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问月的美篇

素心问月

<h3>双城四月(纪实散文)</h3><h3>&nbsp;</h3><h3>☆刘思明</h3><h3>&nbsp;</h3><h3>那是1992年冬。</h3><h3>我刚从广东广播电视大学毕业。上级组织部门要从单位抽调3名干部下乡搞路线教育工作,为期四个半月。单位本来就只有十来丁人,除去领导和老弱病残,对我这个年未不惑的人来说无疑“在劫难逃”。</h3><h3>那年,我刚全力以赴读完三年大学,早已精疲力尽。而市委组织部曹部长却指名要我去“路线办”负责收集、编发《兴宁路线教育工作简报》。在找我谈话时我一口拒绝。他说,如果不去办公室就只能到最南边的山区宋声乡双城村任工作组长。开始我以为领导们只是开开玩笑,吓唬吓唬我,谁知,正式文件下来时这些挨千刀的果真把我发配到最南端的山村。</h3><h3>1</h3><h3>双城,又叫下井村,他位于兴宁市水口镇,离兴城40多公里,与丰顺县丰良镇只一山之隔。原是宋声乡的一个基层行政村,撤乡并镇之后成为水口镇最南端的建制村。他与全村因在外回收废旧物资而致富、闻名全省的井下村只一字之差。然而,两个村的村民因观念意识不同,一个富得流油;一个穷得温饱线上煎熬。</h3><h3>与我一同“充军”到双城村搞“路教”的是市百货公司的售货员。时过20年只记得他为曾姓,至于大名什么已无法想起。村民都戏称他“曾高佬”。因其身高一米八六。比我高出足足20厘米。幸好是个骨瘦如柴的家伙,少了孔武有力的伟男形象。不然,一起行走在村中我的颜值便惨不忍睹了。</h3><h3>双城村只有800多人,清一色的黄姓人家,村场不大。按村民的说法是个“竹筒村”。从村头到村尾也就约2公里。河水自高高的狮子岩新坪、茂兴流入,清清的河水穿村而过。民居无序地依山势而建,村中唯一的一座石拱桥联结着两岸村民的耕种和往来。村里的“双城小学”就建在桥东的半山腰上。</h3><h3>村委书记黄灼馨是个五十开外的人,他把我们两个工作队员直接领入学校。说,“刘组长,村里条件差,委屈你们只能住校了,您和阿曾同住一个房间,工作上有什么需要商量也方便。”</h3><h3>这是一间最靠近山边的房子,山体植被茂盛,芒草和藤蔓野蛮地从窗户外面挤进来探头探脑。离窗户不远的地方是个刚下葬不久的新坟,黄泥还时不时的往下滚到窗前。花圈被雨水打得面目全非,但缠在花圈边上的佩带却随风不停地飞舞,仿佛死者心有不甘在招魂似的。尽管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初来乍到就看到这晦气的东西,而且把行囊安置在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当然心里不爽。看得出房间是刚腾出来的。也许原来的老师觉得窗户后就是一座新坟心生畏惧而退出。两张长条凳上架着一块用竹子拼就的床板,床板上面垫了些干稻草。人躺在上面就象睡在河里的竹筏上。稍一动还会“吱吱”作响。这条件,对于我这个住过“猫耳洞”、爬过死人堆的行武人来说是无可挑剔的。只是我的队员“曾高佬”一脸难堪。见此,我立马说,没事!没事!只要不是风餐露宿就行。迅速为书记递去了台阶。</h3><h3>安顿就绪之后,我们在村书记的引导下,围着学校走了一圈。但见学校为“回”字型建筑,土砖灰瓦。教室抬头可见天,低头似尼庵。所有的房间、教室窗户都没有安装门页,有的只是用塑料薄膜拿两根小竹棍以“×”的形式撑着。歪挂在教室中央的黑板就象是块张开的抹桌布,板面似被无数铁钉钉过,白色粉沫星星点点。很难想象冷风飕飕的梅雨季节老师和学生是如何教、如何学的。</h3><h3>黄书记告诉我们,学校虽然学生不多,但是个完全小学。每个年级也就一个班。有六七个老师。除了校长和一个叫王梅珍的女老师是外乡人之外,其余五个老师都是本村和邻村的。学校请了个厨工,叫黄日新。平时是分餐制,很少老师住校。</h3><h3>宋声乡工作队长要求我们队员必须住村。