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的困惑

湖滨烟花

①

有一天，猪启智了，学会了思考问题。

一头小猪问老猪：“我们从哪里来？”

老猪耷拉着脑袋，用嘴撅了撅对面的母猪猪圈说：“我们都是对面的母猪生的。”

小猪不满意地说：“我说的是包括那些母猪都是从哪来的？”

老猪嘟囔了两声，缓缓地回应道：“谁知道呢？鸡说是蛋孵化出来的，蛋说是鸡生出来的，谁知道先有蛋还是先有鸡呢！据说，人是猿猴进化来的。也许天地生灵都是什么进化来的吧。我们的身形像老鼠，也许是老鼠进化的，只是身子变大了，耳朵变大了，尾巴却变短了。”

“我不信！”小猪很坚决。

“我也不信！可是你问这些做什么！”

小猪拧了拧眉，漏出痛苦的表情，长叹了一声。

“哼！进化？！怎么进化。人是猿猴进化来的，就算对，那猿猴又是什么进化来的呢？我们算是老鼠进化来的，那老鼠又是什么进化来的呢？”

“你尽管吃你的食，睡你的大觉，你要知道从哪里来的干什么？”

小猪有些狂躁，不停地在猪圈里兜圈子。

老猪想了想，靠近小猪，细声地对小猪说：“世界有个万能的神，那就是上帝，牠创造了万物，包括人。”

小猪沉思良久，觉得没有比这个解释更合理的了，心里豁亮豁亮的。

少顷，小猪吃食去了。

吃饱后，小猪如释重负地美美睡了一大觉，直到第二餐开餐时才醒来。

 

②

睡了一夜，小猪倍觉清醒。

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向老猪靠近，并低声地问老猪：“我们将往哪里去？”

老猪说：“哪里也不去！”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我们的将来是什么？”

“我们没有将来！”

“怎么会呢，我们总有一个结局吧！”

“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上猪架，被屠宰，成为人类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之后呢？”

“哪有什么之后，之后就是粪便了。”

小猪有些沮丧，发呆了良久，又问：“没有什么投胎之类的吗？”

老猪沉吟了半晌儿，似有所悟道：“有还是有的，或许投胎做老鼠，或许投胎再做猪。”

“真的吗？或许也可以投胎做人吧？”小猪两眼放光，急切的问道。

“这事很悬，我们猪界是没有这个说法的。人类似乎有这个说法。坏人可能投胎做猪，好人可能得道成仙之类的。没听说过好猪可以投胎做人的。”老猪漫不经心地说。

“唉，猪八戒不成仙了吗？”

“错，猪八戒是天蓬元帅投胎成猪，后又跟随唐僧西天取经修炼成仙的，还封了个‘净坛使者’。”

“既然八戒可以成佛成仙，那我们一定也可以，有什么法子快教我。”

老猪无耐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打趣道：“如若有此法，我早已成仙去了。”

小猪开始绝望。心想，没有未来，活着做甚！

此时，饲养员开始招呼进食，其它猪都争先恐后地抢起食来，食槽挤满了猪头，发出哼哼轰轰的吃食声。

小猪对猪吃食的样子生起厌烦来，觉得恶心。

可是，老猪也进食去了，而自己的肚子确实又饿得狠。

最后，小猪想了想，还是先吃再说，于是挤到食槽前，与同伴们一起抢食起来。

 

③

过了几天，小猪又生出许多困惑来。

每天吃和睡的日子让它百无聊赖。于是，它又凑近较有经验的老猪讨教。

“哥，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呀！要不，总得干点什么才好。”

“小弟呀，能干什么呢？你想干什么呢？”老猪不屑地说。

“要不，我们不要他们喂养，自己找食去！”小猪愤愤地说。

“那你去吧。”

小猪果真快步走到猪圈的围栏边，用它的长嘴用力地撬起木栅栏来，可是栅栏太牢固，实在撬不动。于是，它又试着用后脚支起整个身子站立起来，妄图翻过栅栏去，可是站立的身子也就栅栏高，翻越绝无可能。小猪在围栏边倒腾了好一阵子，直到精疲力竭，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老猪劝慰道：“没有用的，还是认命吧！”

小猪有些不服，但也无可奈何。

连日来小猪心结未解，渐渐地产生了焦虑，倒致食不甘昧，睡不安寝。

老猪见小猪日渐消瘦，知道它疑云缠绕，走进了死胡同，但也爱莫能助。

饲养员见小猪未见长膘，而且每天进食很少，以为是生病了，便叫来兽医。兽医不知就理，进场便给小猪打了一针。小猪一边是心事重重，一边却挨了不明不白的一针，心里那个委屈就甭提有多难受了。这一切留给小猪的就只有愤愤不平了。

以后的日子，小猪很颓丧。

④

猪是什么年代存在世间的，这一点无法考证。但据人类历史记载，似乎猪的存在并不比什么猿类来得迟，可是人类的历史呈现的是一个不断进步的过程，而猪所走的历程却不堪回首。据说一万年前，野猪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力量大，跑得快，而且长而坚的嘴可以拱食，活动空间广阔，自由而快活。然而，六七千年前，野猪就被原始人类居民给驯化了。从此，嘴退化短了，腿退化小了，灵性退化迟钝了，成了足不出户、养尊处优的蠢货。小猪想着这些猪的过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猪活世上，没有文字历史，没有理想信念，没有文化艺术，没有人伦，没有道德礼仪，没有情感意志，唯独留下了两个臭名声，一个是“蠢”，另一个是“懒”。如果要指责谁鼠目寸光、没有理想，还要用上“猪栏的理想”来批评教导人。猪，一个永远被人瞧不起的动物。“活着真没意思”，小猪感叹道。

小猪自从有了思想之后，一直都吃得不香，睡得不安。它知道，懒惰是罪魁祸首。人类给予足量的吃食和搭建的小窝，让它们完全丧失了闯荡森林的意志。人类真坏！

 

⑤

小猪虽然有思想，但终究没有作为。浑浑噩噩过了几十日，小猪原初的那点思维灵光也被消磨殆尽，生活过得迷迷糊糊起来。这一天，老猪不无忧伤地对小猪说：“明天我就要上屠宰场了，先跟你告个别。请你以后专心地吃和睡。”小猪听了，只是“嗯”的一声，仿佛是在梦中，又好像是早已知晓。这个结局是老猪早就回答过它的问题——“我们到哪里去？”它一点也不惊讶，一点也不悲伤。后来，小猪说了一句，“你圆满了！”

老猪走后，小猪性情大变。每天就知道吃，就知道睡。不几日，身体便肥胖起来。饲养员见了大呼奇怪，“这猪长的也太快了，我以为这猪仔要亏本了呢！”原来，小猪关闭了智慧之门，停止了思考，过起了“宁可糊里糊涂地幸福，也不要明明白白痛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