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集市(随心散文)

施付光

　　一个天气晴朗的冬日，难得闲暇的时间，开始整理家里的琐碎。无意间瞟到了放置在阁楼里的一辆破旧的三轮自行车。说是三轮自行车，其实就是为了增加货物装载量，父亲之后进行的改装，在自行车的一侧增加一个车轮，外加一只私下焊接的铁框。我还记得那辆自行车，曾驮着我的童年一路奔走，还记得车架上坐着巍峨高耸的父亲，他使劲地蹬着车踏板，载着满车的货物，披着一身晨露，去附近的一个小镇去赶集。

当时年幼的我被父亲用他的棉衣裹成他的小棉袄，小心放在他私装货架的一侧。每次遇到很陡的坡时，父亲总会下来推着这辆笨重的三轮自行车。看着父亲匍匐使劲的背影，我偷偷地爬下车子在后边给他一起推车。而且，也是推的满头大汗。那个时候在他如此的环境里，依然保持着昂扬的斗志，为一个小小家庭努力奋斗着，用自己辛勤的汗水，维持着家里的生计。当时那个幼小的心灵里，还未曾懂得什么是艰辛。只知道他被汗水浸湿的后背，腾出一股股白色的水蒸气。那时候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好奇，眼睛所见的世界，竟是从这个大山里，从大人们的生活开始……

山里的集市，伴着初升的日头，开始迎接四面八方的来客，初冬的小镇逐渐热闹起来。各行各业的小商贩们，早早地把他们拖来的货物沿路摆开，吆喝声霎时间此起彼伏。父亲时常摆的地方，是他一个朋友家的屋檐下，他到来的时候，平日和他一起摆摊的商贩们见他到来，都纷纷给他腾出一条路出来……

父亲微笑着和他们打声招呼之后，开始把自己的货物从车上挪下。也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身后伸出双大手，将我从车上抱下来，并扛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并拍一下父亲的肩膀说:“你先忙啊，我带你孩子去吃早点”说完就讲我抱到父亲朋友家的厨房里去了……原来是我父亲的朋友，偷偷过来把我抱进他家了。

父亲的犁耙和锄头买的特别火，加上他为人和善，很多人都绕着弯到他那里买。父亲年轻时曾经挑过豆腐担子，走村串户叫卖过，所以，他在那一带有很多熟人愿意到他那里买。有些人不买的也坐在那里和他聊天，搓一搓手中的旱烟，聊着家长里短，聊着古往今来人伦事事。我就坐在他的身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小小的脑袋被那些熟客无数次地温暖抚摸过。也许，这就是父亲生活的世界，用无数张纯朴的笑脸组成的世界。我在他的世界里，就像在温暖的冬阳，融融的暖意，浸透在五脏六腑，浸透在幼小的心坎里。

日头高悬，熙熙攘攘的人流也逐渐散去，留下一堆正在将货物装上车的商贩。他们把自己的货物装好之后，又帮旁边的商户将货物装上车……

父亲拖来的货卖掉了三分之二，还没来得及动手收摊，就被旁边的商贩们一起帮忙搬上了车。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抱到父亲的车上，而且身边多了好多自己喜欢吃的糖果，爆米花。回来的时候，父亲一路唱着歌，他五音不全的嗓门，却唱出了他的豪迈，也许，那也是他人生最美的音符吧！

如今的父亲，已经老了。年迈的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经常去赶集。不同的是，他带的已经不是他当年骑着那辆三轮自行车，和驮的那一车满满货物。而是他简洁的理发器具，他坐上了舒适的公交车，往熟悉的集市赶去。几次在集市上碰到他，他还是那样的笑容面面，一边给昔日的老友理发，一边依旧谈笑风生。只不过，在他的笑容里，渐渐有了岁月的一份沧桑，这份沧桑，已经跟着他的集市，开始慢慢地渐行渐远……

2019/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