于是星期六、日便只有我和“曾高佬”两人,更多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曾老家是坭坡镇的,离宋声近)。其实就是没有要求限制,队员也很难回城。因为宋声到县城有四十多公里,那时交通不象现在发达,全是泥土路。雨天泥泞坑洼,晴天尘土飞扬。回城的班车少之又少,特别是从双城村到公路乘车还有一段二三公里羊肠小道,稍慢一点便错过了班车。</h3><h3>当我们安顿好床铺,与学校老师逐一见过并寒喧了一阵之后。太阳也就西坠了。老师急急的赶着回家。山里的天黑得特别早。才晚上七点多就听到村民栓大门的“吱扭”声。躁动了一天的学校归于宁静。诺大的学校孤灯一盏,男人两个。也许“曾高佬”又想到窗户后的新坟了,他说,“刘组长如果晚上只我一个人我是不会在这过夜的。”我说,“您咋啦?一个大男人!生人还会怕死鬼吗?睡吧!如果我开会或回城了您也就回去吧!”他的一席夜话也搅得我有点心神不宁。因为我的床铺正好对着那座新坟,睁眼就能看到,毕竟不是看美女那般舒服!</h3><h3>当天晚上,我在复杂的心绪下趴在简易的学生桌上写了篇信息简报投给市“路线办”。如今记不起标题,只记得大概意思是,双城村工作队员轻装简便下乡,象当年土改队员一样进村做好路线教育工作。“市路教办”很快作为“路教”第一篇信息简报推出。为此,我们双城工作组最早拿到了5分(那时各工作组要记分评比考核)。乡工作大队罗队长也非常高兴,因为第一篇简报刊登了他们工作队的动态。其实写这类信息简报对我这个当年的随军记者来说简直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的事。直到“路教"结束,我们双城工作组都是以信息简报得分取胜,使很多同期工作组眼红和不服。</h3> <h3>2</h3><h3>为了尽快掌握村情、了解群众心声,为开好双城村群众大会打下基础。第二天早饭过后村支部书记黄灼馨便带着我和“曾高佬”一一见过村干部。村主任黄进华,退伍军人、赤脚医生;妇女主任陈秀梅、五华嫁来的媳妇;治保主任黄鼎昌;民兵营长名字无法从记忆中打捞起来。我们与村干部简单集中了一会儿后便从村头沿河顺流而下,一路边走、边看、边聊,直到村尾与下堡乡交界的地方。然后再折回到村主任黄进华家。</h3><h3>这时已近晌午时分。黄主任说,“刘组长,今天上午大家就在我家吃个“瘦昼”(意即简单午餐)吧!”我笑着说“一切服从当地政府安排!”也许黄主任拥有一门诊病医术,看得出小家庭过得很滋润。一栋小楼房“上四下四”,两个客厅收拾得门窗几净、井井有条。大门用约一米高的不锈钢材焊接成网状双开矮门,以防止饲养的鸡、鸭入屋拉屎。是双城村室内最干净的民居。在他这充分体现了当年广东三件宝——“医生、剃头、杀猪佬”的职业优势。</h3><h3>其实黄主任早有准备。但见他从大门左侧日夜接着自引山泉水的大水缸里捞出4条足有数斤重的鲩鱼,招呼同僚们帮忙。这时,灼馨书记说,刘组长,山里没有什么东西招待您们,今天中午就用水口镇最具特色的食品——鱼生宴欢迎工作组的同志。那时,我虽不知鱼生为何物,但已经感受到了山里人真挚的热情。</h3><h3>也许厨房人手充裕,抑或厨师熟练操作,壶内的山茶才续水二次,一盘盘晶莹剔透、薄如蝉衣的鱼片便上了桌面。一齐端上来的还有许多佐料。如白醋、茶油、辣椒、香料等等。这种茹毛饮血,而衣皮苇的食法,于我实在无法接受。尽管村干部们热情地为我调料,并告诉我经过高度酸醋浸泡,又再用高山茶油杀菌绝对不会有问题等等善意礼劝,但那没有经过火化、白生生的鱼片放进嘴里时,我仍如满口虫蛆,怎么也无法下咽。看到我那吃相,满桌的吃货们无不捧腹大笑。黄书记还告诉我吃鱼生有种说法叫“抱秆上棚”,要挟大箸入口,食相粗没人会笑话您。您这样一片一片入口细品慢嚼的能不怕吗?不管如何劝我,我始终咽不下这“尤物”。然,这终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品尝这“美食”,大凡第一次都是令人难忘的。</h3><h3>饭后在客厅品茶聊天中,我无意中言及有关风水屋场的话题。我说,黄书记第一次在双城村走了一上午,从地理风水角度来说村里基本上没有可建房的屋场了,唯有村中河水转弯处的岸上可建一座房。