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假里的故事

李文玉

​ 七十年代时期，农村的孩子在上学的一年里有三个时间较长的假期，年假(也叫寒假)、麦假(也叫署假)和秋假。

      寒假就不用说了,全国都一样。麦假和秋假其实就是农忙假。麦假，顾名思义就是在收麦子的季节放的假,大概在每年的6月份,一般有半个月时间；秋假则是在秋季收获的季节,在每年的9月下旬到10月初开始吧，一般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在我的记忆里，1975年的秋假放的比较晚些，具体时间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假期刚过不到一半的时间，生产队的大部分秋收劳动工作就基本结束了，就剩下一项体力活一一刨红薯。学生们，尤其是那时候像我们这些10来岁左右的小学生，在秋收时节能帮生产队干的活也就掰玉米、拔豆秧、拔草、拾玉谷茬、丟肥料这些非体力活，像刨红薯这个重体力活我们小学生是根本靠不上边的。所以，我们这回等于是彻底放假了，小伙伴们都很高兴，我们都拿起自己的玩具可以开心的撒野了。谁知道，好景不长，刚耍了两天，母亲就对我说:  “你都过了10岁了，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男子汉就应该为家里分担 ，假期还有很长时间，应该给家里干点活，不能光知道耍。” “干点啥呢？” 一心想着玩，眼里没有活干的我问道，“去遛红薯吧！现在生产队正在刨红薯，遛着大的可以留下来自己吃，贴补家里的口粮短缺，小的、烂的可以喂猪”！家里喂有一头黑白相间、半大不小的花猪，当时在农村家家户户都喂有猪的。

   遛红薯也就是到生产队里已刨过的红薯地里去搜寻社员们在劳动时遗留掉的、没刨到的红薯。这也不错，当时想着这活能到野外耍也还不错，就找到我的两个死党生和发。结果他俩的家长也是有同样的要求，仨人一拍即合，各自回家拿了工具——橛头和竹篮，去遛红薯了！

　　生和发是我的同班同学，发和我同岁，但个头比我高大，生比我们俩大个一、两岁，所以仨人一行，我的劳动能力就相对弱了一些。到了地里，发现遛红薯的人也不少，但大都是比我们年龄大好些的大孩子们，有人的篮子里装满了遛到的红薯，这也给我们以满满的信心。但真正自己拿着橛头挖地的时候，问题来了。满山遍野的红薯地里，都是像用犁翻过一样，去哪里能刨到红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像有红薯的地方，因自己个头小，没力气，橛头晃晃悠悠的举起来，又飘飘悠悠的落下去，刨到地里，像小鸡啄食一样，一下一个小坑坑，半晌下来，篮子里仅有几根红薯筋筋和几块烂红薯，到了收工回家的时候，看看篮子里收获无几，自己也觉不好意思。头两天，母亲碍于刚开始学着做活，没说什么。但几天如一日还不见长进，就不行了，开始批评了，说干啥不用心，没学相，看人家谁谁谁，天天都是遛了很多。其实后来才知道，遛红薯这个活对谁都是公平的，遛多遛少经验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靠力气靠运气。刚开始经常去的早又收获很多的一、两个人，被人举报有作弊行为，生产队长在地头开会通报批评，并警告若再有行为不轨者，将严厉处罚，后来，大家相互比较就差不多了。

　　一天，我们哥仨在地头休息，一起研究咋着才能遛着红薯时，发现不知谁家的猪跑到地里，嗅来嗅去，总能从地里拱出红薯来，这一发现让我们仨激动不已，我们跟着这头猪一晌下来，竟然收获不小，在收工回家的路上，带着我们的劳动成果，兴奋的商量着把自己家的猪赶到地里来遛红薯的想法，达成一致看法。（不料十年之后，我偶然发现我仨个这个想法和以后的行为创造了一个世界第一发现，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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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饭后，我给母亲提出要带家里的花猪去遛红薯，一开始母亲不同意，因为在大集体年代，所有土地都是生产队里的，为了保护集体财产不受侵害，队里要求所有农户家的猪羊鸡等家畜都必须圈养。后来经过我的死缠硬磨，再考虑到秋收后地里已无庄稼便同意了。 

