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我与流浪狗恼恼</h1> <h1> 恼恼走了，安祥没痛苦地在睡眠中离世了。自从2018年11月它的后肢瘫痪以来，我用手推车每天推它出去三至五次，刮风下雨，冰冻酷暑，每天把它抱上抱下上百次。从早晨5~6点忙到晚上9~10点，到最后阶段几次发现它半夜去喝水后，小便失禁，躺在尿中无法爬回床褥，乖恼恼不想惊动主人，它就这样躺在冰冷大理石地面的尿中，一声不叫，只是抬头看着二楼，它相信我醒了肯定会发现的！好几次半夜二三点我发现它躺在尿中，我心痛得来不及穿衣服，只穿着短裤就奔下楼去给它擦洗干净，再抱它回床褥，替它盖上棉被，再去清扫地面...。</h1> <h3></h3><h1> 夫人关心我的身体，心想恼走后我会轻松点，不必如此日夜操劳了。谁知道今天处理完恼的后事，回到家里，夫人正巧外出，家里寂静无声，一个人没有。我突然感觉家里空了！我的心空了！！ 十二年了，每天回家第一个迎接我的必定是恼恼！无论何时何处，伴在我脚边的永远是恼恼！无论我做什么，它的眼睛永远注视着我，一刻也不会离开！ 我进门后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个半小时，无论想什么都有恼恼的影子！无论看哪个方向似乎都能看到恼的身影！眼泪不知不觉地流出来了，但我没哭出声来。恰巧此时儿子推门进来，问起我恼恼后事处理，我无法张口说话，突然号淘大哭起来。儿子和媳妇都安慰我说:恼恼遇见你真是最大的幸福了！别过度伤心了。恼恼已经非常非常幸福了。</h1> <h1>确实这十多年，它从一条浑身癣疮，断了腿只能在小区内地上"游动"的流浪狗 ，变成衣服亮鲜，每天吃一碗鸭肝，一个鸡膀，几个鸡爪，两杯酸奶，n次鸡肉脯的"狗中王子"(小区邻居评语 )，比小区所有的狗狗都开心！</h1> <h1>我和恼恼相遇是在2008年的夏末秋初的一天，我那时还在上班，那天恰好休息在家。夫人告诉我小区有条流浪狗仅仅几个月大，原来的主人，32号的小伙子因失恋发精神病，把它从六楼扔下，前右腿全断了，浑身疥疮。大家看它可怜，几个老太每人出二百元，在变电房边一个能避雨的廊下，给它安了个窝。我夫人是其中一个。其他人自己都养狗，唯独我家从未养过狗，所以溜狗时恼恼总是夫人牵着它。那天老太们集体外出活动，要求我去送水喂它火腿肠吃。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恼恼，一条很漂亮的棕色小狗，胸及四爪端部都是纯白色的。只是眼中充满了忧伤。</h1> <h1>我第一次给它吃火腿肠，它不吃。警惕地看着我。因为它从没见过我。第二次我又去喂它，它犹豫地吃了我手中的火腿肠。第三次我去看它，还没走近，它就摇尾跳跃地迎接我了。之后我每次下班回家，从车上下来。恼恼远远的一见到我就会狂奔向我。由于腿骨还没痊愈，它奔跑中常会跌倒，但它不顾一切，连滚带爬，扑到我身上。看着它那种兴奋、亲热，我决定收养它。</h1> <h1></h1><h1>开始是想给已退休的夫人解闷，不料最后变成了我和它两个的故事。夫人知道我想养狗了，对我讲：是不是养一个品种好点的狗狗？我讲：恼恼已经和我们有感情的了，品种好坏已经是次要的了。</h1> <h1></h1><h1>2009.1.1恼恼进入我们的家。邻居们给它买了红色斗蓬。像送孩子一样送到我们家里。