话毕,在场者无不把嘴张成“O”状。“哇塞!刘组长,您懂勘舆啊!那个地方多家村民不知争了多少年了!”黄书记惊讶地说。</h3><h3>我这么说当然不是空穴来风,自己虽然没有拜师学艺,但传统五术之一相术中相地之术的书籍还是读了一些。通过对地理抽象地一梳理就能得出个大概。但,见座上人等露出的惊呀状,自知失言。因为在哪个年代,且作为一个工作组长在哪种场合是不合时宜的。在一些人眼里这就是宣传封建迷信。于是,我迅速改口说,玩笑!玩笑!我是信口开河的。然而,覆水难收,我“淡说风水”的言论一传十、十传百,仿如流感似的很快在村民口中飞速传播,也引来了对我个人的许多议论,当然,有褒有贬。正面的结果是赢得了村民的敬重。因为山里人的情感朴素、认知简单,在他们的眼里能懂“风水”学的人都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人。这种不经意的闲聊却意外地为自己赢得高分。也为自己日后在村里开展工作赢得了人心。</h3> <h3>3</h3><h3>按照“兴宁县社会主义路线教育办”的时间、内容安排,工作组进村之后一个星期内必须熟悉村情、了解民意。十天内务必须结合思想路线教育内容开好村民会议。</h3><h3>为了开好这个会,我这只有两个人为团体的工作组长,与一般队员“曾高佬”有所不同,他可以在会上不说话、当闲人,而我这组长却是会议的主讲人,必须懂政策宣传、熟悉村情民意。百姓都盯着您,看这次工作组能为村民解决什么问题?农民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一切的一切都要自己去梳理,为村民打上圆满的句号。还有,一些退休在家的“老宿儒”等着看你在村民会上怎么表演,如果连讲话都不流利,不能讲到点上,不能引发村民心灵上的共鸣,那这些在村中有一定威信的“老世故”就会用“口水”淹死您,就会把您贬得一无是处,甚至在村中毫无威信,站不住脚。甚至接下来的四个月的“路教”将无法开展。</h3><h3>我生在农村,深谙农村人心的复杂性。政策上的宣传都好说,可以照本宣科,无非是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和开展“发展是硬道理”以及奔小康为主题的党的基本路线教育。关键是四个半月工作组将如何开展工作?能办几项实事?村里悬而未决的问题是否能得到解决。想到这些,我不敢怠慢。会前做了许多调查也与村委领导反复交换了意见。我,做了充分的准备,可以说成竹在胸。</h3><h3>那天,我这个行武之人、连结婚喜庆日子都不加修饰的粗人,专门向学校的梅珍老师借了“摩丝”和“定发水”,认认真真的做了个发型。俗话说“不管有食矛食,头发一定爱直”。因为自己大学里读过《社会学概论》,书中美国心理学家洛钦斯的“首因效应”原理没有忘记,必须给村民一个完美、高大的第一印象。</h3><h3>那时自己正直三十五岁,且离开军营并不长时间,身上还“残留”着军人的气质。经过一番精心修饰后满身散发出男人特有的魅力。会议那天当主持人宣布下面请双城村路线教育工作组刘组长讲话时,会场(选在村里的一座祠堂)里立马掌声如鼓(因人不多,掌声雷鸣是不可能的),我起身趋步走向前台给双城村的父老乡村报以一个标准的军礼!也许乡亲们没有见过这种礼遇,掌声又一次响起,特别是那些留守少妇,您推我拥的不断趋前,那种占有、征服的眼神差点乱了我的方寸。我立即用右手母指和食指用力捏压左手虎口(《演讲与口才》杂志上教的)使自己很快平复心绪,迅速进入角色。</h3><h3>“尊敬的双城村的父老乡亲,大家上午好!非常荣幸被组织安排在双城村开展路线教育工作,接下来我和我的搭档小曾将在这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与大家共同度过四个月。我是个转业军人,在我的人生辞典里没有软弱、没有虚假,有的只是耿直、诚实、勇敢和坚毅。这些天我作了调查,而我们双城村的群众同样拥有善良和勤劳。这一优良品质正是我们工作组所企望、所需要的。也是我们共同做好工作的基础。