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里有北方

眠云

<h3>我的生命里有北方</h3><h3><br></h3><h3>我的花园里正开着最后一朵黄色的月季,我的北方村庄却下了很大一场雪,二姐发来一张又一张都是关于雪的照片,远山被白雪覆盖着,上坡上常绿的红松樟子松冷澈而清晰。村庄被白雪覆盖,村中的小路用扫帚扫出一条只能过行人的小路,路边站立着不是很整齐的电线杆,空中的电线横七竖八的,像蜘蛛结的网,没有规则,却又有规则。这是一座没有被现代加速发展的步伐追赶上的村庄,还没有完成城市化的进程,古老而又原始,我的生命里有北方,北方在我意识中,就是我出生的这座村庄。</h3><h3><br></h3><h3>我的生命里有北方,北方是什么呢?南方人的眼里,北方是冰天雪地,是暖和和的炕,是被冻僵的河流,是树上挂满了亮晶晶的银条。只要我和你说起北方。我的眼神都会放射出一种银色的光芒。走,我们去北方看雪吧,去北方的山区,村庄被起伏的山峦围绕着。躺在热炕头上,就能看到山坡上的雪,倘若下着雪,透过玻璃窗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被风吹乱,撞到玻璃窗上。如果你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你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如果你真的是去北方看雪的那个人,你一定会欣喜如狂的打开禁闭的房门,冲到雪地里,张开双臂,拥抱这漫天的飞雪。</h3><h3><br></h3><h3>我经常在心里呼唤一座村庄的名字。</h3><h3>也经常在纸上写下一座村庄的名字。</h3><h3>我轻轻抚摸着一座村庄的名字的时候,内心无比温润。</h3><h3>没有什么比她更让我怀念,寒冷的冬季,一家人围绕在炉火旁。</h3><h3>母亲在灯下为我们姐妹做着冬天的衣裳。</h3><h3><br></h3><h3>这个世界总会以各种形式让我们处在生命的轮回中,母亲在这座村庄给予了我鲜活的生命,从此我的生命里有了北方,有了冰天雪地的村庄,有了茂密的森林,和林中清澈的溪水。有了灌木丛,和灌木丛中的花朵。有了麦田,和麦田中的稻草人。有了青纱帐,和青纱帐里我再也无法回去的童年。北方把最美的一切呈现给了我,我出生在北方十一月,寒冷已经降临,母亲说我出生时,天已经黑了,夜色从山峦蔓延下来,远处的松林在亲密的絮语。</h3><h3><br></h3><h3>而今,社会如此阗喧,很多人花费心思想回归简朴与自然的生活,我们被这个时代挟携裹着向前,而失去了体验自然之美的机会。北方的节奏总归比南方慢很多,依然是春耕秋收,延续着传统的田间劳作。村里的人忙完了秋收一年就算忙到了尽头,接下来的时间,男人上山砍柴,准备一年的柴火,柴火拉到家,再用锯或者斧头把长木段截成一样长短,摆放整齐,方便做饭烧炕取暖。女人们忙完家务事就东家溜门到西家,炕上一坐,腿一盘,嗑着瓜子唠唠嗑。临近年关,条件好点的农户,就会杀年猪请客,做上满满一桌子杀猪菜,血肠啊,酸菜炖大骨头啊,猪肉炖粉条啊。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酒大碗的喝,肉大块的吃,庄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从来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活得简单质朴而直接,窗外寒风凛冽,屋里的老少爷们,开怀畅饮,醉在北方的寒夜里,醉在一年的好收成里。</h3><h3><br></h3><h3>倘若遇到好的天气,天蓝的像湖泊,阳光也变得勤快起来,在山谷中到处游荡。我喜欢走在有阳光的路上,太阳爱我,也爱着所有人。 这样的天气,适合洗头发,洗衣服,我们经常三五成群,踩着厚厚的积雪,拉着雪爬犁去东大桥边的乌斯浑河,用斧头坎一块一块的冰块装满雪爬犁拉回家。再把冰块放入大锅内,用柴火把水烧开。用河水洗过的头发特别的柔顺,带着岸边草木的芳香。洗过的衣服也特别的干净,有甜甜的味道。那时没有洗衣机,洗好的衣服晒在木杖子上,瞬间就冻的僵硬,你用手敲打已经上了冻的衣裳,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来,是水凝结成了冰,被敲打后而断裂的声音。