      万事开头难，因为花猪是从小圈养起来的，第一次赶出圈费了很大力气，我家离红薯地距离最远，要穿巷道，过街道，趟小河，上庙岭。好在我家的花猪不算大，我就套上绳子把它硬拉硬拽上路了，到了南场水塘边上的枣树下，见到生和法各自赶着自家的猪在休息着等我，这时已近半晌了。看到大家为赶猪累的够呛，又看到三头猪在围着路边休息的运送红薯社员在转圈，年长见识广的生说: “我给咱们想一个办法，保证让猪跟着我们一起走，还不费劲，”说罢，他转身去路边找了三根竹棍，又向路过的运送红薯的社员们要了三块红薯，分给我们每人一根竹棍、一块红薯，让大家把红薯插在竹棍上，然后用竹棍上的红薯引诱猪赶路。在那人们的物质生活都很缺乏的年代里，一块红薯对猪的诱惑该是什么样子啊！马上，三头猪在红薯的诱获下，被带到了红薯地。走了老远的路，猪也累了，我们把红薯喂猪吃了，然后就各自领着自家的猪开始行动了。随后的日子里的结果证明，我们发现猪的嗅觉灵敏度高并加以利用是正确的，从这一天开始，我们遛红薯的行动基本没有落空过，并且每次都能收获到成窝的红薯。另外，通过劳动过程，我们还发现了家猪的情商也是很高的。比如我家的花猪，在随我去地两次之后，每次当我从猪圈门前走过，它都会跑过来哼哼唧唧的打招呼，更让人惊奇的是，每当我拿着篮子、扛着橛头去开猪圈门时，它都会高高兴兴的跟着我去下地遛红薯，并且还很听话。秋假很快结束了，这个秋假里我有三分之一多的时间是在花猪的陪伴中度过的，那时候还不知道有宠物这一说词，现在想想那时的花猪真的是我的宠物猪了。因为有猪的配合，我们三个人把邻队的红薯地也给遛了一遍，不但收获满满，也风光了一翻，时常有人观看我们仨人领着三头猪遛红薯。人与动物的感情也是在劳动中建立起来的，四十多年过去了，有一个场面让我想起来就开心，那就是秋假开学后过的第一个星期天，那时的周末假期是一天半，即周六下午半天和周日全天。这一天上午在课间休息时，生和发我们仨人就约好下午继续去遛红薯，中午饭后，稍休息会儿，我就带上家什去赶猪。母亲正在给猪槽里倒猪食，花猪也正在忙着拱食，我打开猪圈门，喊了一声“走啦！下地了。”正在拱食的花猪突然怔了一下，停止了吃食，看到扛着橛头挎着篮子的我，便哼哼唧唧冲出圈门，欢快的在院子里撒着欢儿转了两圈，冲出院大门，等我走到大门口，花猪已在巷道的拐弯处等着我了，此时的场景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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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5年初秋时节，在部队当兵的我像往常一样每月都要到当地邮政所购买一份《现代世界警察》杂志，回到住地我翻阅时看到一篇文章，内容主要是讲:美国科学家研究发现，猪是动物中除海豚之外最聪明的了，猪的奔跑速度也很快；猪的嗅觉非常灵敏，平均是警犬的三倍；并且猪的情商也很高。美国警方已经开始用训练过的猪“警察”去查毒缉毒，且取得良好效果。看到这里我忍不住高兴起来，“龟儿子”（这句话是跟四川兵学的）你个美国佬！老子在10年前，就已经发现并在劳动中使用了，你们比老子晚了10年，还是科学家研究出来的。自此开始，好不得意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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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伟人说:“劳动创造一切”。劳动是产生一切力量、一切道德和一切幸福的威力无比的源泉。在40多年前的一个秋天里，豫西深山区里的仨个小毛孩子，他们在生产劳动的过程中，发现了家猪的特别潜能，并在劳动过程中开展利用，不但提高了劳动效率，为家庭创造了财富，与劳动工具建立了密切的关系，为自己的童年生活创造了一个他人难以体会到的，幸福、自信、快乐并永远难忘的美好时光。

      谨以此文致敬我的家乡（原栾川县大清沟公社青春大队西头生产队）；致敬我的两位发小；致敬那些难忘的童年时光。

愿时光不老，家乡更美好！​

2019年12月3​日于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