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秋尽仍风流

泛海

<h3>文字:泛海</h3><h3>摄影:泛海</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秋尽北山</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泛海</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秋尽北山红叶稀,晖斜妙道暮云低;</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梢头解意梅花雪,干鹊飞还老树枝。</h3> <h3>注:</h3><h3>①干鹊:喜鹊。</h3><h3>②妙道:秋末冬初,北山日落于妙道山。</h3><h3>③梅花雪:乌桕籽挂满枝头,如梅花,又似雪。</h3> <h3>一篇《北山红叶窖乡愁》火了,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我能猜到11月16日写的关于北山红叶的这篇图文,会引起民间的强烈反响,但没想到其阅读量在11月20日就能达到十万。许多外地的朋友,辗转打听我的电话,咨询拍摄北山红叶的路线、食宿、机位等事项。可在回应的时候,我都遗憾地告诉他们:今年的红叶季过了。就在我拍的当天下午开始变天,夜里更是狂风肆虐,横扫一切,在掀飞岳红人家屋面瓦片的同时,摘去了乌桕树上十之七八的叶子。即便如此,依然有上海、六安、安庆等地的摄友们辛苦赶来拍片。让人欣慰的是,他们乘兴而来,竟然满意而归,纷纷表示名副其实,不虚此行,明年还要应季来,早些来。</h3> <h3>受到鼓舞的老韩,兴致勃勃地去镇上的市场监督管理所,注册了“北山红叶摄影客栈”,打定主意好好服务来自外地的摄影朋友。为此,他邀我去帮忙草绘《北山红叶摄影地图》,标注各摄影点的位置、编号和线路。于是,时隔不足一周,我再访北山。整整一天时间,我和老韩爬高就低,钻茅草,行阡陌,穿茶园,翻田垄,算是把北山跑了个遍。初步整理出十五个摄影点,明年的秋天,摄友们就可以按图索骥,拍个痛快了。</h3> <h3>疾风之后的红叶,确实比之前少多了,即使用长焦压缩空间,画面依然稀疏。但趋近了看,却又别有韵味。王维有诗《山中》: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在王摩诘的画里,空山叠翠的背景里,点缀几片红叶,反而更为显眼,更惹对于刚刚逝去绚烂秋色的遐想,全无萧瑟、凋零之意,而多珍重、流连之情。寂静中见幽趣,清寒中有美感。</h3> <h3>不同的心境,看红叶的境界也自不同。鱼玄机《感怀寄人》:“月色苔阶净,歌声竹院深。门前红叶地,不扫待知音”。鱼玄机是晚唐著名的才女,十岁左右就与温庭筠相唱和。这诗,很纯净,也很纯情。只是红颜薄命,嫁给状元李亿为妾,却遭正妻驱逐,被迫出家为道姑。27岁时,又因打死婢女而被处死。直到死了,她等待的知音,也没有来。</h3> <h3>朱熹的《秋月》:“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朱熹眼前的红叶和身处的红尘对照,虽羁居世俗,却见田园山水。两相比较,鱼玄机的道观在红尘之外,其心却向往着红尘;朱熹陷在滚滚红尘之中,心中却有隔绝红尘的清净世界。</h3> <h3>“蓝田种玉,红叶题诗”,多见于对婚姻爱情的祝福。杨伯雍在蓝田的无终山种出玉来,得到美好的婚配,剧本比较统一。“红叶题诗”则有许多不同的版本,在朝代、人名、情节上都有些微出入。唐范摅《云溪友议》卷十:“中书舍人卢渥,应举之岁,偶临御沟,见一红叶,命仆搴来。叶上有一绝句,置于巾箱,或呈于同志。及宣宗既省宫人,初下诏从百官司吏,独不许贡举人。渥后亦一任范阳,独获所退宫人。