾川县大清沟公社政府所在地(现在的重渡沟管委会所在地),在当时属于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之地,街上分布东头和西头两个生产队。两个队加上政府机关单位人员不到600人(当时数据),人口居住相对集中,但毕竟是深山区啊,每当天要黑时,在街对面的南阴坡上经常有野狼在嚎叫,那时候深山里的夜晚很是寂静,狼的叫声也就显得格外凄厉传的很远。我家就在政府背后的半坡上居住,座北向南,与南阴坡遥相对应,狼的叫声是听的非常清楚。因地理位置的方便,不但听得清,而且也看的远。每天早饭前后,经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野狼从南阴坡过竹园沟岭往西面大山上面走去。竹园沟岭是大清沟街通往竹园沟生产队和杨庄大队的必经之路,往来行人频繁,所以往往在早上和晚上这种时候,有行人和狼群擦肩相遇的惊险场景,让远观的我们看的是惊心动魄,当事人确若无其事,不知道自己身在险境。曽经有好多次,看到狼刚过了路口,打山南面就露出来行人的身影,或者是行人刚刚过了路口,狼群就从山岭上穿过。有一次正在院子吃早饭,远远看到山梁上有两头大狼带三只小狼在岭上路口游荡,而从山北面半山腰有人往竹园沟方向缓缓走去,显然行人是看不到山顶的狼群地,眼看人狼就要相遇,而且是带着狼崽的狼群,危险性可想而知,我们家人都急忙放下饭碗大声吆喝: “山顶有狼啊!”邻居家也闻声助威齐声呼喊,行人似乎没有听到,不紧不慢的往山梁上走着,而山顶上路口的狼群也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好在就在行人快到山顶的时候,不知是狼听到了我们的呼唤,还是被行人惊动了,狼群不急不忙,慢慢腾腾的往西山岭上走了。所以,我一直认为狼还是怕人的,它们在主动避免与人的冲突。</h3> <h3>(鱼岭和南河阴岭)</h3> <h3>(庙岭上的黄楝树)</h3> <h3>(台岭)</h3> <h3>(竹园沟岭)</h3> <h3>就我来说,从记事开始到十八岁当兵离开家乡,没有见到过人与狼有过冲突,但我个人有两个与狼有关的有趣故事给大家分享一下 。</h3> <h3> 故事一: 与狼共呜</h3><h3> 这件事实际上是俩个孩子的恶作剧。那是我九岁左右,秋天的一个星期六下午,我和同学生一块出去玩了大半晌,玩累了就想去搞点事情,摘枣吃,在那个年代里,一切果树都是集体的,说白了,就是去偷生产队的枣吃。生和我是同班同学,关糸要好,一起逃学,一同玩耍。那时候,生在我眼里是个能人: 去掏鸟窝他知道那里有,并且还知道是什么鸟;下河摸鱼,他站在大路边上就能看到水里有没有鱼;去摘果子,他站在山顶一瞅,就知道哪个地方有果树;一块上山挖天麻,他竟然能用鼻子嗅出来这个地方有没有天麻,简直神了。用现在的话说,他是个万事通,到现在我回忆往事都直怀疑生这家伙是不是有特异功能。这次我俩一合计就共同号准后坡边上的两棵枣树,结的果实是个大脆甜。我俩先进到俺家的自留地装模作样的站了一下会儿,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就悄悄钻进了生产队的玉米地里,爬过两道土沿,来到目标树下,一人一棵,上了树后,因枣树枝叶茂盛,隐蔽性很强,若树下有人走过稍不留意就不会看到树上的我们,俩人上树后先是一阵猛吃。远处南阴坡下的大块地里,生产队的社员们正在劳动,那天的农活是在玉谷地里薅豆秧,我们能隐约听到社员们劳动中的说笑声。不一会儿,我俩也填饱了肚子,我说再摘点吧,咱备点明天吃,俩人继续摘枣,这时天色已晚,天空有点昏暗,南阴坡上传来了野狼的嚎叫声,先是一头狼在叫,因我们是相向对应,听的非常清楚 ,生对我说:“咱学狼叫吧?”“好”,我抢先学狼叫了一声,没想到我这一叫竟把对面的狼给吓到了,狼不叫了,过了好大一会儿,对面山上的狼又怯生生的试探性叫了一声,生说:“你学的不像,我来!呜————” 他在树上探起身子,双手在嘴前做喇叭状朝南阴坡方向长嚎了一声。能人果然是能人,这人嚎的竟然比狼叫的还好听,对面山上的狼马上就回应过来,并且还不止是一只狼的回应,有了生的示范,我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结果我们叫一声,狼对面回应一声;狼那边回应一声,我们这一边马上就叫一声,仿佛是一见如故的朋友在隔空对话一般。一时间狼嚎声在大清沟街上空此起彼伏、来回飘荡。这边坡上我俩兴奋的不停狼嚎,那边山上野狼也急急忙着回应。就像是一场狼叫比赛,也许是我们已经吃饱枣子的缘故,我俩越嚎越起劲,而狼那边体力显得有点不足了,中间有几次明显听着声音有点嘶哑和走调。不知不觉,天黑定了,我俩也嚎累了,黑摸着下了树,沿着小路悄悄的各回各家了。</h3><h3> 回到家,我先进里屋把留存到明天吃的枣子藏了起来,然后来到灶伙(方言意厨房),坐到锅台前,帮外婆烧火做饭。