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女

如云书院

这篇文字要写给一个“理发女”，也让我突然想起了鲁迅笔下的那个平凡的车夫。

漂泊四海，尽管有时也会为生活所役使，然而我庆幸始终都没有丢掉生命里那根骨头。

一直鼓舞我，让我不能止步的，有生命旅程中许多平凡的生命，正如鲁迅笔下的那个车夫，也正如这个理发女，理发也只是她职业的不同，她同样有着一颗平凡而高贵的灵魂。我们当给他们永远的记忆与崇敬，也当鞭策和鼓舞着我们不畏前行！

——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这也兴许便是一个真正的文学者的使命。

我是在忙后去的内蒙，因为总是在牵挂妻儿和老母，于是便在阳历年底申请回家，同行的还有西安的几个同事。

因为下班之后常常爱好写一些东西，加之又用了一些业余时间走了大漠和草原中的一些欲往的地方，因而总是不修边幅，忽略了形象，头发也如野草一样自由地长到了将近及肩。

考虑到不能让妻看到了又会心疼和“取笑”我，又会类似说到 : “要是能再长一点，就到价格黄金期了，而且我问过收长头发的，他们说‘作家和诗人’的头发，可以出到三倍的价钱”……总之，我口笨，要想说过爱妻，是必须要用笔提前在纸上打好草稿的。

于是我决定先去理发，必须赶在回家之前。

职工生活区只有一处理发的地方，很遗憾，没有我从来的光顾，就在银行的一个自助点隔壁的一处房子里，与职工餐厅比邻，而又和购物小超市三者同属一楼的一个大厅里。

头天下午，我们去汇钱，便见理发室关门歇业，于是买了东西就回了宿舍。

由于是第二天中午的返程车，于是我收整好了一切，便决定利用多余的时间再去理发。

门依然是关闭的，然而门上有打印的电话号码，听同事事先说过，可能就住在邻近的家属区，于是便拨通了门上的电话。

“对不起，我最近不舒服，迟点理可以吗？过两天好点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因为条件所限，似乎每一位来理发的，都是她的一种必尽的义务，而不仅仅是挣不挣钱的问题，我从她的话语里感知到了这种信任、责任与真诚，沉淀了尘世中的诸多浮华，我在猛然间似乎终于悟到了内蒙于我魅力所在的一种不落凡俗的真正的原因了…

“我今天就要回家，你休息吧，对不起，打扰了”！

可是在我很自然的正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那头及时的又传来她匆匆的话语:

“那你等一会，我这就给你理”。

我有点不知所措，急忙说到:“您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没关系的，我回去再理。”

电话里她说没事，于是我就决定在那里等她一会。

我其实只是一种无意中的随便应答，没想到事情会如此。

估计应该要等一会，我便随意的翻看着手机里的朋友圈。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一半，随即传来一句问声和话语 : “进来，我这就给你理”。

我走了进去，她抱歉地说道 : “病了好几天了，只能给你剪剪，实在没法给你洗头发…”

就在她去几步之外拿起搭在理发椅后背的披衣的时候，我看到她行走的缓慢和吃力，而且随时扶一把能扶到的另一个椅背。

“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没关系的”，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吃力的样子，真不知道该如何，便慌忙说出这一句。

“没事的，你坐吧”，“你不是今天要回家吗，我帮你剪剪”，“只是只能自己回去洗了”，她的话音很无力。

我无所适从，便赶忙上前坐好。她也开始给我理头。我的头发很长，我几乎没有从镜子里去留意她会给我留的头型，只希望能快点结束。

“没去大陆的医院看看吗？”(大陆是二三十里之外内蒙一个旗的中心地)，我很认真地问她。

“去过了，也住了一个礼拜的院，似乎没有多大效果，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人还是没精神”

“那怎么办？”我本能的问道。

“先休息一段时间，万一还不行，就打算回老家看”。

“你们家是哪儿的？”

“东北长春”

“怎么来这么远，这里其实很荒凉”，我其实是对她不由自主的一种关切。

“丈夫和你们一样，也在这边做事，就随他在这里好久了”

“家里还有老人吗？”

“有，可以自己照料，孩子在上学，也大了，钱按时打回去就可以了”

“这里的人都非常好”，我知道我不能再让她说话了，这是我最后一句真实的话语。

“是的，开始也不习惯，后来反而不想离开了”，“这里的人都很好”，她补充到。

中途也有人来，她抱歉地推辞 : “对不起，我人不舒服，你过两天来吧，他今天要回家，只能勉强帮他理理了”

对方是依然的诚恳，急忙微笑说到:“没事的”…

“可以了，行啦”，当她在镜子里仔细看了看，决定那里是否还需要再修理的时候，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便慌忙一边站了起来说道。

