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你的谜底在哪里

胡杨老林

       小妹妹旅居新加坡多年，一直叫我去玩，我总是嘴上说好好好，就是不动身。此次由大妹出面，组织兄妹三家在新加坡聚会，所有的安排都由她俩商定落实，我这才不好意思携女儿安易上了飞机。
       其实我倒不是故意怠慢小妹，而是打心底里瞧不上新加坡，据说新加坡国土面积只有上海十分之一，人口只有上海五分之一，有人说在新加坡开车一不小心就要冲进海里，这或许有些夸张，但新加坡最高的山才一百多米，最长的河流才十来公里，如此一个弹丸小国你说有什么可玩呢？我可是个玩惯了大山大川的人。
       然而，这个认识很快就有了改变，不是一丁点改变，而是大翻转，根本性的改变。我和安易在新加坡待了十天，回到上海逢人就说新加坡好，很值得去一看，甚至两看、三看。

滨海湾公园

金沙空中花园酒店

圣淘沙海滨

      在新加坡十天，前三天住酒店，圣淘沙香格里拉度假村、金沙空中花园、明古莲30店，后七天住榜鹅小妹家。圣淘沙香格里拉度假村和金沙空中花园是新加坡著名的网红酒店，一个标间前者一晚要新币400元，后者要1300元，相当于人民币2000多元与6500多元。小妹怕我舍不得花钱，执意我们在新加坡的费用都由她来买单，可是大出血了。
       我们在新加坡玩了据说是世界上最高的无边游泳池（位于金沙空中花园57层楼顶，可鸟瞰新加坡），圣淘沙的名胜世界、环球影城、海洋世界、滨海花园、夜间动物园、国家植物园、国家博物馆等。可以说新加坡最知名的旅游景点，除了鱼尾狮公园远远望了一眼没进去（打卡人实在太多），其它的都玩了一遍。

圣淘沙香格里拉酒店

福康宁古炮台

樟宜机场大漏斗

世界最高的无边泳池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让我感动，无非都是些吸金的人造景点，环球影城比较刺激，安易在木乃伊古墓里大喊救命，我则斗胆玩了把最大的过山车差点尿裤子（玩笑）。真正让我们吃惊并感动的是后面住小妹家的七天。我们坐地铁、轻轨、公交巴士全城乱转，去东海岸、西海岸、走榜鹅水道、老城区、新小区、参观各种历史文化展、观看公益演出、参加社区活动等等，当然免不了从这个商业中心逛到那个商业中心，从米其林餐厅吃到小贩中心…越逛越赞叹不已。

海洋世界

环球影城

疯狂过山车

古埃及法老墓入口，胆小的千万别进去

侏罗纪公园

      新加坡给人第一印象是新、干净、漂亮。放眼望去，无论走到哪里，映入眼帘的广场、街道、房屋、店招、路灯都是崭新的，色彩鲜艳、阳光下熠熠生辉，无论户外还是建筑物内部都看不见外露的电线，没有乱扔的垃圾没有乱贴的小广告也没有狗屎雷，所有的路面，包括人行道，窨井盖，马路牙子、建筑物的拐弯抹角都没见有破损的，一砖一瓦细小的结合部都做得严丝合缝，街道路面大都像水洗过一样干净（十天里只下过2个小时雨，牛车水附近路面干净度要差点），你可以随时随地席地而坐而不用担心裤子会弄脏，而这一切又都镶嵌在热带的鲜花与绿树丛中，这对看惯了灰蒙蒙的天空、脏兮兮街道和楼宇、破碎的人行道、黑色蜘蛛网似的架空线、烂膏药般小广告的我们，视觉冲击之大可想而知。以致回上海后安易不止一次跟我说，怎么感觉上海像乡下一样，又破又旧又脏，大上海的自豪感一点也没有了。

