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闪耀，往事如昨

泉源

一一忆中国影坛巨星刘晓庆来小城临颍的十四个小时

　　

（一）

　1986年，初冬的一天，小城临颍，东方红影剧院。

下午一点。

舞台下边，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不但近2000个座位座无虚席，就连两边靠近墙根的地方和后边，也挤满了人。甚至舞台前边第一排座位与舞台之间狭窄的空间和剧场中间的走廊里，也有不少人半蹲着。

舞台上边，音乐阵阵，灯光闪烁。

主持人手拿话筒，风趣诙谐：

在中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电影舞台上，有一位风华绝代、光彩夺目的巨星。她主演了新中国第一部喜剧片《瞧这一家子》，第一部武打片《神秘的大佛》，第一部有激情戏的电影《原野》，第一部内地香港合拍片《火烧圆明园》。她多次获得电影大奖。1983年，她还主持了中央电视台第一届全国春晚。她，就是全国观众心目中的“女神"，影视艺术表演“女王"，著名电影演员刘晓庆！看，她向我们走来了，走来了！

舞台灯光此时缓缓由暗转明。

音乐曼妙，歌曲曼妙，身姿曼妙。刘晓庆一袭粉衣红裙，唱着歌曲，款款从幕后走来。像一片云，像一个梦，从远方飘来。

如梦如幻，如诗如歌。

台下沸腾了……

我当时在相关部门任职，工作关系，负责刘晓庆来临颍期间的接待和陪同，通过她的衣食住行和言谈举止，亲眼目睹了她的"大家"风采，感受到了她的"大家"风范。除了众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她的外在的美丽外，她还有许多不和她直接近距离接触就无法看到的内在的美丽。扑实率直，外秀内慧，多才多艺，吃苦耐劳，坚毅执着……这些词全用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过分。

（二）

1986年时的刘晓庆，用“如日中天"形容，是再恰当不过的。在当时全国电影界乃至整个文艺界，和她名气不相上下的“明星"屈指可数。她能来临颍这个当时即使是不少河南人也不一定听说过的“十八线"小县城举办演唱会，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一个根本也是主要原因，就是“经济需求”。当时，国家的改革开放刚开始不久，所有干部职工的工资都非常低，大部分都是每月四、五十元，有的甚至是二十多元。据说，就连刘晓庆这样的大“明星”，当时工资也就是每月五十来元。随着思想的日益解放和改革开放的日益深入，这种状况越来越不能适应各阶层人员日益增长的需要。根据"摸着石头过河"精神，越来越多的人员开始冲破各种藩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挣取经济上的额外收入。

文艺界也是如此。工作之余，他们外出演出或举办一些相关活动，挣取工资之外的个人收入，俗称“走穴"。

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

问题的另一个方面是：基层单位的“经济需求"。简言之，就是基层单位的维持和发展，也需要“钱"。发挥自己的“场地"等“单位优势"，利用"明星"的"名人”效应，换取一定的经济效益，成为基层单位的一个途径。

双方都有共同的“经济需求"。在此基础上，临颍县东方红影剧院与刘晓庆达成了协议：在临颍举办刘晓庆演唱会。当时，刘晓庆到各地演出，一般都只是在地、市级城市进行，当时的临颍县东方红影剧院，是“河南省模范影剧院"，加上县里相关部门相关领导特别是影剧院经理等一班人的共同努力和争取，刘晓庆演唱会最终才得以在临颍这个小县城举行。

演唱会原计划举办三场，门票按座位优劣每张两元五角至五元，刘晓庆的报酬是每场800元。

（三）

许昌是一个地级市，在临颍北边，距临颍约二十五公里。

刘晓庆来临颍的前一天，在许昌举办演唱会。

作为刘晓庆的接待和陪同人员，临颍演唱会当天早上七点，我乘坐县电业局的小车去许昌专门接她。

当时县电业局的小车在全县差不多算最为“豪华"，常被一些外单位借用。

“昨天刘晓庆连续参加了好几场演出，直到半夜十二点多才休息"。到许昌"春秋"影剧院后，该影剧院负责人告诉我们。

一个多小时后，大约九点半钟，接住刘晓庆，我们一同上了车。同车的还有著名舞蹈家周洁和她们的一个随行人员，也是女同志。

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刘晓庆坐在后排中间，她右边是周洁，左边是那位女随行人员。

