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text-align: left;">(题记:这是20年前发生的一起案件,破案过程可以上教科书,所以在案发后不久写成纪实小说。看到同学用5年时间写就36万字的《刑警故事》,觉得有必要把这篇纪实小说保存好,留给有心的后生)</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h3><h3> 刚刚初夏,江南中午的天气就热得象蒸笼,白炽的太阳直射在地面又被反射回来,空气水淋淋地潮湿,使人感觉象是在桑拿房里。人们刚从春天过来,一时还不能适应突然热起来的天气,懒洋洋的地睡了一觉,然后顶着耀眼的太阳加快步伐向工作场所赶去。 </h3><h3> 月山镇是个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两边各有一条小河湍湍流过,不远处就是一座座小山,从远处望去,小镇静静地伏卧在山水之间,被一团团浓郁的绿色包围,只看到几处高过树林的房顶。两条公路从这浓密的绿色中延伸出来,给小镇增添了生机。月山镇是这一方的中心集镇,因此商家云集,镇子虽小,但却很繁荣。 </h3><h3> 税务所坐落在小镇的出口处,一座简易的三层小楼,办公楼后面就是宿舍,有三幢平房,整个院子简洁干静,让人看得出这是一个管理得很好的小单位。税务所人员不多,才十多个人,除了几个老税务员住在小镇上,年轻的税务员是近年分配来的,大都住在县城。 </h3><h3> 税务员郑刚早起一会洗完衣服从集体宿舍出来,太阳晒得头发很烫,快步赶到前面的办公室,还没到上班的时间。郑刚的女友黎雪也在税务所工作,是内勤。内勤室的门还关着,郑刚想黎雪这会儿肯定在宿舍里洗漱。黎雪住的也是集体宿舍,三个女税务员住在一间房子里,就在郑刚他们前面一幢。 </h3><h3> 今天,和黎雪住在一起的两个女税务员都下乡去了,中午没有回来。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同事们和郑刚、黎雪开玩笑,问哪天请大家喝喜酒。吃过饭有同事看见郑刚钻进黎雪的宿舍,冲着他喊让他早点结婚,不然会出事的。一点半左右郑刚回到自己的宿舍时,见所长王磊正在洗衣服,从他的身后溜进宿舍睡觉去了。 </h3><h3> 黎雪和郑刚差不多同时分来税务所,也是同龄人,郑刚一米八的个子,运动员似的体形,再加上端庄的面孔,是个帅气的小伙子,很得女孩子喜欢。黎雪虽称不上很漂亮,但却文静、温柔,有一种女性的柔美,工作也很出色,所以参加工作没多久就被安排为税务所的内勤。 </h3><h3> 刚来时所里年青人大都没有谈恋爱,郑刚的帅气很快就吸引了黎雪,有点腼腆的郑刚没有多长时间就成了颇有心计的黎雪的俘虏。一年多来,俩个人越来越密,几乎是形影不离。昨天晚上俩个人走在镇外一条林荫小道上,引来了路过的农村男女青年羡慕的眼光。初夏傍晚的微风吹起黎雪白的连衣裙,轻轻地扶摸着黎雪的肌肤,让她有一种似仙欲飘的感觉,如果不是郑刚的手拉着,她真的感觉要飞起来了。俩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慢慢地走着,直到天色已暗。在一个池塘边的小树林边,黎雪轻轻地往树林方向拉拉了郑刚的手,郑刚会意地带着黎雪往树从的深处走去。黎雪深情地投入到郑刚的怀里,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郑刚身上的气习,郑刚把黎雪紧紧的搂在怀里。黎雪身体象是没有骨头似地贴在郑刚的身上,郑刚有点自恃不住,手不安份地伸向黎雪的衣内。黎雪一边接受着郑刚的亲吻,一边用手无力地拒绝着郑刚的手。 </h3><h3> 黎雪挣脱了郑刚,喘着气把头贴在郑刚的胸前,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轻轻地说:我们结婚吧!郑刚的下额轻轻地在黎雪的头上点了两下。郑刚在黎雪面前有些自卑,他觉得黎雪比自己聪明,工作能力也比自己强。大家也都是这样的感觉,同事们议论说,黎雪是看中了郑刚俊朗的形象。郑刚闻着黎雪发际里的香味,若有所思地轻声地问黎雪:我们会这样相爱一辈子吗?洋溢着幸福感的黎雪深情地回答:会呀!老了我们也会这样天天散步。 </h3><h3> 郑刚坐在办公室的电风扇下,看见大家都陆续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手里拿着报纸,却一点也没有看进去,眼睛的余光在搜索着黎雪的身影,回想着昨晚黎雪伏在他怀中爱他一辈子承诺。 </h3><h3> 三点了内勤室的门仍然关着,不一会所长王磊夹着个公文包急急忙忙地上了楼。 </h3><h3> 接着一个瘦弱的女性身影进入了郑刚的视线,那是税务员老张的女儿张小芳,她中专毕业后没有找着工作,腿又有点残疾,税务所为了照顾她家的困难,临时招聘她协助黎雪的内勤工作。张小芳的家也住在所里,经常和黎雪她们三个女税务员在一起玩。张小芳站在走廊拿钥匙打开了内勤室的门,进入了办公室。 </h3><h3> 三点十分了,其他税务员都陆陆续续到了办公室。郑刚仍然没有看到黎雪的身影,他想也许是中午被他打扰了没睡好,多睡了一会。黎雪一般是提前几分钟上班,因为税务所的外勤在上班的时候经常要找她办事。郑刚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出了办公室。向后面的宿舍望去,他想去叫她,担心迟到要被所长批评。好在所长上了二楼以后一直没有下来,不知道黎雪还没上班。</h3><h3> 郑刚不声不响地向黎雪的寝室走去,去叫黎雪赶快上班。副所长聂锐在一个企业收税中午回来迟了,多睡了一会,上班的时候正好碰上郑刚对面走来,顺便问他干什么,郑刚说没事,便急急地向后面走去。</h3><h3> 聂锐到了二楼的副所长室刚坐下,突然听见从宿舍后面传来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声:不好了!出事了!所长王磊听见叫声很是吃惊,猛地站起来向着喊声看去,见郑刚正跌跌撞撞地向办公室跑来。</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二) </h3><h3> 王磊和聂锐同时从办公室跑到楼下,正好迎到郑刚,郑刚煞白的脸色,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腔说,不好了!黎雪出事了!王磊急切地大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郑刚哭着说黎雪被人杀了。 </h3><h3> 王磊和聂锐二话没说跑向黎雪的宿舍,王磊推开门,见黎雪躺在地上,身体上裹着薄被,急忙用手掀开盖在黎雪脸上的被子,黎雪的嘴角边有一丝血迹,裤子被松开,露出了内衣。王磊用手试了试她的鼻息,没有感觉,又摸了摸颈下的脉膊,也没有感觉,便一把抱起黎雪,冲着聂锐喊赶快叫车。王磊是情急之中,不知哪来的力量,双手托着黎雪就向前面跑去。</h3><h3> 驾驶员看到王磊抱着黎雪向前面跑来,快速发动了车子,大家一起帮着王磊把黎雪抬上车,向镇上的医院飞驶而去。 </h3><h3> 县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梁越接到月山镇税务所发生凶杀案的电话是三点半,他立即给刑警大队长罗威打电话,让他赶紧调集人员赶赴现场,自己招呼驾驶员向月山镇奔去。 </h3><h3> 月山镇派出所就在税务所的不远处,税务所副所长聂锐正向派出所长介绍情况,梁越风一样冲进会议室,急切问什么情况,聂锐做了汇报。不一会刑警大队长带着大批人马到了派出所,梁越把刑警大队的民警和派出所全体民警召集到会议室,简要地介绍了案情,把民警分成三个小组。一组勘查现场,一组对税务所全体人员进行调查,一组赶到医院,了解黎雪的情况并和她家人取得联系。 </h3><h3> 王磊把黎雪送到医院时,黎雪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医生对黎雪进行紧急抢救了十多分钟,终于又恢复了黎雪的呼吸和心跳,医生觉得这么长时间还能恢复过来是个奇迹。小镇的医院条件差,王磊通过县税务局请来了专家,医生看了黎雪的病情后,认为黎雪的情况很不好,虽然呼吸心跳正常,但很可能是脑死亡,但由于没有设备,还检查不出来,示意等情况稳定后立即调用省级医院的专用救护车转院。 </h3><h3> 黎雪的母亲是县财政局局长,她和黎雪的父亲赶到医院时,看到急救室里的黎雪就晕了过去,一直在医院护理黎雪的张小芳因为去过黎雪家,认识黎雪的母亲,就忙着不停地照顾着她。 </h3><h3> 梁越察看了案件的现场和周围环境,税务所自成院落,周围都是单位和群众,税务所只有一道门出入。黎雪的宿舍在三幢宿舍的中间,后面是食堂和男税务员的集体宿舍,前面是两户老税务员的住家。三个女税务员住在中间一幢的东头一间,门向北开,东面隔着过道是公用厕所,西面隔壁住着三个男税务员,中间的隔墙没有到顶,但被简易的天花板挡住,两边能互相听到隔壁的声音。黎雪的宿舍里有三张床,黎雪的床在中间,黎雪被害的地点就在两张床之间。 </h3><h3> 技术员们仔细地在现场的每个角落里勘查,梁越没有打扰他们,观察了一会回到派出所,在讯问郑刚的刑警边坐下。郑刚也不知道他是谁,恐慌地看了他一眼。梁越拿来已经记录的口供,仔细地看了一遍。 </h3><h3> 凌晨一点多,三个侦察小组的初步工作已经完成,向仍然坚持在派出所的各级领导做了简要的汇报。刑警大队长罗威总结了第一天的工作,通过现场勘察和对税务所工作人员的访问,查实了几个重要情况。 </h3><h3> 这是一起凶杀案,初步判断凶手是熟人,因为中午税务所的门卫没有发现陌生人进出,黎雪的门也没有被损坏的痕迹。案发现场没有打斗的迹象,而且在隔壁三个午休的税务员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h3><h3> 黎雪是被窒息昏迷,被害的时间是中午一点三十分以后到二点五十之间,更确切一点推测是上班前的半个小时,因为黎雪送到医院时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经抢救后又恢复说明其被害的时间不会太长。 </h3><h3> 所长王磊让黎雪上午取出的三万块钱现金仍然放在枕头下面,没有翻动的痕象。 </h3><h3> 在黎雪的床边发现一处新鲜的精斑。 </h3><h3> 张小芳的男友吃饭时进来,一点半左右出去。 </h3><h3> 中午在所内的税务员、聘用人员包括所领导一共有十四个人,除黎雪外,男性九名,女性四名。只有两个人的活动时间没有人证实,其余都能互相印证。一个是郑刚,有人看见他进入黎雪的房间,却没有人看见他什么时间出来。还有副所长聂锐回来时经过门口时,门卫证实大概是两点二十左右,但和其同住一个宿舍的所长王磊没有发现他回来,起床时却看见他睡在床上。</h3><h3> 听完汇报后,在场的领导决定成立以梁越为组长的专案组,指挥部设在月山派出所,采取三条措施,一是现场等天亮后再作进一步的勘察,并要扩大范围;二是现场访问组要对税务员所有人员以及黎雪的家人还要更加仔细进行全面的访问、调查;三是对重点嫌疑人郑刚继续进行审查。 </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 </h3><h3> 散会后,派出所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梁越一个人,获取的所有关于案件的信息在他的头脑里不停地闪现,已经从事近二十年侦刑工作的他感觉这起案件能不能及时破获,关键在最初的几天。这起看起来并不复杂的案件如果不能够在案发后的几天内取得突破,随着时间的延长将很可能使案件变得扑朔迷离。虽然梁越对破案有信心,但也感到的巨大的压力。案件发生在政府机关内,被害人的母亲又是县里地位显嚇的财政局长,现在社会上关于案件的传说已经有了多个版本。而且案情看起来又比较简单,不能及时破案说不过去。刚才县委书和县长都分别给他打了电话,要求尽快破案。 </h3><h3> 税务所每个人的访问笔录他都看了,凭直观印象,凶手肯定在税务所内,因为税务所特定的环境和案发时间决定不可能是陌生人作案。出于谨慎,在刚才汇报会上,他没有对案件的性质进行分析,但他自己已有倾向性的意见。这起案件,只有两种可能,一个劫财,一个劫色。劫财,黎雪上午取出的三万块钱,只有所长王磊、和黎雪一个办公室的张小芳等少数人知道,如果作案的动机是钱,为什么把人杀了钱却不拿走呢?这不合常理。劫色,凭感觉应该是,因为现场有新鲜的精斑。但有作案嫌疑人就更少了,中午有作案的时间的只有郑刚和副所长聂税。聂税为人诚实厚道,正直善良,做这种事不符合他的秉性,大家一致觉得他不可能。郑刚和黎雪的关系很密切,快准备结婚了,他也没有必要杀死自己的未婚妻。