这滴水成冰的感觉,令南方望尘莫及,永远也不能理解也永远无法理解。</h3><h3><br></h3><h3>二姐每年过年前,都会回到父母亲的家里,与我们欢聚。我让二姐带回来一捧家乡的黑泥土,装在一个盒子里,隆重的置于案头,以解我的思乡之苦。每每整理书桌,总要仔仔细细的端详这迢迢千里而来的泥土,到底一种什么样的神奇力量让游子泪落他乡。手摸着这一粒尘土,感觉自己离故土是难么的近。</h3><h3><br></h3><h3>我在这里与你分享,我的北方。北方属于我的那一部分,我一直带在身旁。北方的山野,写满了我生命本来的样子。山峦逶迤,鸟群飞过天空,它们飞翔的姿势,你一直在模仿,却从来没有超越。山风顺着坡道而下,木质的门窗吱嘎做响,炕上熟睡的你,做着醒来讲不明白的梦。灶坑里残留的炭火,抵御着寒冬的慢慢长夜。冬天,什么色泽都隐藏在内部,大地成为木刻的画帧。</h3><h3><br></h3><h3>我的童年及少年就是这样诗意一般度过的,在北方宽阔厚实的土地上,在开满金达莱花的山岗上。在宽松自由的条件下,像没有受到严格约束的山风,在山谷中游荡。我在北方的山野里奔跑,我爱着草地里的野花,无数不知道名字的野草,也爱着树木和河流。那是我依照真性情生活的年代,那些年,父亲常年多病,物质上的清贫,精神上却饱满富有。我接受冬季的寒冷,家庭命运的多舛,平静而没有抱怨。我享受着自由感受的生命,享受着北方大地的纯厚与简单,远离尘世的俗滤与束缚。但是父母言传身教,又让我从未偏离“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h3><h3><br></h3><h3>山峦在那里,河流在那里,村庄在那里,千年在那里。我离开时的老房子依然还在那里,虽已无人居住,破旧不堪。土地还在,我生命里的北方还在。本雅明在“驼背小人”中写道:“有时候远方唤起的渴望并非是引向陌生之地,而是一种回家的召唤”。这些年,我的梦,始终在北方无止境的奔跑。我常梦见自己,雪花一般缓缓飘在村落。雪的颜色,披着银色的光芒。山峦浸润在暮色里,我和小伙伴手牵着手走在放学回家的山路上。</h3><h3><br></h3><h3>也许我回来,是为了在家乡埋一滴眼泪,好让我这一生也有乡愁。&nbsp;&nbsp;&nbsp; ———夜奔</h3><h3><br></h3><h3>那一年冬季,我一个人一路向北,乘坐客车至烟台已是傍晚,搭夜行的轮渡到大连,又转乘火车至牡丹江,心里装满各种纠结与不为人知的秘密,轮船在黑夜的海上航行,我无法透过黑暗凝结的光看见任何事物,一个人站在甲板上,任潮湿阴冷的海风吹我消瘦的脸庞,在黑夜的海上,在浪花的欢乐里,潸然泪下,我的心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我要去北方。</h3><h3><br></h3><h3>如果我不曾离开北方,也许我的人生该是另一种境遇。如果我不曾离开北方,我不会如此深切的体会到乡愁的滋味。如果我不曾离开北方,南方对于我来说只是亭台轩榭,雕梁画栋,小桥流水一般的句子。北方给了我最初的善良与真诚,南方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精致婉约的小女子。尽管记忆有些模糊,叙说凌乱纷杂。尽管时间流逝,我辗转在不同的地方。北方依旧在原地,她成不了南方。南方依旧在原地,也成不了北方。</h3><h3><br></h3><h3>我的生命里有北方。</h3><h3><br></h3><h3>北方,给予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于是我创造了一些词语,站回北方的山岗,用这些词语,向你讲述,在遥远的北方,乌斯浑河畔,那里冰雪可以渉过心灵,春风也令人沉醉。我们也可以如词语一般,站回北方的山岗上,听黄昏的鸟群唱着归巢的歌,看傍晚的村庄渐渐升起了炊烟,看牧羊人挥动着皮鞭,一步一声吆喝,赶着羊群回到圈里,看山脚下的河水蜿蜒流向远方。</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h3><h3> &nbsp; 卧雪眠云20191129</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