</h1> <h1>到我家的第一天，给它去宠物店洗了个澡，夫人缝制了新棉被，让它睡沙发上，小傢伙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里安静踏实地睡着了。因为被原主人六楼扔下的恐怖阴影一直让它怀疑别人害它。夜间园子里人声车灯它时刻处于惊恐状态，所以每次早上有熟人去看它，它总感觉安全了。</h1> <h1>看着它有了家的安宁熟睡样子，我和夫人也很欣慰。它有时会在被窝里深情地注视着我们，眼睛里充满了感恩！</h1> <h1>为了给它治癣疮我们买回了所有的药，但因为没经验把应该稀释一百倍的浓药水直接涂它身上，恼被熏得泪水涟涟，但它知道我们在为它治病，它居然忍住了！我们把所有治癣疮的药水全用上了，不见好转。邻居徐老师送来了宠物医院院长的特别配制药，居然很快癣疮消失了。但它那条断腿，骨头是自己接上的，有点歪，还时不时流脓。于是送它去西郊公园旁给它治好癣疮的宠物医院治腿，医生给它全身麻醉，挤脓清疮。回家后它麻醉没全醒，但它半昏迷中还记得要到门口迎接我，爬一步摔一跤地跌跌撞撞挣扎到门口接我！看着这一幕让人终生难忘！ 医院的接诊医生马虎，脓未清净，每次化费上千，但没治好腿，伤口结痂后不久里面又生脓。我和夫人决定自已揭开痂，用针筒注入酒精清洗，才发现疮口深达二公分！我们再给它每天注入消炎药清洗伤口。没有麻醉，恼恼忍住泪让我们清疮，一动不动！它非常懂得主人在救它。 最终我们自已治好了流脓的腿。 </h1> <h1>恼恼腿基本治好后换上一套又一套新衣服，神气十足！ 它眼中再没有忧伤，知道自己有主人了。</h1> <h1>它特爱管闲事。凡见到戴帽裏得严严实实的人，急匆匆背着包奔跑的人，不认识的外来人和狗，戴墨镜的人...在它眼里都是可疑的盗贼，它都会吼叫驱赶。邻居们叫它小区保安队长，夸它比门卫队长还尽职！小区入室盗窃时有发生，但我家有恼守卫，十几年未发生一次失窃。没人教它，它自己担当起守护家园的责任，对家里一切都看守得严严的，甚至是亲友上门抽烟，它只允许他们往烟灰缸扔烟灰，但不允许外人用手碰烟灰缸！他们一碰，它就叫...。那股认真样子让人怜爱！</h1> <h1>在小区里常常会遇见它的原来的主人，开始的三年，它见到他就狂叫！很显然，那个将它从六楼扔下去的精神病人，在它脑中留下了极深刻的恐怖印象！第四年开始它才渐渐的遗忘了。看到精神病老主人不再叫了。知道恼恼那段历史的人都骂精神病者无人性。其实也不能怪他，他喜欢狗才买回来，发病时无自控能力。有趣的是四年后一次我牵着恼遇见他，给他点了一支中华烟闲聊，他竟然想问我买恼恼！问我要多少钱？我开玩笑的说：三千元吧？他说：哎呀，我家全部家当都要被你拿走了！其实他不知道他自己的家很有钱，而且我们养恼几年，看病，捐狗证，管理费，吃穿用洗澡...何止三千元！</h1> <h1>恼恼在附近一块名气很响，我在此住了十年，基本上没人认识我。领养恼后，几乎全都认识了我。大家都很喜欢它。有一对大学生夫妇，在恼未收养前，常带恼去洗澡，陪他玩，恼也很喜欢他们。有一次玩得开心时大学生夫妇说"来！恼恼跟我们回家去。"恼一听连忙用牙咬着狗绳拉着我往自己家奔！原来流浪狗对自己的家无限热爱！和你再好，但不愿离开自己家去别人的家。之后小区邻居们就把这当作一个娱乐，逗恼讲要领它回去，看它气急败坏地逃回自己的家，大伙哄堂大笑。</h1> <h1>五六年过去了，恼生活得优越开心富有，但我发现它脑子中始终担心会再次失去这个家！