和刘晓庆、周洁这样的当红大明星这么近距离接触，又同处在小车这么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刚开始，我和司机都多少有点拘谨，只是你问我答式地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就再也不多说别的什么。

但是走了几分钟后，这种多少有点尴尬的局面便被打破，气氛一会儿便活跃起来。

先是周洁讲了两个笑话，惹的满车人都开心地笑了一阵。随后她又出了一个脑筋急转弯题，让大家去猜答案。

她说，世界上有一本书，没有主人公，没有情节，枯燥无味的不行，可很多人都得看，都不得不看，是什么书？

" 是数学课本"！当车内其他人都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刘晓庆就有了答案。

仔细想想也是，我们都会心地笑起来。

随后，话题转到了刘晓庆主演的电影《原野》上。

电影《原野》是1981年拍的，刘晓庆主演，当时在国外已放映几年了，但在国内只听说过，还没有公演。

“啥子原因？你说说嘛"。周洁学着刘晓庆的重庆话，问刘晓庆。

“ 国外让演，国内不让演。上级审查通不过。说是穿得过于暴露，有资产阶级思想"。刘晓庆好像有点情绪。

“真是做人难啊"！我终于找着了话题。

刘晓庆1983年写过一本书叫《我的路》，我以前就看过这本书。去许昌接刘晓庆的头一天晚上，为了使自己对刘晓庆多一些了解，便于工作，我又专门把这本书看了一遍。这本书中有一句当时广为流传的名言：做人难，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做单身的名女人，难乎其难。我引用了这句话的开头一句，加入了漫无边际的闲聊。

"是哈，做名女人更难！"周洁笑着撇了一眼刘晓庆，一本正经地说。

刘晓庆会心地笑了。

其他人也都会心地笑了。

从许昌到临颍，二十五公里的路程，不大一会儿就到了。

刘晓庆受到了临颍人民的热烈欢迎。

进入县城，小车所经道路两旁，挤满了欢迎和观看的人群。维持秩序和安全的公安干警，每一个路口都有。

小车缓缓驶入东方红影剧院后院门口。

危情突然出现了。

刘晓庆一下小车，人们便潮水般向她涌来，必经之路后院门口两边两个一丈多高的水泥门柱，突然被人山人海的人群挤得晃动起来，从根到顶，整体摇摆了好几下。万一倒塌，后果不堪设想。

维持秩序和安全的公安干警及相关人员迅速围住柱子，并竭尽全力，用身体顶住柱子周围的人群，以减缓人群对柱子的冲击。同时，另一部分人手拉手，组成人墙，把刚从车上下来的刘晓庆等人围在中间，簇拥着她们一步一步向后院挪去。

从影剧院后大门口到经理接待室，只有很短的一段距离，却走了很长时间。

有惊无险，谢天谢地！把刘晓庆等人平安安排到接待室后，我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四）

当时的东方红影剧院有一个招待所。招待所设在影剧院东侧，主要是对社会开放，也接待一些与影剧院有业务关系的演出团体和个人。

招待所是老房子改造的，条件非常简陋。床大多是木板的，卫生间是公共的，什么空调、电视、电话等现代化设施，一概没有。一个床位，每天一般收三至五元。

刘晓庆的午饭就安排在招待所内。和他一块吃饭的，还有周洁和她们的那位女随行人员。我陪他们一块吃。

在一间面积只有十多平方米的房间内，临时摆了一张桌子，算是餐桌。

饭、菜都一块端上来了，没有酒水，连饮料也没有。

半个小时，午饭就结束了。

下午一点，刘晓庆临颍演唱会正式开始，出现了本文开头部分描写的场景。

演唱会的节目，主要是歌曲、舞蹈，也有一些经典的剧目片段和曲艺表演、器乐演奏等。

这些节目，有些是刘晓庆一个人单独演出，有些是她和其他人一块演出，有些完全是其他人演出。

其中，观众印象最深的节目，有《白毛女》和《刘海砍樵》的剧目片断。刘晓庆在这两个节目中，分别扮演喜儿和胡秀英，她美轮美奂的舞姿和甜美的歌喉，不时博得观众一阵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每场演出结束时，观众都意犹未尽。他们用一遍又一遍热烈的掌声呼唤刘晓庆"再来一个"。