当前,村里最大的问题是交通不便,而阻碍交通的瓶颈是荷树坳入口那段路。解放几十年了,别说村道硬底化,连车都不能进村,致使双城村最大的优势——满山遍野的“坭竹(近似黄竹的一种)”不能走向市场,还有许多农产品不能转化为经济。若要富,修公路。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今天会议之后我们必须立即组织力量把通往宋声公路的瓶颈打通。荷树坳降坡四米,保证汽车能直达村中。这是一;第二,双城村山塘承包款必须依法征收上来,包括往年的欠款一并清收。我也奉劝承包人有问题可以提出来,如果认为承包款过重你可以退包,企图依蛮逞恶拒缴是违法的。现在是法制社会,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是个战场上走下来的人,连武装到牙齿的越军我都不怕,别说您那花拳秀腿(因为会前有村民告诉我承包人黄妙清是个混混,所以我也必须撂下狠话);第三组织开展一次慰问活动。对村中的孤寡老人和80岁以上村民登门慰问,传承尊老爱幼的优良作风;第四……我一口气如数家珍般地讲了六、七个问题。件件看得见,摸得着且一一与村民利益息息相关。所以,每讲完一件村民都报以热烈的掌声。最后,我还表态今天会上提出的项目我将与双城村的父老乡亲一道共同努力,归队之前保证完成,如果不能依期完成我将向单位领导申请延期,直至把规划项目彻底做好。说到这许多村民再次掌声响起,有些中年汉子还高声说,刘组长,我们全力支持您!</h3><h3></h3><h3>大会甫一结束,派驻宋声乡工作队的领导就说,只听说刘组长能写却没想到口才也这般了得。时任宋声中学校长、老革命黄秉春更是赞誉有加,凭人就说这个刘组长有水平啊,是个做实事的人,大家要支持他,把握好这次机遇,实现村容村貌的改观。黄校长是双城村建国前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又是中学校长,在村里、宗族中有很高的声望。他无意中的评说产生了很好的效果。在某种程度支持了我们工作组的工作,减少了许多阻力。</h3> <h3>4</h3><h3>工作组在四个月里要完成的项目公诸于众了,紧接着必须马上实施。否则就会影响群众的情绪。我们在村干部的陪同下到荷树坳实地勘测,确定降坡扩路的施工方案。会后的第三天便组织上百名村民上阵,大家热情高涨,每天完成的工程进度比预期快得很多。</h3><h3>为了确保项目顺利完成,我回单位申请到了6000元;“曾高佬”所在单位也捐款2000元用于双城村路线教育工作小组为群众办实事。加上村小水电站的股份收入共筹集到资金近万元。这对被冠于“空壳村”称号的双城村来说是大“谷堆”了。</h3><h3>工作组进村后的第一个项目就这样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白天与村民一道“战天斗地”。到了晚上,村干部和一些留守少妇也会不甘寂寞,结伴或不约而同地来学校来与我们一道打朴克。常以“争上游”(一种叫点张数)的游戏来决胜负。以手上剩下多少张牌为计,一张一毛钱。有时一张牌都未打出便要拿出一元多。我和黄书他们常心照不喧地拿“曾高佬”开涮,“三打一”的结果自然是曾高佬出钱最多。当凑足二十多元左右后便去村民家中买鸡杀,煲鸡粥、白切鸡等等。那时农村的土鸡不象现在这么贵,十多块钱可以买一只三四斤的大阉鸡。双城村四月,吃鸡数十只。那段日子是人生中吃土鸡最多的岁月。因为随着与村民的熟悉,好客的山里人也常会邀我们去家里做客。而招待客人最好的仍是家鸡。</h3><h3>当然,不是每天晚上都是“莺歌燕舞”的好日子,也有“胡为坐自苦,吞悲仍抚膺。”的悬胆寒夜。</h3><h3>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双城小学在黑夜和细雨包裹下就象是悬在半山的一座孤城。诺大个学校就剩下孤家寡人。“曾高佬”因小孩生病已经有三天没回村了。我知道这种天气不会再有人来打朴克。于是,拿出断断续续看了几个篇章的长篇历史小说《魏征》早早上床阅读起来。