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 忠武传承百廿年<br> 一一江南汤氏武道世家溯源<br> 如果从清朝咸丰算起,江南都口汤氏家族武道传家,尊武崇文,迄今已经历百廿余载矣!<br> 清末民初,列强侵占,军阀混战,民无岁宁。而我祖上却令子孙冒生命危险,弃文从武,奔赴战场。季叔公(汤敏中——黄埔二期)、家父(汤恭伧——黄埔十六期)、堂二伯(汤恭熙——黄埔十七期)一家叔侄三人相继投黄埔军校,赴抗日前线,浴血奋战,一时名噪江南。究其何因,一直萦绕于心。频翻谱牒,走访长者,初露端绪。欲寻汤氏武学渊源,得追溯至天祖圣财。<br>汤圣财,册名宝铭,例贡生。号新斋(1833—1899)。世居宜山鹏桥(现在归龙港),七岁失恃,由其祖母陈氏抚养成人。因家贫为维持生计,只身到平桥以西一公里地——都口杨家底(民国时期改为“汤家底”),拜杨家擅靛青术老爷为师,虚心好学,勤奋刻苦。功成则以此陶朱为业,还得到持家有术的两位胞姐协助谋划,经之营之,渐渐积赀成小康,则置地,并购渐渐没落的杨家宅。虽几间木质小平房可是我祖上五代人的所有家当,尽管几代为官,仍一直衍居于此,没有翻新,没有扩建。近一百五十余年后由我父辈们改建为简陋的二层楼。</b></h1><h1><b> 汤家底恰似一小瀛洲,东临鹏桥水,西依鲸头峦,南望龙虎,北靠钱仓;房前屋后,周环碧流。欲入汤家底,唯南面一座小桥,里面围墙高筑,由南门台进院。民国时期,东边有一座五间小洋楼(系民国初年大伯公雄夫自立门户后所建)雄壮威武;中间一座是三进传统四合院,院内有天井,全用青石板铺就,中堂大厅悬挂着“思补堂”三个大字,(“思补”二字,出论语“君子进思、尽忠、退思、补过”之意,且以纪念鼻祖思退公也。)淳朴恬静;西边一溜七间,古朴典雅。院内闲地卉木葳蕤,俨然避秦桃源也,春开百花十里香,秋结硕果满枝挂。天祖圣财勤俭起家,好善乐施,尤善解乡里中曲直。据我小姑婆说:“中年的天祖有一次去宜山办事,由于好胜,头戴红缨帽,悠然地行走在街头,这时,宜山街有一蛮汉上来就打了他一巴掌,并说‘你一染布的也想戴红缨帽?知道是谁戴的吗?一一那是当官的戴的!’”天祖憋了一肚子气,暗暗发誓一定要培养子孙读书,做有文化的人,出人头地!</b></h1> <h1></h1><h1> 圣财公世居乡间,生活艰难,仍耕读传家。他有三子,每一位都让他进私塾读书:长子谱名邦镇,榜名于光,号筠珊(1851—1925年)(即曾祖国琛公的尊人);次子邦兴,名庆光,例授国学生;三子邦芳,字锡光,号漱芝,清俊士入国学,民国允实业厅咨议官。<br>据《汤氏谱牒》记载:筠珊公,体貌奇伟,美须,臂力过常人;他性仁爱,喜任事,大度豁达;精擅于弓刀、骑射及少林拳术。<br> 据国琛太为其父筠珊撰写的传里记载:筠珊小时候天资聪颖,胸怀大志,博闻强识,可读书偏偏不肯深研。<br> 清朝末期,时局动荡,列强张牙舞爪欲瓜分我泱泱大国,战事纷纷,一个又一个丧权辱国条约签订,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孱懦的光绪皇帝也丝毫没有与垂帘听政几十年的太后分庭抗礼的胆略和力量,虽有抱负却无机施展,内政腐化,外交懦弱。高祖爱国之意拳拳,爱民之心切切。而决意习武,击剑。师从著名拳师李南擎公。