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五十岁出头的青竹，近三十年来一直愁眉不展，最近更是忧心忡忡。</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一双儿女都还争气：工作婚姻都算顺利，也还孝顺。自己和老伴虽已年过半百，身体也都好好的，没什么毛病。生活虽说不上富贵，但也不少吃穿，不缺钱花。</p> <p class="ql-block">一个身材中等、两鬂稍有斑白，却仍显精壮的汉子走进屋来，见妻子又独自呆坐发愣。走上前来帮妻子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又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柔声安慰道：“别多想了！这么多年了，咱们也尽力了！⋯⋯”回复的，是妻子一声重重的叹息“唉！”</p> <p class="ql-block">别多想，谈何容易啊！青竹家临街，门朝南，在村子西头。往东几十步第一条胡同里就是自己的娘家。父亲去世早，母亲把兄妹几个拉扯大也不容易。老母亲如今八十有二。以往老母亲经常坐在胡同口，夏天在那棵老槐树下乘凉，冬天就在南墙根下晒太阳。虽然不能堂堂正正走上前去叫声娘，问声好，但远远看见母亲依然安好，心里也还踏实。可是，最近很久没看见老母亲的身影了，偷偷问了邻居，说是老太太病了，毕竟那么大年岁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老太太病了，真想去看看……”青竹有些哽咽，看着妻子难过，丈夫怜惜地揽住妻子的肩，“我明白你的心！可是⋯⋯”</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丈夫国栋和妻子青竹自幼同学，又几乎是邻居。国栋自幼丧母，青竹失去了父亲，两人有些同病相怜。班里有男同学欺负青竹，国栋会站出来为她撑腰；父亲不在家国栋吃不上热饭，青竹从家里偷偷带块干粮给他。青梅竹马的两人在青春萌动的时候互相有了爱慕之心。</p><p class="ql-block">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当青竹红着脸把情况向母亲说明的时候，遭到母亲的坚决反对。一方面因为国栋从小没娘家境贫寒，更因为国栋爹游手好闲，还偷东西，在村里名声很臭。</p> <p class="ql-block">那时，两人爱得很深。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国栋说：“要不，咱们私奔吧！我们出去旅行结婚，生米做成熟饭，我想老人就能接受既成的事实！”青竹感觉国栋言之有理，想着母亲对自己一贯宠爱，过后母亲应该能原谅自己。</p><p class="ql-block">于是两人去了天津旅行结婚，国栋有个姨妈在天津。姨妈心疼姐姐没了娘的孩子，热情接待了他们，并挽留他们多玩儿了几天。</p> <p class="ql-block">当两人提着给母亲买的衣服和糕点上门赔罪时，母亲竟把礼物扔出门外，同时扔出两句冰凉凉硬梆梆的话：“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以后别来俺家惹我生气！”青竹是哭着离开家门的。后来，青竹央求邻居大娘去说合，同样没得到好话：“我那个闺女死了，我就当没生她！以后别再提她给我添堵！”再后来，有了儿女，青竹也曾偷偷指使儿女上前去叫姥姥，老太太把头扭向一边装没听见，不予理睬。</p> <p class="ql-block">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只要出门，免不了看见老母亲。多少次，青竹都想上前跪求母亲原谅。骨肉亲情，血浓于水啊！亲生母女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如何能融化母亲心头的坚冰？可，每每看到母亲阴沉的脸，自己也没了勇气。这件事，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压在心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青竹困惑：自己当年私奔是为了追求幸福，可是最终也没感受到幸福，虽然丈夫对自己很好。她始终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如此顽固？古语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难道都是自己的错？即便是错，也总该给个改错的机会吧？</p> <p class="ql-block">唉！青竹又长长叹了口气，看看窗外，天灰蒙蒙、阴沉沉的。</p><p class="ql-block">两行泪水无声地顺着腮边滑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