因为有时我用助动车带它去远一点的大草坪玩，它的眼睛始终盯着我，当我开车想到前面一点地方等它时它马上就紧张起来了，怕我开车走了。从此以后我总和它保持不大于5米的距离。 恼恼极其聪明，通人性。进入我们家后开始睡二楼我床边地毯上，第一年我仍在上班，晚上忙得很晚总要吃夜点心，每次无论我怎么轻手轻脚，我还没吃它总已赶到我身边了！于是牛肉干、猪肉脯、丹麦曲奇...总是我一口它一口。 </h1> <h1> 2010年底儿媳怀孕了，都说家有孕妇不宜养狗，但我怎舍得丢弃它？和亲家商量恼养在一楼，不得再上二楼，儿媳主要是在二楼活动。客厅换了新沙发它也不许它再上去睡了，给它另外安排了二个软床。我们只对它讲了一下，它竟然马上明白了！从此不上二楼，不睡沙发了！我真不知道它是怎么理解我们的意思的？从此恼总是乖乖地在一楼活动，一楼近百平方全是它的地盘，但它眼睛老是注视着二楼，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h1> <h1>但也发生了一件怪事，它经常在儿子上楼时用牙咬他裤脚，阻止他上楼。有几次牙尖碰痛了儿子。我开始以为它认为儿子只是房客，不准上楼。一次恼的"亲妈"来我家玩，它兴高彩烈地欢迎她，(我们外出旅游恼曾寄养亲妈家)，他俩玩得开心时亲妈突然上楼去找夫人说话，我发现恼马上奔过去用牙拉她裤腿阻止她上二楼！我这时才明白狗狗脑中等级观念极严，在它脑中只有最高等级的才能上二楼，儿子、亲妈只是好友，没达到上二楼的等级。有趣的是，孙子一生下来，它就把他划入最高等级，处处保护。在它心中只有我、夫人、孙子可以上二楼，它自己心甘情愿退到一楼，但也阻止其他不夠等级的人上二楼。但对孙子它绝对的保护！一次我带它推着孙子座车外出，邻居见孙子鞋好看伸手去摸他鞋，恼在二米外飞扑过来差点咬了那邻居！它是以为邻居伸手要打孙子。</h1> <h1></h1><h1>恼恼搬到楼下居住后，每年除夕、初五迎财神的鞭炮声，因为狗听觉灵敏，鞭炮声对它犹如大炮声，它吓得四处躲藏，但到处有鞭炮声传入。它极其害怕但仍然不跑上二楼找我，只是蹲在楼梯口望着楼上，它深信我会来保护它的。所以每年这两天半夜我必定下去抱它躲到声音最小的二楼卫生间，关上门等鞭炮声停止，再带它下去。相依为命的多年生活，恼恼对我越来越亲，越来越依赖。尽管有时带它去商场买东西有营业员逗它假装打夫人它会对人狂吠，和他们吵架。但我和夫人两个人一起带它外出，它会坚持要我牵着狗绳，否则就故意不走。</h1> <h1>我在楼下看报写文件，它静静地趴在我脚边绝不打扰。一旦见我放下手中的报纸文件，它就跑过来和我玩一会儿。我吃饭它静静地趴我脚边，从来不会爬到桌子边上来讨吃的，实在等得时间太长了它会用爪子轻轻地碰我的腿一下，提醒别忘了它。说实在，这十二年在家里我没安心的吃过一顿饭，因为总有一双期待的眼睛在注视着我！到我碗里的肉，百分之七十是给恼恼吃的，而且还要给他剔除筋筋拉拉的，它只吃最好的，凡见到有筋筋拉拉的，它就把头扭过去，不吃！每次坐下来吃饭，我首先看的不是我喜欢吃的菜，而是今天除了鸭肝鸡翅鸡爪它的基本餐以外还有什么可以给恼加菜的？每次吃火锅是恼恼最开心的日子！到我碗里的猪肉牛肉，大块大块的都进了恼的嘴里！而且是原味的，没调料，香喷喷热腾腾！恼走的那天我中饭没吃，晚饭时吃到瘦精肉，十几年的习惯难改，我又下意识的到桌下找恼...。 </h1> <h1>恼恼发病是2018.11月发现的，那天我从印度旅行回到家里，它见到我回来了，一激动后腿就瘫痪了。