妹妹住的小区

榜鹅组屋

福康宁公园

坐公交兜风

       对新加坡的第二印象是市面繁荣，换句话说就是实体商业发达。无论是商场还是餐馆，所见都是人来人往生意红火。新加坡的实体商业除了传统的商业街如乌节路（类似上海南京路）、牛车水（唐人街）等外，更多的是分布在各地的商业中心。中心城区有巨型销品茂如金沙商业中心，这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大最豪华的巨无霸式的消费场所，里面除了一般商业业态外还有赌场、剧院、展览馆、人造运河等。各地区有区域商业中心，如榜鹅的waterway（水滨坊），再下去有社区商业中心及居民小区商业点。这些实体商业设施功能不一，定位各异，比如小妹居住的小区，入口处就有一个小型商业点，有超市、24小时便利店、面包店、洗衣店和“咖啡店”，这个咖啡店其实是个餐饮中心，入驻有华人、马来人和印度人的各色食铺，有咖啡、奶茶、面包、包子、油条、豆浆、面条、馄饨、飞饼、炒面与炒菜等供应，炒饭既有扬州炒饭又有咖喱炒饭，爱吃啥吃啥，居民的一般日常餐饮需求都可在家门口解决。我在小妹家几天，早餐就喜欢到咖啡店吃，要上一杯咖啡两个包子，或者一碗面条加个鸡蛋，坐在室外的凉快处，边用餐边望风景。而如果要吃一顿更好的或要请客，要采购一些大件物品或品牌服饰，要送孩子去早教中心，那就得到一站路外的社区商业服务中心去，那里有个中等规模的销品茂，有多层商铺和专门的停车库，如若还嫌不够，则再坐两站轻轨到waterway（水滨坊）去，那里有个类似龙之梦购物中心的大型销品茂，作为配套设施，紧挨着还有地铁、轻轨站与公交枢纽站，在那里一般的消费需求都可满足。而像金沙商业中心或圣淘沙对面的怡丰城（carls jr）我认为这主要是为世界各地游客准备的，豪华奢侈，不是普通过日子的地方，当然这并不妨碍它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里必须提一句，新加坡实体商业发达，离不开餐饮业的贡献，新加坡人吃饭大多已社会化，也就是说在家做饭已不是主流，有资料说新加坡人一日三餐有超过90%的需求都在外解决，在外就餐包括买回来吃已经成为新加坡人的一种主流生活方式，这就造成了我们看到的无论是高档餐馆还是平民大食代、小贩中心都生意红火的场景。

大食代

小贩中心

座无虚席

辣椒螃蟹，新加坡招牌美食，一定要尝哦

       第三个印象是居者有其屋做得太好没有之一。新加坡的房子看上去都像新的，这很大程度要归功于政府组屋。所谓政府组屋，实际就是在政府统一规划下建的高层居民住宅，享受国家诸多优惠政策，只有新加坡本国居民才可以购买，且一户人家只能买一套，持永久居留证（绿卡）的人不能买一手房，但可以在二手市场上购买。政府组屋计划开始实施时对购买者有收入条件限制，类似上海的经济适用房，但后来条件逐渐放宽，现在据说有超过80%的居民都住进了政府组屋。政府规定组屋每五年小修一次，十年大修一次，小修是指建筑外立面和室外铺地更新，大修是指增加公共面积与改善功能以适应社会发展需求。我们看见的成片崭新的高楼就得益于此。其实，现在的组屋并不只表现于外表新亮，它的内部结构与功能也不差，不似香港那种蜗居的高层“鸽子笼”。小妹与妹夫两人现在住的就是政府组屋，每层楼面六户人家两部电梯两条楼梯，小妹家居室为三室两厅两卫一厨房+储藏室，非常宽敞，我们入住也并不显得拥挤。特别提一句，储藏室是加固的，有通风口，具有防灾避险功能。政府组屋的公共空间很大，所有大楼的底层都不住人，全为开放式空间，楼宇之间有雨廊连接，下雨从小区外的车站走到家门口可不用打伞。楼宇间还有草坪、健身场地、儿童乐园、凉亭等休闲活动设施，小区建有独立的四层车库，可满足住户的停车需求，小区内外基本看不到路边有停车，更没有占用人行道停车的（老城区有见车停路边的）。

街景，后面是政府组屋，前面高架是轻轨车道

榜鹅小区河道

老城区，据说前总统纳丹就住这里

咖啡店，我在这里用早餐

       新加坡的组屋政策据说是世界上最成功的，年轻人工作几年就有能力购买组屋，当然是分期付款。这在其它国家是不可想象的。有一个广告词这样说它：“不断被模仿却从未被超越”。而今新加坡已基本实现了居者有其屋的目标（据最新统计，新加坡全国还有约1000名流浪者，其中不乏有家不归或喜欢流浪的）。除了政府组屋，还有约20%的居民住的是商品房、私家公寓、别墅和排屋（中国叫连体别墅），对这些建筑政府没有规定几年必须要小修或大修，但对保持环境优美整洁协调是有要求的，不允许乱搭乱建乱涂，谁做得不好他人可以举报。一般来说住私房的都是有钱人，他们对自己房屋的维修保养是不吝啬的。小妹特地陪我们去看了富人区，那些房子多为两三层的小洋楼，大多是殖民时期留下来的，维护得很好，像新的一样，美轮美奂看上去似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看过富人区，我们对新加坡的城市面貌有了更全面的认识，新加坡是多元的，建筑也一样，否则我们会以为新加坡只有高楼，居者有其屋好虽好，但毕竟单调。