细想下来,梁越愈发感到这起案件不会很简单。 </h3><h3> 第二天天刚亮,侦察员们匆匆用了早餐,就被叫到了会议室,梁越把当天的工作进行了分工,提醒大家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案件,要认识到案件的复杂性,绝不能只把眼光盯在郑刚一个人身上。会议只用了十分钟时间,大家都分头工作去了。 </h3><h3> 随着工作的深入,又有新的情况不断传到指挥部。 </h3><h3> 张小芳的男友虽然有劣迹曾被公安机关处理过,但一点半左右离开税务所后和朋友聊天,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 </h3><h3> 在郑刚床上被单和枕头上发现了少量新鲜的血液,并在床垫下发现了一团擦拭血迹的卫生纸,经化验与黎雪的血型相符。 </h3><h3> 现场提取的精液经化验与郑刚的血型相符。 </h3><h3> 现场没有发现黎雪随身携带的钥匙。黎雪的办公桌内发现了大量郑刚和黎雪在一起的照片,看出两个热恋的程度。黎雪的日记里记录了两人交往的经历,能够看出黎雪对郑刚的一往情深,虽然多次记录了俩人在一起亲呢的情节,却没有反映俩人发生过性关系。 </h3><h3> 郑刚在讯问中承认,他吃过饭后进入黎雪的房间,俩人躺在床上说了一会话,没有发生性关系。大约一点多钟回到宿舍,回来时看见所长王磊正在洗衣服,王磊却肯定地证实他没有看见郑刚。王磊说他起床时,看见郑刚在洗外衣,案发当晚衣服还没有凉干。 </h3><h3> 郑刚声称没有黎雪房间门的钥匙,但侦察员把他身上的一串钥匙拿去比对,发现有一把钥匙能打开黎雪房间的门,郑刚却说不出这把钥匙的用途。 </h3><h3> 越来越多的疑点集中到郑刚的身上,侦察员们的情绪高昂,加大了对郑刚讯问的力度,梁越批准把郑刚刑事拘留,并把他从月山派出所带回县城的看守所由刑警大队长罗威负责带领一组有经验的侦察员进行审讯。 </h3><h3> 现场勘查小组已经完成了工作,封锁了勘查过的现场,回到县局的实验室进行分析。并派人把现场提取的血液和精液送到省公安作DNA化验,进一步确定源体。 </h3><h3> 现场访问小组还在逐人进行访问,但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h3><h3> 傍晚时分,省城医院来了一辆专用救护车把黎雪转到省城医院进行挽救。暄嚣了一天的小镇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h3><h3> 晚上十点是开案件分析会的时间,会前审讯组又传来新消息,郑刚承认中午和黎雪发生了性关系,并说是第一次,但却一口咬定没有杀她。 </h3><h3> 本来会议可以回到县城去开,因为大部分侦查员已经回到县城,梁越考虑如果回到县城开会,会给侦察员们错觉,认为凶手就是郑刚,影响对其他线索的查证。所以把参战的侦察员全部调集到月山派出所,县局的局长和市局刑警支队的领导和技术人员也参加了会议。</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 </h3><h3> 会议开得很热烈,各个小组汇报了工作情况,刑警大队长罗威综合各个小组发言的意见,进行了全面的分析,认为所有疑点都集中在郑刚身上。 </h3><h3> 首先基本上可以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三万块现金没有动,如果抢劫杀人,隔壁的税务员不可能听不到动静。认为这是一起强奸杀人案,虽然黎雪正在抢救,不便作法医检查,但现场发现了新鲜的精液,而且案发时黎雪的衣服被解开。 </h3><h3> 犯罪分子对当天税务所的情况相当熟悉,因为平时女税务员的的房间很少一个人,多数时间是三个人,至少是两个人,偶尔只有一个人。当天知道黎雪一个在房间的只税务所内部人员。 </h3><h3> 郑刚是最后一个离开黎雪房间,也是第一个到案发现场的人,他有作案时间,并有条件随时进入现场。整个税务所只有他出现在黎雪的房间才可能不出现声响,而不被隔壁的人听见。 </h3><h3> 郑刚床上发现的少量的新鲜血液经化验与黎雪的血型相同,黎雪被窒息昏迷后,只是嘴角边有少量的出血,在数量上与郑刚床上的血迹相吻合。 </h3><h3> 王磊起床时看见郑刚正洗外衣,有消灭罪证的嫌疑。郑刚较懒,外衣很少自己洗,在没有和黎雪谈对象前一般都带回家,自从和黎雪谈了以后都是黎雪洗。 </h3><h3> 郑刚在审查中有三次明显的撒谎。开始被审查时极力否认与黎雪发生过性关系,后因害怕法医的检查又被迫承认;郑刚称一点多钟回来时看见所长王磊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但王磊却确切地证实没有看见郑刚,从现场情况看,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院,如果郑刚从王磊身边从过,王磊不可能看不见。 </h3><h3> 最值得怀疑的是郑刚身上带着一把能够打开黎雪房间的钥匙,郑刚在审讯中一直夭口否认,但却说不出钥匙的用途。郑刚交待一点多钟从黎雪房间出来,黎雪没有关门,后来就没有再去,上班后去叫黎雪时发现房门半开着,他是推门而入。但据调查,女税务员的房门的锁有点问题,非常难关,非得用钥匙插进锁里或者在房间内才能关上,不然要很大的力量,女税务员有时候弄得很响也关不上门。王磊已经找好了木工,正准备近日修理。他下午上班顺便上厕所时路过黎雪的房门还注意看了一下,发现房门关得很严,时间大概是三点整,因为他到门厅的时候看钟是三点零两分,这段路程约两分钟时间。副所长聂锐回来时大约两点二十左右,他上厕所时路过黎雪的房间看见门也是关着的。 </h3><h3> 罗威对郑刚杀人的动机进行了分析,认为郑刚本意并非要杀死黎雪。他们俩关系很融洽,虽然黎雪的父母极力反对,但黎雪在日记中表示即使冒犯父母也要与郑刚结合。郑刚平时对黎雪百依百顺,几乎对黎雪到了言从计听的地步,他没有必要也没有胆量去杀害黎雪。唯一的可能就是过失杀人,中午到黎雪房间后,在与黎雪的亲热过程中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但黎雪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子,可能不同意。郑刚在强行与黎雪发生关系时,怕隔壁的同事听见用手或者被子去捂黎雪,用力过猛,或者时间过长,导致黎雪窒息。郑刚在发现黎雪昏迷后,一下慌了神,以为她已死亡,用身上所带的钥匙小心关上房门后逃走。上班后又不放心,怕黎雪没死会暴露自己,用钥匙打开房门,发现黎雪确已死亡才大声叫喊。 </h3><h3> 罗威最后根据黎雪房门非得用钥才能关上这一个特征进行了推测。他认为,郑刚一点半左右出来到三点十分再去,都说房门没有关,但聂锐两点二十,王磊三点从黎雪房前经过时都发现房门是关着的。如果凶手不是郑刚的话,那么凶手应该是三点以后,三点十分以前从黎雪的房间逃走,在这短短的十分钟里,王磊和郑锐上班又占了四分钟,在这四分钟里如果有人在宿舍区通向办公楼的过道中走动,两人能够看见。那就只有从三点零二分到三点零八之间的六分钟时间内,凶手从黎雪的房间逃走。这期间正是上班时间,凶手不可能选择这个时间逃跑。 </h3><h3> 只有两个人可以在杀害黎雪后,把门关好,又不被发现。 </h3><h3> 一个是郑刚,他杀害黎雪后,用身上所带的钥匙关好门,然后又在三点十分假装去叫黎雪,再用钥匙打开门,因此聂锐两点二十、王磊三点路过黎雪房间时都发现门是关着的。 </h3><h3> 一个是聂税,他两点二十回来经过黎雪的门口时,发现黎雪的门开着,推门进去乘黎雪不备用被子堵住黎雪的嘴,然后将其强奸。杀人后取走黎雪的钥匙关上门,乘大家都上班后再打开黎雪房门。因此王磊三点经过黎雪的房间时看到门是关着的,而郑刚三点十分叫黎雪时,门是开着的。 </h3><h3> 罗威最后指出聂锐除了有作案时间外,没有其他嫌疑,现场遗留物与聂锐的血型不符,可以排除。那就只剩下郑刚,他有作案时间,而且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他一个身上。 </h3><h3> 梁越听了罗威的分析和推测,肯定了两天来的工作成绩。他强调目前只有一点可以认定,那就是熟人作案,其余都是分析判断。郑刚也只是嫌疑,还没有拿到直接的证据。离破案还很远,不能把侦察的目标引向一个方向,要求继续扩大侦察视线,发现侦察工作中忽视的细节。 </h3><h3> 接着,他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让大家思考,黎雪的钥匙是随身携带的,不然她既进不了门,也锁不上门。但现场没有发现这串钥匙,说明这串钥匙是被凶手带走了。凶手什么都没有带,为什么要带走这串钥匙呢?假如是郑刚作案,他有必要带走黎雪的钥匙吗? </h3><h3> 梁越提出这个问题后,没有人对这个问题发表意见。</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五) </h3><h3> 省厅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黎雪房间的精液源体为郑刚,而郑刚床上的血液的源体则为黎雪,审讯组的干警听到这个消息后,信心百倍,表示一定能攻破郑刚的心理防线,尽快破案。 </h3><h3> 而仍然在月山镇的现场访问组的侦察员们两天来一点进展也没有,大家都盼望着审讯组取得突破。现场勘察组几乎把税务所翻了个底朝天,重点是厕所、下水道。后又扩大到税务所外围的二百米以内,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没有发现黎雪丢失的钥匙,也没有发现有人翻围墙进入税务所的痕迹。 </h3><h3> 梁越从案发那天起一直觉得这不是一起轻易能够破获的案件,但没想到除了郑刚这条线索外,再没发现其他一点可疑的线索。他总感到什么地方有问题,特别是黎雪的那串钥匙产生的疑问一直困扰着他。但现在的疑点越来越多地集中到郑刚身上,省厅的DNA鉴定结论使郑刚的嫌疑更进一步上升,包括前提介入的检察官也认同凶手就是郑刚。 </h3><h3> 罗威带领几名精干的侦察员在看守所轮换着对郑刚进行审讯,主要策略是从郑刚失手导致黎雪窒息的环节入手,进行攻心战术,但几天下来,一点效果也没有。郑刚在回答时间、钥匙、床上的血液等问题时,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只得承认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自己是凶手,但每次审讯结束时总是请求相信他真的没有杀黎雪。 </h3><h3> 梁越参加了两次审讯,他觉得郑刚比较单纯,不是那种狡诈、诡秘之人,感觉他的供述比较实在,在关键问题上没有撒谎。也许这就是经历了成千上万起案件后的一种灵感,他觉得郑刚不象是凶手。但这么多的证据集中郑刚一个人身上,使梁越对自己的感觉失去了自信。 </h3><h3> 刑事拘留已经快到期了,刑警大队把呈请批准逮捕的报告送到了梁越的面前,面对着报告他看了半天才签字。刑事拘留和逮捕虽然都是法律规定的强制措施,性质却不同,逮捕说明案件的基本事实已经查清。这起案件从目前掌握的证据看,提请逮捕郑刚完全没有问题,但梁越的心中却不太踏实,他觉得凭郑刚的智力和性格,这么多天下来,肯定顶不住了。刑拘期限已到,也只有提请逮捕这条路可走了。 </h3><h3> 从省公安厅请来的心理学专家用了两天的时间对郑刚进行测谎,结果正与梁越的感觉一样,郑刚的嫌疑下降。结果一出来,所有参加办案的干警都大失所望,刑警大队长罗威乱了阵脚,向梁越汇报时没有了案发时的自信,从眼神里看出他希望得到梁越的明确指示。 </h3><h3> 梁越在案件分析会上,指出不能因为测谎的结果而对收集到的线索产生怀疑,说明还没有在这些线索中找出它们之间的关联,测谎的结果也只能为破案提供参考依据。他要求审讯组工作不能放松,另一方面加强了在月山镇现场访问组的警力。 </h3><h3> 这时传来不幸的消息,黎雪终因窒息时间过长经省城医院抢救无效死亡。</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六) </h3><h3> 案件似乎真的走到了尽头,又过了两天,仍然没有进展,上级领导的电话不断传给在月山镇的梁越,一向沉稳的梁越真的坐不住了。 <br></h3><h3> 这天下午两点多钟,梁越一个人走到税务所内,还没有到上班时间,大概也是因为出了凶杀案件,使人感觉整个税务所阴沉沉的。 </h3><h3> 梁越来到案发现场,观察了一会。从二点五十到三点十分正是税员们上班的时间,后面一幢住的男税务员从黎雪住的那幢平房的西面过道上班,和黎雪一幢的男税务员直接出门从南面的过道上班。