</h1><h1> 李南擎(1818—1875),名宗岱,李家洋(在今苍南龙港镇)人。以武术驰名于江南。1856年,太平天国在军事达到鼎盛时期,领导集团享乐思想滋生,矛盾加剧。洪秀全和杨秀清反目成仇,江南一带“金钱会”闻风响起,各方虎踞一地。南擎公武艺高强,据《苍南县志》一九九七版记载:他耕田时,把犁、耙、耖一起扛上田头,轮替使用;挑河泥时不用扁担,两手各提一桶,在田塍间来往如飞。咸丰八年(1858),赵起在钱仓组织金钱会起义,李南擎参加义军,和陈成开一起担任拳棒教习,李被称为“第四条好汉”。据家谱里汤公雄夫撰文记载:南擎公见同党皆狗私残民,不能与共大事,遂受抚于官,任民团指挥,同党皆惊慌失措;南擎率团兵数十人,常巡视横海一带,原同党皆按兵不敢动;党平息,他们深恐有朝一日李公剿灭了他们,然而李很讲江湖道义;不久起义平息后,他隐居民间,经常召见故友、乡人纵酒高歌,叹息人生;见到高祖筠珊公的身材、品行、武艺,非常惊奇,欣赏不已,寄满怀希望于他,就把自己所有技艺悉心地传授。筠珊公自此技艺大进,乡里乡亲及师兄弟们都很惧怕他,但是他恪守师训,从不跟人计较,更不会仗着自己武功欺负别人。长年将宗师(南擎公)奉养在家中,勤学苦练,承师余绪。每日好酒好菜招待,虽然家中积蓄几近耗空,对待恩师却从不怠慢。</h1> <h1> 筠珊公在李南擎处学到一身武艺,历次县试中均列前茅,不是一二三名最差也有十七名,而始终不获院试的资格。 一家人皆能守世泽、敦孝友,成绩优秀却得不到考官的欣赏,无功名出仕,为国家重用,皆为平庸之辈?只有慨叹命运之使然,而筠珊公仍不死心。一日请堪舆朋友来家吃饭,他说:“汤氏过去很兴旺,如今渐渐衰落,也许是祖坟迷失的缘故”。原来,三世祖汤宗公明朝洪武年间,官居南京大理寺卿(相当于现在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在明代的政治风云变幻中,汤宗公为官清廉有为,刚正不阿,不趋炎附势,多次遭到政治陷害,曾经三起三落,颇具传奇色彩,最终名列史册。 <br>《明史》第十四册记载:汤宗,字正传,浙江平阳人。洪武末年,由太学生擢为河南按察佥事,改北平。建文时上变,言按察使陈瑛受燕邸金钱,有异谋。诏逮瑛,安置广西,而迁宗山东按察使。坐事左迁刑部郎中,出知苏州府。苏连岁水,民流,逋租百余萬石。宗谕富民出米代输,富民知其爱民,不三月悉完纳。(选节)</h1><h1> </h1> <h1> 汤宗先祖世居平阳儒林里,卒于官,奉旨祭葬入祀乡贤祠,而墓由于屡遭兵荒马乱,年久失修,淹没不可考。高祖闻言,马上翻查家谱,垂询族长,祖坟确在平阳万全吴岙山。可那里非常广袤,去哪儿寻找?公遂约上两位族人,斋戒三天,一同前往平阳七都吴岙。他们一行站在山脚对面,抬头便见吴岙山场广阔,层峦叠嶂,更有野道纵横,我宗公墓究在何处?正犯难之时,前面忽见一白髯过脐老者携一孩童在讨糖吃,高祖见了马上购一包糖递与他(适时值观音期,堂内正操办佛事。)老人致谢。高祖便问:“先生可否知晓此山有平阳儒林里汤氏坟吗?”老人手指对面山:“小时候,听说那里对山腰有汤驸马墓(那时宗公次子名济,字时舟,正统年间被授于驸马府教谕。家谱和刘绍宽编著的《平阳县志》均有记载),石狮、石碑均隐于蔓草间,今亡难以识别了”言罢,转入人群而去。高祖兴奋不已。马上带上工具,前往老人所指之处挖掘,只挖尺余深,就看到墓志,再挖现截断的石碑,再挖,石狮子也在。