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画梦录》和那篇代序

宁靜可以致远

<h3>如前面所说,我的工作是在为</h3><h3>抒情的散文发现一个新的园地。</h3><h3>我企图以很少的文字制造情调:</h3><h3>有时叙述着一个可以引起许多</h3><h3>想象的故事,有时是一阵伴着</h3><h3>深思的情感的波动。正如以前</h3><h3>我写诗时一样入迷,我追求着</h3><h3>纯粹的柔和,纯粹的美丽——</h3> <h3>一篇两三千字的文章完成往往</h3><h3>耗费兩三天的苦心经营,几乎</h3><h3>其中每一个字都经过我的精神</h3><h3>手指的抚摸。所以当我在一篇</h3><h3>评《画梦录》的文章里读到了</h3><h3>“然而尽有人如蒙天助,得来</h3><h3>全不费力。何其芳先生或许</h3><h3>没有经过艰苦的挣扎”我不胜</h3><h3>惊异。幸而还有一个“或许”。</h3> <h3>从此我才想到,除了最亲近的</h3><h3>朋友外,少有人知道我是如何</h3><h3>迟钝,枯窘。我并不打算解释</h3><h3>过去的自己,尤其对于那些年</h3><h3>微妙的也就是纤弱的情感思想</h3><h3>和感觉。因为现在已有了这样</h3><h3>一种心境。不知应该说是荒凉</h3><h3>还是健壮:虽有旧梦不愿重温。</h3> <h3>在一年以前我已诚实地说是</h3><h3>“有时我厌弃我自己的精致”。</h3><h3>因为这种精致“当我们从坏处</h3><h3>想只是一种颓废主义的变相”。</h3><h3>或者说一个书斋里悲观论者。</h3><h3>因为这种悲观的来源不在于</h3><h3>经历了长长的波澜起伏人生</h3><h3>(当你在那里面沉浮而挣扎时</h3><h3>是没有闲暇来唱厌倦之歌的)</h3> <h3>而在于孤独。是我那时候的</h3><h3>唯一伴侣。记得那时我偶然</h3><h3>在书上读到一位匈牙利作家</h3><h3>大意是说过世界上有两种人</h3><h3>一种使人无聊,一种自己无聊,</h3><h3>前者是不可忍耐的庸俗之辈,</h3><h3>后者却大半是思想家艺术家,</h3><h3>使我非常感动。仿佛我从此</h3><h3>有了一个决心:“甘愿生活在”</h3> <h3>最荒凉的地方,冰天雪地,</h3><h3>牧羊十九年,表示我一点</h3><h3>忠贞之心。”对于谁呢?</h3><h3>这忠贞之心?对于人生。</h3><h3>我实在是充满了热情,</h3><h3>充满了渴望。因为孤独的</h3><h3>墙壁使我隔绝人世,我才</h3><h3>“哭泣着它的寒冷”。对于人生,</h3><h3>现在我要大声地说:我实在是</h3><h3>有所爱恋,有所憎恶。并不是</h3> <h3>象在《画梦录》代序中所说的,</h3><h3>“对于人生我动心的不过是表现。”</h3><h3>使我轻易地大胆地写出那句话的</h3><h3>是骄傲。那时我在前面描写过的</h3><h3>那个制造中学生的工厂里,很久</h3><h3>不曾写文章了。一个夜半我突然</h3><h3>重又提起笔来,感到非常的悒郁</h3><h3>简直想给全世界的人一个白眼。</h3> <h3>我象写诗一样激动地草成了</h3><h3>那篇惊心动魄同时语无伦次</h3><h3>对话。就在不远的后面请看:</h3><h3>“我在车厢内各种不同的乘客</h3><h3>脸上得着一个回答了:那些</h3><h3>刻满了厌倦与不幸的皱纹脸,</h3><h3>谁要静静地多望一会儿都将</h3><h3>哭了起来或者发狂的。”……</h3> <h3>就是另外一个完全相反的对于</h3><h3>人生的态度。因为对于人间的</h3><h3>不幸和痛苦我的骄傲却只有</h3><h3>低下头耒变成了愤怒和同情</h3><h3>眼泪。最近一年,我从流散着</h3><h3>污秽和腐臭的都市走到乡下,</h3><h3>旷野和清新的空气和鞭子样</h3><h3>打在我身上的事实使我长得</h3><h3>强壮起耒,我再也不忧郁地</h3><h3>偏起颈子望着天空或者墙壁</h3><h3>做梦。现在最关心的是人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