不大一会儿,参加生产队劳动的母亲收工后担着水回来了。那时因我们弟兄们年龄小,母亲经常在下地干农活时,把水桶捎到井上,收工回来时,赶趁着挑上一担水供家里做饭、喂猪用。劳累了一天的母亲一面往水缸里倒着水,一面神色紧张的和外婆说话,我听到的大概意思是,最近可能要出大事了,外婆问为啥?母亲说今天晚上天黑的时候,街上四周有群狼在叫,生产队干活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都在议论,说从解放以后街上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这不是好兆头,可能是要出大事了。我一听,坏了,闯祸了,吓的我也不敢接腔了。</h3><h3> 第二天是星期天,吃了早饭,母亲下地干活走了,外婆在拾掇灶伙,我忙着去街上玩去了。到了大街上,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往常满街跑的小伙伴们不见了,就是坐在街边聊天的老人们也不知道那里去了,转了一圈看到住在街边上王姓家的一个孩子,在自家门口坐着玩,就问他今天街上咋没人哩?他说:“你还不知道,夜黑(方言意昨天晚上)到处都是狼叫唤,传说要出大事了,家里大人交代这几天不能出去耍。”“啊!闯大祸啦”我心里想着,急急忙忙往生家走去,到了生家,站在他家院门口把他叫出来问他,他悄声的说他家父母也对他交待了。于是,我俩悄悄约定,头天晚上的事情,对他人谁也不能讲。然后偷偷的两个人坏笑了一阵子后,就一块去大河滩抓鱼玩去了。</h3> <h3>(图左边为竹园沟岭,右边是街后坡。)</h3> <h3> 故事二: 弹弓射狼</h3><h3> 这第二个与狼相关的故事,也应该是我在童年时期的一次特别难忘的经历。事情发生在我在小学三年级时的初夏,麦子快熟了的时候。也是周六这一天,按照习惯安排,学校周六上午最后一节课都是自习课,只要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学生就可以回家了。记得那天我很快就把作业做完了。回到家里,因为时间还很早,母亲参加劳动还没放工,我急急忙忙把书本从猫道眼塞进屋里,拿着我心爱的玩具——弹弓,出了大门往房后的后岔坡边走去 ,注备去打松鼠玩。路过邻居家看到邻居大嫂正在准备做午饭,打了个招呼,我就往山坡上边走去, 从邻居家院子到后岔坡边直接距离有五十米左右,走小路斜行上坡经过两块麦田有百十米远的路程,跨过一道防洪的枯水渠,来到坡边一个小平场,靠路里边就是一排灌木丛林 ,再往里就是大树林子了,平场外边下个土坡,过去防洪渠就是两块梯田式布局的麦田。我站在平场位置向南边远处望去,鱼岭、鱼岭上的黄楝树、南河印岭、台岭、南阴坡,竹园沟岭,南槽沟的麦田 、街上的房舍尽收眼底。蓝天下,周围山坡碧绿,南槽沟里的麦田青中泛黄,南阴坡下的二十亩地里,生产队的社员们,排着弯弯曲曲的长队正在忙碌着套种玉米,街上暗灰色的民舍间点缀片片树绿,一派夏忙垦地的美丽景象。呆望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弯腰在地上挑选了几粒石子,往弹弓的皮兜里放了一颗,一边做好发射准备,一边向四周寻视着找目标下手了。这时无意间瞟眼看到在与邻居大嫂家院子东边平行挨着的麦田的中间有着一条大黄狼狗,那片地麦子长得不好,所以比较显眼,再仔细看去,只见牠似卧非卧,坐东向西,前腿直立,后腿半蹲,夹拉着后臀,一条大尾巴拖拉在地上,两耳高耸,脸朝向邻居大嫂家的院子,死死的盯着看,一副随时扑过去的样子,而大嫂家的院子里,家畜是比较全乎的,有牛、羊、鸡、猪,全在院子里散养着,看着这条呆头呆脑的大狼狗一副准备偷人的模样,心里有点好笑,我拉开弹弓对准牠就一射,并大喝一声:“狗!”因距离太远,石子带着风声 ,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大狼狗的屁股后面。石子落地的声音和我的大喝声竟把大狼狗吓了一跳,牠回过神来,寻声看见了站在山坡上的我,愣了一下,有点不情愿的直起身子,朝着山坡上我站着的方向,穿过麦田,跃上土坎,蹿过防洪渠,冲上土坡,直向我站立的平场上冲了上来,大狼狗在穿越平场时,距离我有四、五米的地方,突然停下来,回头望着我,呆呆的用牠那有点哀怨、抑郁和疑问的目光盯了我有足足几秒钟 ,一副怨我多管闲事、坏了牠好事的样子。我也手持弹弓好奇的看着牠,心想谁家的狗,浑身皮毛发亮,长得这么帅气,牠怎么不往村里回,跑到这山上干什么?就在我正发呆的时候,大狼狗一扭头钻进林边的灌木丛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望着摇晃着的灌木丛,我忽然打了个激灵,狼!黄毛狼!