他们欣喜若狂,马上报官?,告知原委,无奈山主族大势盛而耽搁。时年为光绪六年(即1880年,谱牒里有记载)。光绪八年(即1882年),江西万载汤肇熙捧檄任平阳知事,筠珊公再告官,新县令重文教、尊贤才,他查资料,核县志,皆符合。终准予修复祖坟,数月即成,并亲自撰序存谱牒以辅证。我祖三、四世古墓历经五百余年,而復兴,岂非冥冥之中有使之然乎?他们兴奋之余,回来就修大宗谱,兴建祠堂。直至今,无论饥荒还是兵燹每逢农历三月初六族长必组织各方宗亲上千余人前往祭扫。</h1> <h1> 在光绪丙戍(1886)年,高祖筠珊在县试为武学案首(即列为第一),并在晚清重臣瞿鸿禨学政主持的府试里入泮。然而这仍不能实施他的抱负,又以捐献成“守御所千总”,即漕运总督所辖守御所主官,掌管屯田及领运漕粮等事。清朝政府,对军人或者军事有建功立业的才能得到重用,所以高祖仍然郁郁寡欢,因无机会有更大的作为,唯有一心一意专攻武艺。于是寒暑无间,深研武学。<br>越数年,光绪乙未(1895年),曾祖父汤国琛和堂祖汤骏烈公同年在县试里分别摘取文、武童桂冠。而且两堂兄弟同年双双入泮。一时成为乡间美谈,都说高祖笃念先德、心诚志坚所致。</h1><h1> 高祖筠珊一贯德高望重,急公好义,古侠士风。乡间邻里如有争议纷争,只要高祖出面调解就能平息。邻里中之孤者、老而无依者、贫不能婚者,有所求,没有一个不满其愿而去的。高祖持己廉而待人独厚,且必亲自馈送,不使人知。家中宾客往来无虚日,他跟教育家刘绍宽素有来往,《厚庄日记》里多处提到。光绪十八年4月20日载:自乌岩头至都口,午饭于汤筠珊家,后与筠珊至三大庙邀谢松亭,共至东庄董琴舫家。筠珊公跟原桐庐县教谕陈际中先生(宜山人)交往也颇深,在家谱里见到陈为圣财公作传,曾祖国琛公拜陈筱垞公为师,陈特筑“蒙楼”而收之为徒,等等皆可见一斑。</h1><h1> 筠珊公不是医生,却凭着自己智慧、平时积累的经验和一份济世仁爱的心救人无数。他精通针砭术(谱里是这样记载,查百度针砭术用石针有特殊疗效,却在宋朝失传。但高祖用的是针砭还是针灸还待考),名闻整个江南垟,常有伤病者前往医治,不但不取酬谢,贫穷者反而赠送药或者食物。每逢曾祖外出(工作所需,宦游各地),定交代他购买各种药品、药膏。那时医学水平差,医院少,更别提什么预防针,时常泛滥疫情,大家都远远躲避,怕传染,而高祖却单枪匹马不顾自身安危,不遗余力,亲临诊治,救活无数人。</h1><h1></h1><h1> 筠珊公对地方的公益事业更是鞠躬尽瘁。据《苍南县志》载:<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1920年8月,江南垟发大水,西塘堤塘溃决29处,水经旬不退,江南一带皆成泽国,岁收大歉。</span><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font-size: 20px; white-space: pre-wrap; font-family: PingFangSC-light;">众人多次商议修复之事,终因工程浩繁,意见分歧,多次商议未果,更无人带头。年逾古稀的筠珊公见家乡遭此大难,不修必是大患,为百姓谋生命财产的安全他毅然挺身而出,引为己任,带头捐资。西塘距家六七里,那时正值酷暑,他朝往暮返,整日行走在烈日暴晒之下,不假舟車。