宫人睹红叶而吁叹久之,曰:“当时偶随流,不谓郎君收藏巾箧。验其书迹无不讶焉。诗曰: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唐孟棨《本事诗·情感》记有顾况,五代孙光宪《北梦琐言》卷九记有唐僖宗时李茵,宋王铚《侍儿小名录》记有德宗时贾全虚,都以红叶题诗传情。宋刘斧《青琐高议》记魏陵张实撰的《流红记》,则是综合前几家而改造的于佑与韩夫人红叶题诗的故事。</h3> <h3>也许正因为红叶题诗的意境太美,无论多么喜欢虐心的文人,都不舍得编一个悲剧的结局。故而不同时代不同人物代入其中,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红叶意象有了象征纯洁美好的爱情与婚姻的理想,以及对此渴望和追求的意蕴。红叶是诗意的!宋代张孝祥《满江红》中有“红叶题诗谁与寄,青楼薄幸空遗迹”;范成大《南柯子》中有“缄素双鱼远,题红片叶秋”;元李士瞻直接以《红叶题诗》成诗;明人撰写的《小鸣稿》卷六《香奁追和元人黄伯旸韵》的“霜林摘红叶,题诗掷流水。流到阿谁边,要识诗中意”……不胜枚举。</h3> <h3>红叶又是传情的!生长在余杭的江南美女“陈公子”,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入北山追随老韩,在吟诗作画、煮雪烹茶的另一面,竟是担起水桶浇菜、举起斧头劈柴……想必,如此违和而又温馨的画面背后,除了当初老韩的一往情深、死缠烂打,也免不了北山红叶的吸引和诱惑吧。否则,我很难想象,一个润染着江南烟雨的灵慧女子,如何安住在荒山野岭之间,洗洗涮涮,打理柴米油盐?</h3> <h3>整理古典诗歌的红叶意象,有纷纷、寂寂、萧萧、飕飕,是飞舞、飘零、流曲、也是直抒胸臆;是满山野、满阶苑,也是一庭诗境、半江流丹;似火烧、似醉染,又是明暗相映、动静相宜,烙印着秋的萧瑟、寒冷,也饱含着秋的热烈和沉醉,是天工化物,蕴含不尽的言外之意。走在北山的梯田坡地,漫步农舍的房前屋后,俯仰之间,咀嚼回味,唐诗宋词的韵味和旋律,不知不觉就弥漫开来……</h3> <h3>“偶看桕树梢头白,疑是江梅小着花”,红叶落尽的乌桕树,竟是换妆成一树梅花。那些个瞬间,我恍觉时空错乱,眼前满枝的白籽,分明就是一树着花的寒梅!乌桕籽可以乱作白梅花,不仅是他的色泽,还在于枝干的恣意和遒劲。陆游的《埭北》:“山谷苍烟薄,穿林白日斜。崖崩迂客路,木落见人家。野碓喧春水,山桥枕浅沙。前村乌桕熟,疑是早梅花”。写的就是这种感觉。</h3> <h3>深秋的乌桕叶红如丹火,初冬的乌桕籽清白如玉。更应景的,还是唐代诗人张祜《江西道中作》 :“秋滩一望平,远远见山城。落日啼乌桕,空林露寄生。烧畲残火色,荡桨夜溪声。况是会游处,桑田小变更”。写的是落日下的乌桕,没怎么着墨于色彩,而是鸟宿乌桕树的啼鸣。 没有繁茂枝叶的遮挡隐蔽,加之对乌桕籽的嗜好,树上最寻常见到的,是以喜鹊为代表的各种鸟儿。南朝《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二·西洲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伯劳是鸟,风吹树动伯劳飞,乌桕树的意象里,除了能题诗的红叶,自此还多了鸟儿的气息和生机。</h3> <h3>与老韩告别的时候,遇到两位骑着摩托车从一百多公里之外赶来北山的摄友,风尘仆仆却不见疲倦,停下车拿出相机就开拍了。循着他们的镜头望过去,夕阳的余晖,从妙道山之巅的云缝里钻出来,把整个北山映得通红。岳红人家前面的几株乌桕和银杏,撑开了枝叶,像极了迎宾的司仪,在这温和的晚风中,笑得如此灿烂,笑得这样热忱。</h3> <h3>明天的北山,应是晨光绚丽的晴朗。</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