</h3><h3>雨,淅淅沥沥不停地下,且雨势越来越大。微风挟着细雨从窗外吹来,寒意袭人。我披衣起床趋向窗前正欲将脱落的塑料薄膜掖一下用竹荆条撑住。突然,窗外新坟处一把泥沙袭来(后来分析是野猫因人影攻击弹跳时利爪所为),紧接着是一群野猫互相撕咬的惨叫声。那声音似婴儿的啼哭。在这月黑风高的深夜,这突如其来声音的确令人毛骨悚然。而且这声音来自一座新坟。我虽在战场上看过无数面目狰狞、缺胳膊少腿的尸体。但也被这窗外的怪叫声搅得心神不宁,无法入眠。后来我一时性起,提着一根木棍,打着电筒沿着学校围墙外的水沟直接走到新坟坟堂察看。原来是坟主上午祭扫时丢下许多熟食祭品而引发野猫争吃、打架、撕咬。</h3><h3>后来,每每讲起这事许多村民都说别讲!别讲!吓死人了,尤其是那些留守的少妇们晚上来学校打牌的少了许多。因为到了夜晚她们常会想起学校背后坟堂传来追魂叫声!</h3> <h3>5</h3><h3>眨眼四十多天过去了,经过村民的共同努力,荷树坳被降坡四米多,护坡山墙和水沟亦已砌好。崎岖的荷树坳终于“伏首”。望着一车车竹子从村中拉到县城建筑工地,换回了一札札的人民币,村民笑了,我们笑了。</h3><h3>然,掐指一算自己居然有47天没有回家。四十多天在时间长河里只是一瞬,但对于一个家有娇妻,一个有两个正在读小学的父亲来说却又是慢长的。那时人的思想没那么复杂,也不会计较太多。现在想来真是愧对他们。</h3><h3>村道修通了。按照我们工作组的计划应该是解决山塘承包款追缴的问题。而承包人黄妙清的确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那次村民大会他因在下堡乡承包了一间石场没有回来参加,而我在会上撂下的狠话却传到了他的耳里。他也放话说“你刘组长瞄不瞄得我清?!想收我的钱?!等着吧”。我知道所有村民都在看着这件事。如果不能处理好势必影响工作组在群众中的威信,歪风邪气势必在村中横行。我是个不信邪的人。既然你黄妙清说了我就登门瞄瞄清楚,就与你黄妙清掰掰手腕过过招。</h3><h3>记得那天黄妙清从下堡石场回到村里,我和工作队员“曾高佬”、灼馨书记、进华主任立即赶到黄妙清家里。我刚踏进大门黄妙清便大声说,“你就是刘组长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摆出一付流氓架势。企图给我一个下马威。我那里受得了这窝囊气!我也厉声说,“黄妙清(我使用了三字称呼)!命我不要,我要的是山塘承包款!你已经三年不交了,你对得起村民吗?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必须在10天内缴清所有欠款!否则,后果自负!”</h3><h3>也许这黄妙清在村里蛮横惯了,十天后不见有丝毫动静。他以为工作组也奈何不了他。然而,这回他判断错了。我立即返城在宋声乡工作队领导的陪同下,向“兴宁县路线教育办公室”领导作了汇报,并取得了支持。请求市公安局治安股对黄妙清在下堡的石场停止供应民用爆破品(炸药)。这下黄妙清急了,因为没有炸药石场就会停工,十几号工人就上不了班。</h3><h3>一天,黄妙清垂头丧气地来到学校找我。说,刘组长服您了。我现在就把前三年的山塘承包款共4500元交给村里,今年的承包款到年底再交上。请您给县公安局治安股的领导说说,尽快恢复我下堡石场的炸药供应,工人们都等米下锅呢。这时,见黄妙清一脸的诚意我才仔细认真打量了一下他的“真容”。这家伙并不是古人说的那种“麻面青须、两腮无肉大弯腰”之徒啊,此前怎么就那么横呢?我心里在琢磨着。这怕与村委组织软弱涣散不无关系。</h3><h3>俗话说,巴掌不打笑脸人。我说“妙清同志,你在外开石场,在家承包山塘养鱼发家致富我们支持你,你富了大家也很高兴,毕竟是双城人。正如老人说的邻居富了要借也容易。我们还企望你带领村民共同致富呢”,见我和颜悦色,且说得入情入理。黄妙清“嘿嘿嘿”地笑着说,“刘组长,我这水平能带领大家致富吗,自已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哩!”