我急忙在路边抓起两块石头,对准大黄狼消失的灌木丛奋力投去,并大声虚张声势吆喝着。看到没有了动静,我又一手抓一块石头,两眼紧盯灌木丛处,双耳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随时做好严防野狼突袭的准备,倒退着往邻居家方向走去。为什么我能确定这个家伙是狼,七十年代早期,在我们大清沟街上唯一养狗的是当时的大队支书、我的本家爷爷家,而爷爷家养的还是一条黑白色的土狗,而狼狗在那个时候,从小只是在电影里、画报上、小画册上看到过。一切证明我遇到的是狼已是毫无疑问。到了邻居大嫂家院子里,我急忙把正在灶伙做饭的大嫂喊出来,把我看到的情况给大嫂讲了一下,狼的藏身之处离她家院子很近,约不到二十米,我把刚才狼藏身麦田的位置指给她看,明确告诉她刚才狼是准备袭击她家院子里的家畜的,大嫂看见我惊魂未定的样子,听了我的言讲,把她吓得脸都白了。</h3><h3> 回到家里,母亲已收工回来,正在忙着做饭,中午吃捞面,母亲揉着面,我蹲在锅台前,边帮忙烧火边给母亲说我碰见狼了,母亲笑着说:“憨子,大白天,那有狼”。见母亲不信,我就把事情前后经过讲了一遍,又把情况分析了一下,母亲听后,愣怔片刻,后又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那有恁些狼!”。看到这情况,我也不多说了。</h3><h3> 午饭后,母亲安排我拾掇锅碗,她挑着水桶,带着橛头下地劳动去了。我收拾完毕,坐在院子里正琢磨着下午去那干啥,母亲慌里慌张的推开大门回来了,看到我在家里,就严厉的要求说,今后晌(方言意下午)就呆在家里,不准出门,要把大门关上插好,交待完毕就又匆匆上工去了。想着中午那头大黄狼,心里直后怕。这个周六我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了一下午。</h3><h3> 第二天上午母亲上工后,我在家里呆了半晌,觉的无聊,就出门去邻居大嫂家找的她孩子玩,大嫂家有四个子女,老大老二老四是男孩。老大老二年龄与我相差不大,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相处的也挺好。到了邻居家,除了邻居大哥上工去外,其他人都在家,今天是星期天嘛,一家大小都在院子里忙着。我想约上老大老二去坡边上玩打仗游戏,一向都很好随我玩耍的哥俩这一次却拒绝了,说是山上有狼老害怕,我说狼是昨天的事,早就跑没影了。他们还是不信,没办法,我也没他处可去,只好在他们家随着玩,直到临近中午,我提议说咱去吓狼吧? 可能是在家里憋屈了一上午的缘故,他们都同意了,我和他们兄妹四个一起,操起斧子、镰刀、脸盆、棒槌等,边敲边吆喝,游行示威一般到山坡边转了一圈。此后,大家也都不再提怕狼这一事了。</h3> <h3>(第二个故事发生地)</h3> <h3>(此图来自网络)</h3> <h3>(从后岔坡林子里看南阴坡)</h3> <h3>(从南阴坡根看街后坡,前景的玉谷地为当年社员们劳动薅豆秧的地方)</h3> <h3> 2016年农历二月十五日,是家乡传统祭祖的日子 ,祭祀活动完毕。在后岔坡边,我给家人讲起四十多年前那次狼遇,小我四岁的三弟告诉我,他五岁那年秋天,应该是深秋,休假在家的父亲带着他到后坡林子里搂树叶,他差点受到狼的袭击,是父亲发现及时,拿着扁担赶跑了野狼。</h3><h3> 从三弟差点遭狼袭击这件事情和家乡流传童谣及民间传言来看,野狼爱袭击小孩这件事情是真的。我和狼在野地相遇,却相安无事,我也分析过: 我和狼相遇突然,是我先发现的牠,而牠毫无防备,先被我吓到了;而狼走到我面前与我对视的时候,那时牠在我的眼里是条帅气的大狼狗,没有感觉到怕牠,所以牠也就没敢攻击我。这次狼遇,事后感觉到后怕,如果当时野狼攻击我,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就手里拿了个弹弓,后果不堪设想,我也是个有运气的人啊。</h3> <h3>(站在台岭上眺望南槽沟下沟)</h3> <h3>四十五年过去了,回忆起来童年的趣事,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一切又仿佛都在眼前。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忘的童年,愿美好童年永驻人们的心间。</h3><h3> 2019年12月8日 星期日</h3><h3> </h3> <h3>(这是1977年6月份大清沟初中学生的毕业照,照片的右上角为竹园沟岭。注意与下图对比)</h3> <h3>(夕阳下的大清沟街全景)</h3> <h3>(竹园沟岭上现状)</h3> <h3>(竹园沟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