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香浮“鼻观”

一路有你

李莉（原创）

偶于书中遇见，腊梅和梅花在植物学分类中无任何亲缘关系，腊梅属于腊梅科腊梅属，而梅花属于蔷薇科李属。腊梅在寒冬时开花，盛花期在腊月，所以称腊梅、寒梅、冬梅，而梅花则在开春时开花，盛花期在2至3月，所以称为春梅。腊梅花呈蜡黄色，故称蜡梅、黄梅，而梅花却有深红、紫红、粉红、白色等，五彩缤纷。腊梅是灌木，枝丛生，叶片对生，全缘无齿，而梅树是乔木，枝条有枝刺，除直枝外，还有垂枝、扭曲枝等，叶片互生，叶缘有细锐锯齿。

南宋范大成在《梅谱》中写到，“腊梅本非梅类，以其与梅同时，香又相近，色酷似蜜脾，故名腊梅。”

足以见得，腊梅根本就不是梅花。

这才真正留意起腊梅。

　　小寒过后，百花凋零。我喜欢的桂子也被严寒彻底带走了，在这孤寂的寒冬，你会寻到沁人心脾的腊梅香气，一种比桂香清淡，比梅香浓郁的清香，疑似紫檀真香。漂缈香霭，似有似无，有形无形。若过于急躁之人，去猛嗅狠吸，反而闻不到任何香气，只有静默伫立树旁，心定意闲，静等香随风来，在有意无意中，方能嗅到丝丝真正美妙香味韵。

是否品得暗香？冷香？幽香？而我却收获了妙香。

　　花静静地香，香中人自然也宁静慈祥。非实非虚，非有非无，但却让人心旷神怡，心目间，顿觉洒洒灵空，面上俗尘，当亦扫去三寸。伫于寒冬却不觉冰冷，处于尘世却忘了涤烦，困于恩怨却豁然释怀，妙不可言。这难道就是浸润千年的传统香学中，嗅觉审美之精雅脱俗的“鼻观”？感叹古人慧妙，只随便拈出“鼻观”二字，便将“闻”这个动作，有力提升到了鉴赏、品味的高度，将一场关乎情感与身心的旅程，承载了东方古典含蓄之美，“犹疑似”般幻化出一片幽远清寂的图景，足以让人心驰神游，美妙。

　　真乃：

吴刚碰落桂子气，巧风捧奉入花房。

聚身精华酿冬蜜，似檀真香通鼻观。

　　读到过“梅恋雪”，只可惜，昆明少雪，无缘赏得。也许是昆明这块由洪荒之力折叠并孕育生命的土地，适合腊梅汲取丰富的养份，还是春城温暖的阳光，更适合腊梅喜旱喜阳的特性？或是这里纯净的空气、清凉的泉水，适合腊梅爱净爱静的脾气，还是这里隆冬时节特有的寒霜，更适宜腊梅酿制一冬的蜜？腊梅虽没恋上雪，却恋上了这一方水土，而这方水土养育的儿女，却恋上了腊梅。

　　不大喜欢园子里人工雕琢之腊梅，倒爱上旷野上顶风傲霜的一树金黄。寻着一缕妙香，瞧见一树树几乎光着身子的枝条上挂满了金黄色的小铃铛。枝枝瘦削修长，只裹一层老辣斑驳的皱皮，将坚挺健强的肢体，裸露于严寒之中，但却不失灵动，只要风来，哪怕是轻轻的微风，这枝瘦削的老枝，马上变成少女纤细柔软的手臂，摇曳着枝上的铃铛。风在花边吹笛，花唱枝舞。笛声悠扬，舞步轻盈，歌声婉转，妙香盈袖。

　　实乃：

滇腴气和宜，寒芳蓄蜡斛。

瘦枝健翠翘，氤氲透骨香。

勤绘金铃树，呼盼早春来。

　　椭圆形棕黄色的花蒂，紧紧箍着一点淡黄色的小花蕾，像极了雏鸟破壳而出时刚露出的那一点黄，回溜溜、亮晶晶、黄嫩嫩的。随着轻轻的“咔嚓！咔嚓”声，棕黄色的壳打开了一个更大的口，那一点黄探头探脑地钻出来了，每挣出一点来，那张原本撮着的小嘴就张开一些，似乎还“叽叽叽”地叫着，开始由一小点黄变成一个金黄色的小香盅了。

　　小香盅由一个棕黄色的托盘托着，盅口朝斜下方，盅子只有铜钱般大，小巧玲珑，金黄色的。盅身由十来片卵形的瓣围成两圈，瓣似凝蜡滴裹，金粉涂抹，津润亮泽，细糯剔透，黄烁酥融。可是蜂儿忙碌一年，采百花之蜜，酿成蜂蜡，滴在瓣上？这才恍然大悟，此花名叫蜡梅。

　　香盅内围坐着一圈身穿汉服的汉朝童子，正在吟诵诗文，正中央有一朵晶菊正抿嘴微笑，蕊如金翘。不知是瓣儿释放出来的小黄香，还是蕊吐迷迭香，那可都是花儿倾情绽放的妙香。正想捡一朵缀于衣领，戴在头上，感觉花儿不高兴了，一脸不屑的样子。顿悟，俗气了、狭隘了不是。

　　蜡梅花朵小巧，并且只有一色，就连枝条也淡漠稀疏，一枝只数朵小而蜡黄的花朵，而梅花朵儿更大，颜色众多，枝干虬曲苍劲，古往今来，吸引众人簇拥观赏。但蜡梅却不在乎你是否簇集，也不想你戴头上招摇。它先于梅花开，不与百花争宠，静等百花凋零让位，大地肃穆，冰冷灰暗之时，纵情绽放，以一抹澄澈的金黄滋润心田，以一斛真香唤醒沉睡的大地，带来春的气息。

　　腊梅是淡定的、安静的。正是这种恬静之美，让人回味无穷，久久留香。

腊梅是明亮的。只要它一开，就锦绣成文，天地间立刻就有了生机。

腊梅是亲切的。梅花高洁孤傲，让人易敬远而多过亲近，倒是腊梅，处处显露出一种闲散与洒脱，好的和不好的都看得到，可以随意亲近赏玩，让人感到亲切舒适。

　　古人称腊梅为“寒客”。这位于寒冷的冬日敲响你家门的客，是不是曾被暗香撩到，至今还念念不忘的妙香？或是被黄烁酥融的小香盅迷醉，至今还保留它一打靓照的蜡梅花？还是看见梅花开时才想起去寻找却找不见踪影的腊梅？

　　捡几枝带回家，满屋添香。插于土陶，粗拙处见稚雅，雅香；置于书页，字字熠熠灵灵，字香；搁于木桌上，花得木返归真，真香；珍藏于心，捂暖，赋情，隆冬之季，只以这一盅香贻赠，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