话音刚落,黄书记迅速接过话头,“怎么不能?古语说‘天无一夜雨,人无一世穷’。以你的聪明完全可以,你的碎石场就可以招点村里的壮劳力。”</h3><h3>一宗多年的“积案”就这样解决了!</h3> <h3>6</h3><h3>有道是,“能管千军万马,难管十顶笠麻”这话一点都不假。农村小农意识严重,邻里间常会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发生肢体冲突。现在看来都是经济欠发达,都是因为穷的罪过!你看,我们正和黄书记几个人聊着,妇女主任陈秀梅就风风火火的跑来说,“刘组长,黄书记,黄二娣和马红妹两家又吵起来,看阵势要打架了,您们快去劝劝吧。”</h3><h3>原来N前,这两家建房时因一条水沟问题引发争吵和打斗,双方家人都有流血、受伤。为此,便结下了旷世“冤家”。据说,这两家的矛盾村里、乡司法办、县法院都曾进行过调解、处理。然而。几十年过去了,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冲淡两家胸中的仇恨。而且恩怨越积越深,稍有一点磨擦便大动干戈。提起他们两家事没有人不摇头。</h3><h3>看到我们的到来,两家的主妇更加来劲。说,刘组长,您来评评理,大欺负人了!一个说无缘无故把我家竹子砍了,一个说把竹子种到他家禾坪边躲住了太阳,想晒点谷子都不行。她们互不示弱,指头截脑。而且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搬出来。我越听越火。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砰!”的一声,桌面的几个茶杯瞬间蹦起落地。两个吵得正凶的婆娘立马镇住了。“就这点小事?你们就吵起来?值吗?我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着!”我咆哮地说!顿时,现场的空气都如凝固了似的,久久没人敢说一句话。尤其是两个主妇连气都不敢喘一下。接着我继续说道,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面。”不要说是一墙之隔的邻居,就是村里人都要守望相助。俗话说“千年修得同船渡”,你们两家有缘成为邻居应是祖上修来的福份,而你们却不珍惜这邻缘。几十年了,你们争吵,你们斗杀,相互流血,谁家赢了?还不是两败俱伤?!也许我的话截到了痛处,也许相互忆起几十年来血腥斗殴,突然两个女人同时嚎啕大哭起来。我见时机已经成熟又继续说道。“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选夫不好毁一生,娶妻不贤祸三代”这些老话不会没听说过吧?你们俩个已是人妻、人母,你们的行为贤吗?你们自己想想,两家为什么经常吵斗你们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好好想想吧!见她们心情已归于平静,我语重心长地给她们讲了“六尺巷”的典故等等,说得两个女人都笑了起来,黄二娣还深情地说,谢谢刘组长的开导,我知道错了!</h3><h3>这时,我一看时间已是十一点多了,我乘热打铁地说,两位大姐我给你们讲了一上午的道理,不留我吃饭?她们满脸笑容地说,留!留!都别走了就在这吃饭。我说吃饭可以,但必须听我的,第一,两家共同办午餐。黄大姐煮两壶老酒,马大姐杀两只鸡,我呢出五斤猪肉(说完我掏出100元钱递给灼馨书记,叫他立即派人去买肉。)。第二两家都把自家的男人叫来一起吃饭。</h3><h3>就这样,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在欢声笑语中冰释了。从此,两家再没有争吵过,遇事都能互相谦让,亲如兄弟,情同妯娌。</h3><h3>后来,村里的一老儒还为此撰了一副对联:五斤猪肉除恩怨,一诉衷肠释前嫌。横匾是:组长佳作。</h3> <h3>7</h3><h3>在双城四个月,还有一个人我始终无法忘怀。