他挥汗如雨,依然严守不怠,家人劝他休息,反遭呵斥。历经数月,工程即成。接着,建筑直家河码道,倡办江南乡自治小学,都是亲力亲为。</span></h1> <h1>他为地方谋公益既如此之勤,而为家庭教育亦未有暂缓。<br> 戊戌政变后,中国已危在旦夕,筠珊公意识到中国非变法不足以图存,非西方学识不足以强大,非嚼菜根不足以大事成。那时中国还处于旧时代,思想封建,习俗保守。而日本在1868年就在“富国强兵,殖产兴业,文明开化”的口号下开始“明治维新”,加速向资本主义转变,奉行“教育立国”的国策,大量接纳近代西方文化,迅速强大起来。以救亡图存为目标的维新运动也在中国掀起,以日本为鉴、为师、为范亦成当时潮流,清廷派日留学逐年增加。筠珊公也令时年已28岁的曾祖父国琛公渡東瀛,学师范,扩视野,长见识。而大家闻听去海外求学,则闲议纷纷,可他坚持己见,变卖家当,到处筹资,于1902年5月到日本东京弘文学院速成师范科学习。归国后,起初受聘于蒲门、七溪及青田各校务,高祖甚喜;后北上入资政院秘书,高祖便忧心忡忡,一再吩咐:“我们本耕读相传,一入仕途,易染官僚习气,此非保家之道也”;后又任淳安知事,高祖又言“此为亲民之官,地方疾苦所关最切,定要善待之,居家居官,不外‘勤慎’二字!”因过去交通不便,曾祖久居县衙,无法尽孝,拟作板舆迎,高祖反而回书告诫说:“汝若能勤政廉洁,余心良慰,何必迎养?”就杜门不出,料理家政,凡子孙男女婚嫁之事,皆一身肩之。使曾祖走南闯北垂二十余年,而无内顾之忧。</h1><h1>高祖筠珊对子孙的教育更是不放松。对长孙雄夫,尤为笃爱。每当月明风清,则令其持古人名篇巨制,抚卷长吟,声惊四壁,高祖便怡然自得。孙辈及曾孙都命他求学,督导甚严。</h1> <h1>曾祖父汤国琛公虽一文官,自幼受父亲拳术击剑的熏习教诲,也喜欢武学,重视武学,发扬武学。民国十年(1921),浙江省体育会改选会长王荦、副会长郑炳垣,评议员就是曾祖汤国琛。他还参与创立了浙江省国术馆,曾在《浙江国术游艺大会汇刊》(1930)里留有“国术馆成立偶吟”和“观国术比试有感”两首诗,并任国术馆总务科长(家谱有记)。我曾于己亥春去杭州“浙江图书馆古籍部”寻到此书,目录上有这两首诗,非常遗憾由于年代久远后面几页缺失,就看不到内容。却有意外的收获,在书中找到一张(也是唯一留存的一张)曾祖父珍贵的照片。<br>民国初年,1924年5月,曾祖汤国琛得悉孙中山先生在广州黄埔长洲岛创立陆军军校。当时已经在上海之江大学毕业的季叔公汤敏中,鼓励他弃文从武,再读军校,保家卫国!家父汤恭伧和堂伯父汤恭𤋮两人小的时候目染先祖的拳术套路,耳濡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声。分别于1939、1940年纷纷投考黄埔军校,成黄埔十六、十七期毕业生,毕业后即投入腥风血雨的抗日战场,救国于水深火热之中。<br>木有本,水有源。子孙诸如此等壮举,谁言不是踵武高祖之武学迹,仰承高祖之报国志而息息相关呢?也岂不是“公侯之孙复其始”吗?<br>参考文献:1.《明史》人物篇第十四册<br>2.1997版的《苍南县志》<br>3.《汤氏家谱》<br>作者:汤小玉系汤筠珊五世孙女。</h1> <h1> <br><br></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