我以为是它激动得昏迷了。2019.6我从土耳其希腊旅行回来它又一次后肢瘫痪了。医生说它是小时候六楼摔下伤了脊椎神经。年轻时还能支撑，老了就支撑不住了。</h1> <h3></h3><h1>2018.11那一个月雨水特多，它走不了几米，全靠我们抱着它走，两个人在风雨中一天四次还真是艰难。它拉屎撒尿还特讲究地方，要找有矮树草地的僻静处。于是我为它特制了一辆漂亮舒适的手推车，软垫防冷橡胶垫防滑，有刹车有防震，非常实用，养狗的邻居纷纷前来求教。 每天抱它出去放车上，推它到它喜欢的地方，再抱它下车，扶它站起来，尽量 让它走走。它走不动了会注视着我让我抱它上车。我 再推它去其他它想去的地方。它想下车玩时它会身子前倾，它不想下车或无力气玩时它就不动，我俩只需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有了这辆改制的手推车，从此我又可以推着恼恼到远的地方去玩了，恼恼也非常享受这个方式，一路上坐车上浏览以前它撒欢的地方，有时下车走几步，它走不动了就注视着我示意抱它上车。</h1> <h1>在它生命最后阶段，我经常推着它去它以前玩过的地方，让它下来，能走几步就走几步。整整十三个月，每天一个老人推着一条瘫痪了的狗狗，引来数百人的询问、评论。有羡慕的，有贊叹的，也有不理解的。听到最多的是"狗狗好福气啊！”"它找到了一个好主人！""哎呦，这狗狗享受高级离休干部待遇！""看它还挺享受的！”"好人有好报，狗狗会保佑你的！”"它像皇上一样！""养了十二年的流浪狗肯定是对你忠诚得不得了！”，只有一个快递小哥骂了一声："妈的！人还没得推，还去推狗，闲得没事干了！" </h1> <h1>这一年就靠着就医吃药坚持了下来。从今年9月份起恼恼病情加重了，躺着奄奄一息。</h1> <h1>恼恼的衰弱让人伤心，它最喜欢吃的鸡肉脯也咬不动了，我只得把肉脯剪得很小方便它吞咽。它对周围没有反应，只有见到我下楼才挣扎着撑起前半身摇尾欢迎我。</h1> <h1>甚至是喝水还要靠我用手提它起来喝。但我决心只要它能坚持，我再辛苦再累也要争取让它多活一天是一天！</h1> <h1>这样我又坚持了三个月，尽量多陪它。冬天对瘫痪了的狗狗更是一个难关。最后恼恼走了，再也见不到它了！我发誓再也不养宠物了，前期的开心绝对抵消不了离别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不养了！不养了！！愿恼恼在天堂再次找到我这个主人，我也一定会去找你的！！</h1><p><br></p> <p> 后 记 。 2020.1.29是恼恼去世两月祭日，我画了一幅油画挂客厅里以示纪念。画里的恼恼坐雪地里向结冰的江面远眺，它在等我回家！它身体向右前方前倾，右腿和胸脯微微紧张，显示他看到了什么！若顺着恼恼视线将画放大，在小屋尖角上方左侧江面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人影正匆匆往家赶，那就是我！实际上那十二年里每次我外出心里总挂念着恼恼，回家的脚步总是那么匆匆忙忙！因为我知道恼恼在家更急切地盼着我回家！许多朋友奇怪为什么给它取名恼恼？最初给他取名恼恼，是指它苦命苦恼，才几个月大断腿无家独自流浪。后来我领养后有人建议改名"闹闹"，我想只要它开心幸福了，叫什么无所谓的，就不改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