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的狗

碧海一帆fly

<h3>  这院里的狗我见过的一共有三只,一只家生土狗,一只自生自灭的遗弃狗,一只立过战功的警犬。</h3><h3> 遇到它们都是在上下班途中和春秋季节午饭后遛弯儿时间。</h3><h3> 这只土狗毛色灰白,身材矮小,腿短短的,体态猥琐,像街上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弟。 据说这只土狗的前世今生是这样的:原来餐厅的师傅们养过狗,慢慢地繁衍生息成了4、5只,有一天这个饱暖思淫欲的小团体集体出院门外出游历,除了一只眼睛带伤逃回来之外,其他都不知所踪,听说有一群叫打狗队的人,觊觎它们的皮毛与肌肉。</h3><h3> 自从它受伤后,门卫的大哥看他可怜,找我要了些抗生素,准备碾成粉末,敷在它受伤的眼睛周围。好久了,再见它,眼伤还在。门卫大哥说它不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夹生,不敢靠它太近,所以药粉末不能每次都敷的恰到好处。大家都为它担心的时候,它顽强地慢慢地好了起来,就是有点毁容,斜斜一道伤疤横在脸上,本来面貌就不清秀,不灵透,现在更像一只小混混了。</h3><h3> 小混混从此只在门卫处活动,再没跑出去过。院里没有外面的世界精彩,但是温饱不愁、性命无忧。</h3><h3> 因为只有午餐时间才可以出监区, 所以大家都喜欢饭后在院里溜一圈,看看外面的天,呼吸一下外面自由的空气。盛夏寒冬也是遛不了的,只有春秋两季可以。院里有条短而宽的东西路,行道树是高大的法桐,树干笔直挺拔,树叶平展宽阔,小的叶子也足有我的3、4个手掌大,树下有时会停一排车。第一次见那只遗弃狗就是夏初的时候,它就拴在这其中一棵法桐树上。同桌吃饭的谢哥经常收集饭后的骨头喂狗,后来才知道是去喂它,原来是一只遗弃狗,初次相见还以为它是专门在那里看车的。</h3><h3> 因为它是弃儿,心中不忍,有时遛弯经过也会给它投食,远远投给它,有时力道不够,食物距它一步之遥,它因为绳子束缚竟近而不得,反复探看,急地转来转去。它没有固定吃饭的小盆,又老走来走去,所以我老把握不好距离和力道,它能吃到的时候不多,有时还不爱吃,(它不吃地瓜),看一眼就转过身子去。它不与人亲近,也不爱理人,经常背对着道路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后地上是它的吃食,有时是一大堆泡发了的面条,有时都看不出来是些什么东西。听到经过的脚步声,偶尔会侧头瞟一眼经过的人,眼神里有期待,待看清后很快转回去,再也不回头。它就那么背对着道路坐着,背影一动不动,那么孤独那么落寞。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它整天撅着嘴,眼神幽怨又恨恨的,在生主人的气吧。</h3><h3> 深秋的一天,下着细密的小雨,梧桐叶落满了一地,经过时发现它已经被淋湿了,微黄色的毛一绺一绺的贴在身上,很是狼狈。开始它还试图在雨里躲来躲去,拴它的铁链被弄得哗啦哗啦的响,可是树叶都落尽了,车底它又进不去,能躲哪里去呢?后来它安静地坐下来,后腿跪坐,前腿笔直,留给我一个被雨淋湿的背影……</h3><h3> 转眼冬天过去了,忽然想起好久不见它了。后来听说,它跑了......</h3><h3> 院里的第三只狗是一只功勋犬。</h3><h3> 与它的第一次邂逅是这样的。早晨我沿着冬青墙往前走,快拐弯的时候,迎面有一队武警小战士拐过来,冷不丁一只大黑狗从队伍的最后突然窜出来,欢蹦乱跳地,吓了我一跳,本能往右一躲,差点栽进冬青丛里。吓得带狗的小战士赶紧稍稍偏离队伍,把大狗带到另一侧,我这才发现,大狗拴着绳呢,没事儿!</h3><h3> 听说它是一只功勋犬,立过战功,有编制,带口粮,退役后来到这里,颐养天年。我觉得它应该有名字,但我不知道,它像一块黑曜石,阳光下闪耀着神秘的光芒。它体态健美,背毛素黑,两耳尖尖,眼神清澈透亮机警,让人不由地遐想它年轻时的风采。</h3><h3> 也经常遇到黑曜石不拴绳撒欢儿的时候。有一次下了公交车,大家一起进大门往里走,在快到大厅门口的时候与它狭路相逢。它在武警小战士的身前身后连蹦带跳的,步伐像一头美丽的欢快矫捷的小鹿,在快速奔跑的同时能突然做出方向调整-向斜下方移动脖颈,准确巧妙地躲开来牵它绳子的手。失手的小战士无奈地放任它。我混在稀稀落落的人群里,暗暗心里害怕,左右张望,同行的人都若无其事、安之若素地照常走路,对在身边窜来窜去的它视若无睹。我想起张姐曾跟我说过,它很奇怪,它会辨忠奸,从不轻易攻击大院里的人,无需怕它。我心想,第一我不是坏人,第二别人都不怕它,我给吓得吱哇乱叫,有失风度啊。我不由自主按住暗潮汹涌的心,硬着头皮,壮起英雄胆,跟在队伍后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出我意料的,它一点儿没跟我抢路,它取道我身边的灌木丛,从我身边呼一下窜过去了,正眼都没瞧我一下,看把我给操心的,哎!</h3><h3> 后来中午遛弯时经常见他。他慢慢变得懒洋洋地,趴在自己的私家小庭院里安静地晒太阳。他的小庭院是挨着硬化路专门在草坪里辟出来的,地面由红色空心砖砌成,保温除潮,周围有一圈精致的白色木质小篱笆,这圈小篱笆矮矮的,挺直了胸膛傲娇地宣示着他的主权,小篱笆里面是他的独居私人坡顶小洋房,小洋房面向道路开了一个优雅的欧式圆拱门,门口放着他的专用不锈钢小餐盆。他有时卧在洋房外面的地面上晒太阳,有时只把脸从小拱门里露出来晒太阳。他有时半闭着眼睛,有时就那样目不转睛地出神地趴在地上,眼神平静温柔,看不出丝毫波澜,像斜阳的余晖。他面前的餐盆里盛满了火腿肠和水果,他漠不关心浑然不觉地趴在旁边,任由那些附近的小鸟随意在身旁啄食,双方互不理睬,和平共处。</h3><h3> 有一天他让我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刚下班出监区门就听见他兴奋地狂吠,平时黑曜总是心中有尺,进退有度,从不失分寸,今天这是怎么了?遇到坏人啦?远远望过去,原来是武警战士在奔跑训练。他一改往日的疲态,精神抖擞激情昂扬地追随着每一个奔跑的战士,在他们身边气势磅礴的大声吠叫,热血沸腾不知疲倦。这时候我猛地意识到,他,是他们永恒的亲密战友,是他们生死相随不可分割的同袍,战士的奔跑是不是让他回到了过去,想起了他那曾经的钟情的火热的战斗生活?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再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h3><h3> 后来,他的小庭院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他的小洋房,只剩下那一小片红砖地,那么突兀地铺在草坪里。那是一块有故事的红砖地.....</h3><h3> 寒来暑往,院里只剩那只土狗,有事没事一个人在院里跑来跑去.....</h3><h3> </h3><h3> </h3><h3> </h3><h3> </h3><h3> </h3><h3> </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