黎雪房间的门向北与后面的男税务员集体宿舍的门错位约五米,东面有一条过道没有人经过,只有住前面两幢的人上厕所才会走到那里,或者住在后面一幢的人上厕所后直接上班也可以经过。所以从黎雪的房间东面U字型的二十多米过道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人走。黎雪宿舍南面一幢平房住两户老税务员,各有一个后门,与黎雪南面窗户对面的是与其同一办公室的张小芳的家。 </h3><h3> 梁越分析,如果排除郑刚,凶手只能是三点到三点十分之间逃出黎雪的房间,那么只有选择这条过道才不容易被人发现。这条过道通向两户老税务员的家,张小芳的父母中午不在,只有张小芳及她家的褓姆,还有一对老税务员夫妻。凶手杀人后逃跑没有出税务所的大院,应该藏在税务所院内,也就是两个老税务员家中。张小芳的父母中午不在家,另外一户老税务员夫妻不可能是凶犯,没有作案的条件。张小芳家有一个褓姆,办案人员没有过多的介绍,梁越想通过张小芳进行了解。 </h3><h3> 走进内勤室,张小芳正在伏在桌子上写什么,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下,当他意识到来的人是公安局的领导时,慌忙站起来,眼睛露出一丝恐慌。梁越注意观察了一下张小芳,觉得从她身上表露出的是一种倔犟、偏执性格。梁越和她多聊了几句,当问到她家里褓姆时,张小芳变得有些紧张。这些变化被梁越看得很明白,他突然意识到,张小芳对黎雪的情况最了解,当天黎雪把钱带回宿舍只有她清楚,所长王磊也不知道。 </h3><h3> 梁越走出内勤室,一路上想,张小芳有接近黎雪的条件,也有作案时间,但她作案动机是什么?抢钱,但为什么没把钱拿走?也许是某种意外的原因或者是杀了人以后害怕暴露。梁越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回到派出所,把张小芳和她家褓姆张丽的访问材料取来仔细地看了一遍,觉得侦察员对她俩的询问太粗糙。立即找来访问组的办案侦察员,进行了研究分析,决定加强审讯力量,对张小芳和张丽再进行讯问。 </h3><h3> 梁越坐镇指挥对俩人的审讯。 </h3><h3> 不一会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张丽在侦察员的追问下开始不停地哭泣,没过多久就交待黎雪是她和张小芳所害。梁越异常地高兴,立即吩咐,尽快固定证据,突击张小芳。 </h3><h3> 晚上十点,张小芳终于抵抗不住,交待了预谋、实施劫财杀人的全过程。 </h3><h3> 张小芳由于自幼残疾,心理有些扭曲,中专毕业后又没找着工作,被聘用为税务所临时工后,与黎雪相比,觉得很自卑。从而对黎雪产生了嫉妒心理,但却从未流露过。已到了结婚年龄也没能找到男友,不得已与一个受过公安机关处理过的人确定了恋爱关系,最近准备结婚。但由于母亲前些年做生意亏了很多,男友家更困难,无力支持她们俩结婚。 </h3><h3> 张小芳看到黎雪保管着所内的大量资金,前不久还在银行存入了十万元,存折就放在保险柜里,便一直想打这些巨款的主意。张小芳瘦弱,又有残疾,知道不是黎雪的对手,她便说服了褓姆张丽与她一起实施抢劫。张丽是张小芳家的远房亲戚,长得五大三粗,没什么头脑。张小芳把自己的预谋告诉了她,她觉得很周到,并把计划写在一张纸上。 </h3><h3> 俩人原计划五一节期间乘税务所放假,把黎雪骗到月山镇,绑架到她们看好的一间没有人住的破房子里,逼迫黎雪说出保险柜密码,化妆取出巨款后杀死黎雪,再把她埋在山沟里,并且看好了挖坑的地点。 </h3><h3> 五月二日晚,张小芳和张丽来到县城,打电话到黎雪家,是黎雪妈妈接的电话,她便变着声调说话,骗出黎雪后,她们三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到月山。当出租车行驶到一个路口时,黎雪看见一个朋友,下车和她说了几句话,并用路边的公用电话告诉母亲和张小芳要回月山玩。张小芳一听自己被暴露,取消了计划。 </h3><h3> 案发当天上午,黎雪取出了三万元现金,并准备把剩下的钱在近期缴到县税务局。张小芳一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中午下班后便和张丽密谋。