因为他勘破了我的生命“密码”,而且一语成谶。这个人就是双城村里唯一的国民党退伍老兵黄纯标。</h3><h3>我们相识时他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但耳聪目明,身轻体健。那时,国家对他们这个群体虽不再敌视,但也没有给予应有的关爱。他,一生无儿无女,独自住在村东河边的一间破屋里。他对自己的昨天无怨无悔,每天快乐地生活。他说,人,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没必要纠结于别人的评说,没必要在意生活的恩恩怨怨,没必要为生活的艰辛而苦恼,要知道你若转身便是浮云。活着就是胜利,快乐才是真谛。我很敬佩他的这种对人生、对生活的态度。</h3><h3>一天,我突然想去看看他。于是,我在村里供销站买了些饼干和一瓶“五加皮”酒。与他,虽然村中时有相遇、问安,但没有登门拜访。当我踏进他的屋内时,见他非常意外似的。说,“刘组长,是什么风把您这大组长吹到我这斗室来了?”我说,“前辈您客气了,不欢迎吗?”他爽朗地大笑说,“组长到来,蓬荜生辉,寒舍流暖,能不欢迎吗?”甫一坐定,我环视了一下,室内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除了一日三餐所需的餐具外,别无长物。但室内收拾得很整洁,每一物件的摆放都恰到好处。军人那种整齐划一的习性在这里充分体现。房虽逼仄,却没有那种老人异味。他把我带来的饼干摆上桌,又给我倒了杯“五加皮”酒后深情说道,“刘组长,老夫不才,但能让我敬佩的不多,您是其中一个。”我说前辈言重了,我何德何能值得您老敬佩?他饮了口酒后,继续说道,那天您在村民大会上的讲话就释放出军人的气质。尤其是村中黄、马两家几十年恩怨被您解开,真的让老夫五体投地。我说前辈谬赞了,是他们两家开窍了、悟醒了、想通了。我只是敲了敲边鼓罢了。“别谦虚了刘组长!,别的不说了。今天还是说说您我很私人的问题吧。”我说前辈请讲!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从您的相格上可以看出,是个心志不俗,性格耿直,不唯上,不弯腰,不愿吹年牛拍马的人。俗话说,性格决定命运。所以,您在官场是吃不开的。按今年的流年运气看,运行“大阴”,运气应该不错,有提拔之象。但是,您必须把上腔凹进去的后牙第一前磨牙补平。这样,正股级职位是没问题的。您如果相信老夫您就照着去做。我笑笑说,好的,感谢前辈指点迷津。</h3> <h3>8</h3><h3>后来,路线教育工作结束了,我重又回到单位。但常会想起国民党老兵说的那句话。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把这颗牙补平,不为别的,只为美观也需处理一下。谁知,补牙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94年)单位机构增加局长办公室和党委办公室,我顺理成章地提拔为“两办”主任。我不知道这与补牙是否有本质的联系。然而,打从这以后我一直都在正股职级位上俳徊了14年。其间虽然也曾变换过单位,却始终是不上不下。直至2008年才提升为科级干部。是非领导职务。呜呼!天意?命运?怎么真的一语成谶呢?</h3><h3>星移斗转,二十年过去了。今年中秋我携内人再次回到双城村。而今,双城村青山依旧在,物是人已非。“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唐朝诗人贺之章的《回乡偶书》袭上心头,使我泪眼朦胧。村民告诉我,治保主任鼎昌作古了;灼馨书记仙逝了;妇女主任陈秀梅也跟随他在深圳回收废旧物品的老公、孩儿们定居了;村道都筑成硬底化了;黄、马两家的老人亲密无间地坐下门前的桂花树下品茶、聊天了;那些我曾动过歹念,但没有上过床(不管你信不信)的少妇们也容颜已老了……但我仍想念他们。因为我的美好他们都曾来过!</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