每当此时，刘晓庆也总是"顺应民意""不负众望"，"再来一个"，有时甚至是"再来两个"。

刘晓庆天生丽质，冰雪聪慧，多才多艺。不仅长相俊俏，气质优雅，而且声音甜美。她演出时的一个场景，使当年的无数观众至今记忆犹新：当主持人风趣地请她“给临颍人问个好”时，她一句拖着长腔的河南话“中一一啊"，轻柔温婉，余音绕梁，象从天外飘来，把全场观众说的如痴如醉。

台上没有刘晓庆的节目时，她暂时在后台的休息室、化妆室休息。

休息室、化妆室就在舞台后边。几张床板，几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几条长板橙。电灯不是太亮，显得多少有点昏暗清冷。

演唱会原计划举办三场，下午一点开始，晚上八点半结束，每场两个半小时。可由于第三场结束后，拥挤等候在外边的人，无论怎么说都不肯散去，经与刘晓庆协商，只好又追加了一场。这样演唱会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得以结束。

演唱会最终结束前约半个小时，我走到舞台后边的休息、化妆室。

"我们县领导和您照张像可以吗”？我直言不讳，和她商量。

“中"。刘晓庆学着河南话，比我还要干脆。

最后一场演唱会也就是第四场演唱会结束后，县委、县政府时任主要领导，县委宣传部领导，县东方红影剧院负责人和刘晓庆及节目主持人走上舞台，摄影师拍下了那珍贵的瞬间（即本文开头的集体合影照片）。

那是刘晓庆暂短的临颍之行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照完像，刘晓庆又不厌其烦地为一群等候在外的人们签了字。

大约半夜十一点半，刘晓庆和她的同伴们一口水也没顾得喝，就又马不停蹄坐上了一辆客车。那是平顶山市派来接刘晓庆一行的客车，他们在那里已经等候了很久。平顶山也是一个地级市，在临颍西边，距临颍八、九十公里。平顶山的刘晓庆演唱会，当晚已经安排了几场，门票几天前就已经售罄。此时此刻，平顶山市成千上万的人们，正翘首以待眼望欲穿地盼望着刘晓庆的到来。对于刘晓庆，那个夜晚，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五）

刘晓庆走了，像一片云，像一个梦，飘向了远方。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那时至今，已经整整三十三年了。

三十三年来，小城临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昔日简陋寒酸的东方红影剧院， 早已被金碧辉煌的“金佰汇城市广场"取而代之，就连当年壮重而又多少有点神秘的县委、县政府大院，也建成了人来人往、比肩接踵、充满时代气息的"金地时代广场”。当初污水横流、臭气熏天的黄龙渠和乱坟遍地、杂草丛生、凸凹不平、少有人迹的千亩窑坑荒地，如今已浑为一体，变成小桥流水、波光粼粼、楼台亭榭、湖光山色、鸟语花香、游人如织的兰湖和“颍川明珠千亩湖"湿地公园。在二十多平方公里的产业集聚区内，星罗棋布地分布着数百家中外企业，其中有的年产值达几十亿元，利税数亿。新老城区已融为一体，条条道路，纵横交错，宽广平坦，座座高楼，拔地而起，鳞次栉比。整个城区，比那时扩大了将近十倍！

但是，小城人民没有忘记你。

小城人民没有忘记所有关心、爱护、帮助过她的人们。

小城人民没有忘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段激情燃烧的光辉灿烂的岁月。

正是这些，鼓舞、激励、鞭策着一代又一代临颍人在改革开放的征途上披荆斩棘，扬鞭催马，勇往直前，跨上一个又一个新的台阶，取得一个又一个新的胜利。

后记：从上午九点半我在许昌春秋大剧院第一眼见到刘晓庆並接她上车前往临颍，到晚上十一点半她离开临颍去平顶山，前后共约十四个小时。刘晓庆来临颍，充其量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大潮中一滴小的不能再小的水珠。

但是，一滴水可以映出大海的波澜。

一滴水能够折射出太阳的光辉。

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朋友，但愿这滴小小的水珠和这篇小文能成为甘甜醇香的美酒，浇灌滋润你的心田，唤醒你对哪个时代和青春岁月温馨美好的回忆；也但愿它能激起年轻朋友心灵的涟漪，对你能有所启迪，使你在茫茫的人生道路上找准位置，认准方向，以应有的姿态，拥抱生活，走向未来。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亲爱的朋友，从这一滴小小的水珠中，不知你看到了什么，悟到了什么。

　　（作者时任县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兼县文联主席） 写于2019.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