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

虎哥

<h3>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尔翻开日记,才想起同桌的你…… 曾几何时,老狼一首脍炙人口的校园民谣,风靡一时,飘荡在那段岁月的街头巷尾。一段青葱,一抹印记,思绪似唤醒记忆的清风,掀开那尘封的琐碎。伴着几份复杂,酸楚,怅然,飘回到那个年代。 那年的小升初,揭榜的日子,他怀着忐忑的心,在中学校报黑板上搜寻着自己的名字,当目光聚焦在四十二名时,他舒了一口气,笑了。 开学了,报名,分班,分桌,领书。一顿忙乎后,尘埃落定。 同桌是个小女生,麦色皮肤,剪了一个利索的三齐头。圆圆的黑眼睛象两颗黑葡萄晶晶发亮,透着一股清纯的稚气。微翘的方口小嘴,露着几丝腼腆,左顾右盼时,带着好奇,带着羞涩,还有几份胆怯。碎花布衫,深蓝裤子,一双家做松紧口布鞋,干净利落,一副农家女孩的模样,自然,俏丽。 他想起书上的一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天生是个倔强孤僻的孩子,十四五岁的样子,正是毛头小伙,也是贪淘的厉害。 开课第一天,他便用他那不算大的巴掌在桌面上来回度量了几遭,取了个中,用削铅笔的小刀划了一条三八分界线,制定汉界楚河,恶狠狠和她约法三章,警告她不准越雷池半步。 她被他蛮横的气焰吓到,缩了缩脖子,怯怯的点了点头,略带慌乱的小眼神,闪烁出几份楚楚可怜。 她偶尔不留神衣袖拂过界线,他便毫不留情的一肘子撞回去,丝毫不会怜香惜玉。她揉着撞疼的胳膊,一脸恐惶和委屈,眼里一丝怯意,挂着隐隐湿润。打那以后,她更加小心翼翼对待那条境线。<br></h3> <h3>一段日子,秋毫无犯,相安无事。 一天学了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他一时猴性,效仿先人,用小刀在桌面上费力的刻了一个大大的早字,鞭策约束自己,作为励志。一通胡为,他不免自鸣得意,自认得到精髓。没想到被班主任发现,扣了个破坏公物的帽子,一个沾满粉笔沫的大逼斗摔过,后脑勺灰头土脸的一片狼藉。屁股蛋还被捎了两脚,他狼狈的杵在那里,脸红到下巴底。 她看到他那股窘样,忍不住抿嘴而笑,他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凶巴巴的低吼:幸灾乐祸。 她吓的赶紧收敛了笑意,低下头。 虽是同桌,却很少交流,那时制度还挺封建,有时还会萌生一种莫名的敌意。 一次考试,他一时疏忽,试卷做到一半时,钢笔没水了,他又没有多余的笔,墨水也用完了。 一筹莫展时,一个湛蓝色的墨水瓶放在他眼前,她一脸笑意,清澈灵动的眼神中,闪着一丝真诚。 他尴尬的脸有点僵硬,不自然的抖动几下,一丝难为情涌上心头。 心存感激,打那以后,他对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彼此印象,也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条汉界楚河也不再设防,渐渐的,也有了交流,探讨,问询。 他有个写日记的习惯,稚嫩的笔尖,流露着一种浅默淡歾的素雅,记录着一种浅薄的心得,还有一些摘抄,收集。<br></h3> <h3>他偶尔让她翻翻自己的日记,从她那崇拜赞许的目光中,他有一种少年得志的成就,一种虚荣心的满足。 了解中,他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情。她是家中老大,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家中的农活,过早的落到她瘦弱的肩上。 她说,她最大的理想,便是去县城读高中。因为县城读书,农忙的时候,正是开学的时候,那样,她就可以少做很多农活,家中的营生,无休无止,太累了,也太苦了。真实真切的心态,奢望期盼的心声,在一个身智还没长成的女孩眼中,沉重的流露。繁重的负担,磨炼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憧憬的遐想中,透着一股少女的情怀和农家的无奈。 一来二去,他们慢慢熟悉起来。日子久了,懵懂中,他心中有时会荡漾起阵阵涟漪,尤其是碰到她明眸善睐的眼神,他竟会脸色发烫,慌乱的躲开。 一学期就这样过去,学校放假了。 一个假期,他每天拔草,放牛,做农活,干着农家孩子该干的家务。 忙忙碌碌的,早出晚归,骑在牛背上,他常常想起同桌的她,竟有些魂不守舍。青葱年少,兴奋着一种迫不及待的情愫。 于是,他盼着开学。<br></h3> <h3>开学的日子如期而至,他早早的跑去教室,座位上空荡荡的,她没有来。 整整一天,她没有来。 他有点想入非非,她不是个不守时的人呀,咋会旷课。 第二天,班主任一脸凝重,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他懵了,一脸惊诧,脑海空白着,一团浑沌。头,嗡嗡作响,心,隐隐作痛。 她死了。 开学前几天,她在田地忙乎,一阵肚疼袭来,疼痛难忍,她挣扎着支撑回了家。 父母一时疏忽,没咋在意,只给她端来一碗开水,便又自顾下地去了。 疼痛有增无减,她哭喊着沿炕打滚。弟弟妹妹吓坏了,便一溜烟跑着去找大人。 等到村里的赤脚医生赶到,她已没了呼吸,尸体逐渐冰冷。 人生无常,生命如此脆弱,意外和明天永远无法预测,青春洋溢的年纪,过早的离去,一个花蕾般的精灵,就这样消逝。一个鲜活的生命,倾刻阴阳两隔。</h3><h3>他恍恍惚惚的,一阵心力交瘁,恍若隔世。 星期天,他步行十几里,去了她们村子,透过低矮的土墙,他看到那口醒目的棺木,她就静静的躺在那里,悄无声息,不再愿意爬起。<br></h3> <h3>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悲天悯人,濛濛细雨,为她洗涮眼角的泪痕,为她送行。 他一阵心痛,两眶热泪婆娑在眼里,眼前一阵模糊。人生之路刚刚开启,豆寇年华,她却走了,走的那么突然,走的那么绝然。 人生,有多少次擦肩而过,有多少次相融以沫,又有多少次生离死别。当一个人走进你的生活,慢慢熟悉时她又悄悄离去,渐行渐远时,只留下一种印记,一种想起,一段空白的思绪。 后来,听说她配了冥婚,也许在天的那一边,她也有一个幸福的家。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老狼歌的旅律又一次萦绕在他的心底,时过境迁,二十几年,他又一次想起,一种思念,一种湎怀,一种心结。 风过后,没有驻足,雨过后,潸然泪下。<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