我给了钱，她去帘子后边给我找零钱。

等她出来的时候，我已把自己的头发扫了扔进了垃圾桶，我知道她已经很吃力了。

本来是十五块钱的，可是我只有一个最小的五十，她没有零钱。我的零钱也只有八块，最后，她居然说算了，就给八块吧。并且感谢我已经帮她扫净了地上的我的头发。

在我回家已经两三天的时候。一天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 “是你要理头吗？我现在好点了，你过来吧”。

“你好点了吗？那天你已经给我理过了。”

手机里马上发来了她道歉的话语 : “啊，对不起，这几天打电话的人多，我现在好点了，想让他们过来理头。”

我怎么会“怪罪”她呢？其实这几天我有时也会偶尔记起，我有打过的电话记录，本想问候她的，但总觉得似乎哪儿不合适，所以也就没有问候，其实我是祝愿她的。她是美好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特别是那颗美好的心灵，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没事的，本来打算问候你的，你正好发过来了”，……其实我是在撒谎。

“我好点了，也谢谢你的关心，实在对不起” ，她也补充道。

“注意休息， 希望你早日康复；如果我再去的时候，一定去看望你”……我的这句其实也是在“撒谎”，只想她能受到应有的敬重，有一个对她有利的，好的心情。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只为了吃饭而活着的人”，可以因为生活所役使，那是我的一份责任，但我绝不是一个生命的奴隶；我不会永远只为了钱而去挣钱，当它不在为难我的时候，我也就懒得去理它。

我知道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因为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毕竟是有限的，只是因为生活。当它不在为难我的时候，我也不会再过多地需要它的时候，我知道还有许多更有意义的事情等着我。

我不能让我的妻子太劳累，我不能太远的离开身体欠佳的母亲，两个儿子上初中上小学了，我要陪他们，引导他们读书学习，让他们健康地成长；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去其他地方走走，正如我的一首诗中的一句 : “我从荒芜的大漠再到烟雨江南，我用徒步走完你的九百六十万”；

我还想去天涯，我还想去海角。我常常把因了生活的漂泊而被我当成了一种旅游、观赏和游历，人生可以“夺走”我许多的东西，但快乐终究是我的，只要我愿意开心，没有什么能带的走它。

所以我其实是谎言的，我的生命是有限的，我可能不会总是去同一个地方，比如内蒙。但我是关心她的，也为她祝福，希望她安好，一个很值得我们敬重的生命和灵魂。

我的手机微信一直开通着“电话联系人自动推荐功能”，后来便在无意中添加了她，我不知道我无意间添加的，微信名为“红色的火🔥”的人就是她，微信头像下有这样的一行小字 : “今生注定我们什么也带不走，那就活在当下，笑在当下，悟在当下吧”。

她的丈夫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她的孩子也一定会很优秀也很努力，这世上没有什么平白无故的东西，有因的东西都会有果，有果的东西也一定会有它的因。

后来我在朋友圈里可以看见了她的坦然和快乐。

我对她说:“你可能想不到我是一位作家，我一定要为你写一篇最好的文字”。是的，我不是一个虚伪的人，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我知道，一棵树不管它长得多么艰难，它终究还是一棵树；而一堆杂草，也不管它长得多么的得水得势，它终究还是一堆杂草。……所以我告诉她 :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一位作家，我要为你写一篇最好的文字”。

然而她对生活似乎一直都是坦然面对的:

“谢谢你”

“也只是个剪头发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写文章就不用啦”

“我这人做事只求心安，过去的也就不太多想了”

她很少发朋友圈，朋友圈设置的也是三天可见，所以经常是一片空白，然而我是关心她的，就象我时常关心着许多值得我关心的生命一样。对于我的话语她似乎也不太激动，她永远都是平静和坦然的，同时又是真诚与善良的，而且对生活和人生也没有任何的埋怨和伤感。

她其实也只是许多平凡生命中的一员，兴许已被世界和社会遗忘了，然而却依然在没有人会注意的地方美好地生长着，纯静美好而又让人肃然起敬。

我其实常常也会感到前路的迷茫，就像我常常也会想放下自己手中的笔一样，然而又有谁，又有多少人会关注这些平凡艰难而又美好纯洁的生命，去撑起一片属于他们的天空，属于所有纯朴的和善良的人们的天空。

这世上还有许多的丑陋，丑恶和罪恶，许多的阴伪和险恶，总得有人愿意为正义和真理去守护，我们这个民族从来都不会缺少和失去这种前赴后继的力量。

突然又想起了我们的孩子们，我们的子孙后代们，谁又能为他们营造和留下一片纯净的世界和天空；

不管有多少的不尽如人意，只要有淳朴善良的亲人在， 就象我们的故土家园，就象我们的孩子们，就象我们的白发老母， 就象这个值得敬重的“理发女”一般的淳朴善良的人 。

我们不去主宰未来，谁又会有资格去主宰我们的未来？！……

只是从一个“理发女”说起…

(本文作者: 高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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