不巧的是,吃过饭后男友来到张小芳家赖着不走,一点多钟才哄走了男友。两点多钟张小芳拿了一件新衣服,和张丽一道不声响地来到黎雪的房前,轻轻地敲响了黎雪的房门。和郑刚亲热了一阵子后的黎雪兴奋睡不着,和衣在床上躺着,听见轻轻的敲门声,以为郑刚又来了,高兴地开了门。张小芳小声地说买了一件新衣服请黎雪试试,并示意隔壁税务员在睡觉,别吵醒他们。 </h3><h3> 张小芳先试穿,后又让黎雪试穿,当黎雪试完,穿好自己的衣服,低头穿鞋子的时候,张小芳猛地用床上的薄被捂住黎雪并把她按倒在地下,张丽上去按住黎雪的双腿。一开始黎雪还以为她们在开玩笑,当发现情况不好时,已经喊不出声音。没过一会黎雪便不动了,张小芳掀开被子,黎雪已经没气了,嘴边流出了血。当张小芳发现黎雪真死了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没敢拿床上的钱,怕拿钱后把公安机关的侦察方向引向自己。但顺手拿走了黎雪的钥匙,准备有机会到黎雪的办公桌找到密码,然后取出保险柜的存折再取出钱。张小芳和张丽听到外面没有动静,打开门顺着东面的过道溜回自己家,又不慌不忙地去上班。当大量公安人员赶来破案后,张小芳害怕起来,把黎雪钥匙分散抛到镇外的水塘里。 </h3><h3> 当天晚上侦察员在张丽的衣服里搜出了记录她们俩计划的张条,第二天在镇外的水塘里找到了几把黎雪的钥匙。 </h3><h3> 有人把消息告诉审讯组的侦察员时,他们以为在开玩笑,怎么也不相信。 </h3><h3> 郑刚得知自己将要被释放,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这么多天也没敢问黎雪的情况,害怕加深自己的嫌疑。这时候他才急切地问审讯他侦察员,黎雪怎么样了?当他听说黎雪已经死亡时,这么多天的疲劳和失去爱人的悲痛一起涌来,一子晕了过去。 </h3><h3> 案件很快就办结了,在案件总结会上,梁越对案件仍然存在的一些疑问作了分析和回答。 </h3><h3> 在郑刚床上发现的黎雪血迹,是因为黎雪的皮肤不好,经常过敏,中午吃饭前坐在郑刚的床上捞痒时抓破了,血液留在郑刚的床上。 </h3><h3> 郑刚身上的那把钥匙则纯属巧合,郑刚并不知道这把钥匙能打开黎雪的房门。 </h3><h3> 郑刚一点多钟回去时,所长王磊正顶着炽热的太阳在洗衣服,郑刚怕所长批评自己往女税务员的房间跑,所以小心翼翼地从他的身后溜进房内,王磊却没有发现。 </h3><h3> 郑刚洗衣服是因为案发当天是周未,他和黎雪约好第二天到省城玩,感觉外衣脏了,怕晚上洗凉不干,自己早起一会把衣服洗了。 </h3><h3> 多少天后,梁越回想这起案件的破案经过,觉得有些后怕。如果没有把真正的凶手查出来,凭当时的证据,郑刚肯定要被判刑,即使没有直接证据,这么多形成锁链的间接证据判个死缓没问题,那不就成了一起冤案。 </h3><h3> 梁越经历了数不清的案件,但这起案件中所出现这么多奇特的巧合真令人不敢相信。除了案件本身存在的许多巧合外,他觉得黎雪的死,也是许多巧合聚集的结果。对黎雪的死,感到非常的可惜,在那么多巧合中只要有一个环节出现差错,黎雪也不会被害。 </h3><h3> 假如黎雪不把现金带回宿舍,或者同宿舍的女税务员中午回来;假如张小芳的男不朋友不到她家,她准备吃完饭就到黎雪的房间,那么正好碰到郑刚在;假如郑刚迟走半个多小时,也会碰到张小芳;假如隔壁的男税务员听见她们打斗的声音;假如郑刚早一会喊黎雪,早一点发现,也许能够把她抢救过来。 </h3><h3> 梁越感到真的不可思意,难道冥冥世界中真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掌握着人的命运吗?这个案件虽然简单,但给梁越的启示太多了。 </h3><h3> 走过了这场刻骨铭心的情感经历以后的郑刚,成熟了很多,半年多来黎雪身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第二年清明节,当他把一束鲜花放在黎雪的墓前时,看到墓碑上对着他微笑的黎雪的照片,耳边又回想起黎雪被害前一天晚上在小树林的承诺,不禁潸然泪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