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枯山寒露惊鸿雁,霜降芦花红蓼滩。”秋过,冬至。</p> <h3> 冬,简单素朴,如一卷写意,寥寥几笔勾勒,却是山水有相知,素白无浮华。你可以说她清冷,因为她连呼吸都是凉的,你也可以说她高傲,因为阳光都暖不了她的眼眉。但她又是羞怯的,一扇窗便能轻易地将她拒之门外。她亦是温柔的,时光清浅,烫一炉温暖,饮雪成诗,书吟华年,慢煮岁月。</h3> <h3> 一年之中,秋太短,而冬又太长。我不喜冬,所以一年之中我用大把的时间来盼望冰的消融、冬的结束。但这并不妨碍我在冬天里也能找到些乐子。儿时家门口有一湾池水,水不深但蒲草茂盛,夏天的时候我常赤着脚在池水边的泥泞里挖田螺,泥里挖出的田螺是不能吃的,黑逡逡的,在池水里洗净也还会带着一股淤泥的味道,但鸭子爱吃,母亲用锤子把田螺敲碎倒进鸭子的食盘,那可是鸭子的高光时刻。母亲常说:“鸭子吃乌了牛(田螺),食而不知其味。”我深信不疑,但长大后却越发觉得母亲是在诓我,哪有吃了东西却不知道东西的味道的呢?</h3> <h3> 冬天才是这湾水最有趣的时候,刚零下的时候水面会结成一些细碎的薄冰,这种冰不好,用树枝一挑就会碎,所以大多时候我常常和小伙伴们一起等,等更加结实的冰,一面等一面用挑选了良久的枯树枝划愣水面。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头就这样在等待中焦急又耐心地起了又落,落了又起。年少的时光就是这样,可以肆无忌惮地耗,也可以明目张胆地等,这样的岁月大抵是不会再有了,所以如今便更加让人惦念。等水面的冰结的够厚的时候,便是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这天然的滑冰场简直就是天堂,稍大点的孩子在冰上来回穿梭,小心翼翼却按捺不住激动的双脚,年龄稍小一点的就只能眼巴巴的在池边羡慕吃味了。不过既是天然的滑冰场,那就避免不了各种意外。滑冰的时候我们都爱在冰面的边缘处滑,因为那儿的冰结得厚,滑的安全,但也会有胆大的孩子敢往冰面中心去滑的,也常常会有不堪重负的冰碎了打湿了鞋袜,吞了腿脚的时候,当然这是大人们最不愿看到的。所以大人们便成了这个“天堂”的死敌,溜冰也便成了偷偷摸摸的,偶有弄湿了鞋袜的便直接由家里的大人提着衣领拎走了,屁股上挨几下必定是少不了的,最要命的还是耳朵里塞满的唠叨,小时候最怕的便是父母的唠叨,尤其是母亲,一套一套的说辞来来回回总是那些,小时觉得烦,而今却觉得弥足珍贵。</h3> <h3> 成年后,家前的这湾池水被铺成了路,我便再也没见过结成一尺厚的冰,现在的冬天已经不冷了。城市里的四季没有那么明显,连树都是四季常青的种类,唯一能区分的大概就是天气预报里的温度和街头人们的衣着了。社会在发展,连天气预报也都是电子版的了,手机一划别说明天的,就连十五天以内的天气状况都可以搜索的到。能守在电视机旁收看的恐怕也只有老人了,而他们守的不只是天气,还有那逝去的无法回首的旧时光。小时候我常常帮父母蹲在电视机前等天气预报,等播到济宁的时候总会格外集中注意力,因为下一个就会到临沂,播完之后我便会像传声筒一样去告诉父母,那个时候的天气预报还没有这么精准,隔三差五的就会出错,以至于父母会一边抱怨,然后一边让我继续蹲守天气预报。</h3> <h3> 寒假的时候,村里会来一支秧歌队,有时候是别的村的来串村,有时候我们也会自己举办。秧歌一般都在晚上活动,天气虽然寒冷,但火红的绸子一舞起来,连空气都会变的热烈起来,扭的兴起了,便会有不少的大姑娘小伙子也加入进去,花花绿绿、吆吆喝喝的,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甚至觉得聒噪,但我乐意跟着母亲出来,哪怕踏着月影走走路也好。赶上走运的时候,村里还会来放映队播放老式电影,这是一件很热闹的事。傍晚的时候,村长就会在大喇叭里吆喝要放电影了,以至于很多人尤其是我们这般大的孩子连晚饭都顾不上就早早的扛着小马扎去村头的打谷场占位子。小时候很多孩子,尤其是男孩儿都很崇拜放映员,因为他们安装电影机、倒带、换带简直酷的一塌糊涂,哪怕是升起电影幕布的手都是带着行云流水的光环的。电影开始了,墙头上、枯树杈上、麦瓤堆上早就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有淘气的孩子还会趁播放之前透过灯光在幕布上玩手影游戏。播放的电影一般都是我们知道的故事,但谁又在意呢?即使呼出的气都是凉的,欢乐却早就在小马扎、墙头、树叉和幕布上雀跃了,又何必拘泥于为谁呢?</h3> <p class="ql-block"> 现在的冬越来越不好玩儿了,能做的事越来越少,或者说是想做的事越来越少了。“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或者说冬没变,只是岁月忽老,心境不同罢了。</p> <h3> 冬来,即来。</h3><h3> 心从容,烹一壶清茶,揽岁月入水,候一场雪落,等一场芳香四散,来年又是一年春好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