公交车站，后面是长长的雨廊

雨廊四通八达，遮阳又挡雨

私人公寓

排屋

牛车水一角

老街多骑楼

       对新加坡第四个印象是文明程度高，社会管理成本低。
       在新加坡十天，没有看见乞丐，没有看见拾荒者，没有看见城管，没有看见警察，连个交通警也没看见，除了在樟宜机场看见几个穿制服的航空公司机长，没看见其它大盖帽，而社会秩序井然。新加坡轻轨是无人驾驶的，地铁与轻轨车站不设安检，站台上看不见有人维护秩序，也没有工作人员，但人来人往一切井然有序。轮椅可直接推上公交车，公交车的后门装有翻板，驾驶员看见有轮椅上下会主动下车给以协助。行人过马路可以按交通信号灯转换钮，这个在许多国家都有，让我惊讶的是，新加坡在一些路面较宽的路口，这个按钮上方还有一个感应器，小妹说这是方便老人过马路用的，拿老人卡一刷，行人通行的绿灯时间就会延长，这个让我感动，新加坡在城市管理上的人性化考虑真是细致入微到家了。

去圣淘沙的轻轨

轻轨无人驾驶，站台上也看不见工作人员

老城区街道

可以刷老人卡的交通信号灯转换装置

市中心路口

街头一角

东海岸

       再一个就是人的态度，或者说精神面貌，我注意到人们在公共场所说话声音都很小，（反倒是我和安易说话声显得很大），相互间如不经意有碰到会说sorry，没看见有人吵架或大声争执。我去国家博物馆参观，买票时售票员微笑着问我是不是有60岁，有可以享受票价优惠，售票员主动提醒票价优惠在我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在闲逛中我偶然走到福康宁公园，看见有“新加坡开埠两百年展”展出，问门口挂工作牌的小伙子能不能进去参观，他回答说抱歉这几天都订满了。正当我失望要离去，他叫住了我，让我等一等，他去找领导问问有没有加票可能，一会儿他找来了个女士，很热情，知道我是中国来旅游的过几天就要回去，女士便领我到大厅坐下，说去票务组想办法，不久她果然拿来了三张两天后的预约参观劵。到了参观那天，我携妹妹和安易按时来到参观大厅外排队，她竟在人群中认出了我，热情地跑过来招呼我，问我们是不是需要翻译器，需要可以免费领取，领了翻译器，又让工作人员教我们如何使用，直到走进展厅大门，我回头还看见她微笑着在目送我们，服务态度真是没得说了。

国家博物馆

来看展览的学生

旧时的福克斯罐头厂现改成了展览馆

福克斯罐头厂旧址一角

听讲解员说新加坡故事

       我在新加坡期间看了三个展览，都是关于新加坡历史的。看后对新加坡的前世今生有了一定的了解，深感新加坡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真是不容易。就说住房吧，其实，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新加坡普通人居住条件都是很差，人口过于密集，卫生条件恶劣，没能力购买自已的房屋。这个我们在参观牛车水原貌馆时能看到，狭小的木板房里一隔间一隔间住着六七八户人家，煤炉一个紧挨一个，一个水龙头大家抢，就像上海过去的棚户区，问题是这里是热带，常年高温高湿，连个电风扇也没有。我对安易说，这怎么睡觉啊！

开埠两百年展广告

展馆内部

英国东印度公司船的模型

还有火枪

日本人也来占领过

牛车水原貌馆

三轮车夫的家

公用厨房

       这一切的改变，功劳最大的要数第一代新加坡建国人。新加坡是1965年独立的，某种意义上说是被马来西亚赶出来的，据说当时的领导人李光耀听闻此消息后在电视里嚎啕大哭，新加坡弹丸之地，没有资源，连喝的水都要进口，内部种族矛盾尖锐，周边大国虎视眈眈，今后怎么生存一片茫然。新加坡在独立后很长时间内一直在争取重返马来西亚联邦，但始终未能如愿。万般无奈之下，新加坡领导人咬紧牙关，廉洁奉公，带头发愤图强，团结全体人民倾全力拼经济，终于开创出了一片繁荣的新天地，成为上世纪后半叶的“亚洲四小龙”之一。

早先的华人

吸食鸦片以解除一天疲惫

谋生工具黄包车

独立后开始发愤图强拼经济

最初也就生产这些东西

而今的新加坡已经成为世界级航运、贸易与金融中心，海面上泊满了等候进港的船

       新加坡的成功引起了世界各国广泛的关注，其许多治国之道都被学习模仿，比如政府组屋，比如公积金制度，比如以出口为导向的加工业和转口贸易等。
       据说有人曾经询问过李光耀，新加坡崛起靠什么。李光耀回答，新加坡是小国，必须跟着世界主流走。新加坡执行自由经济政策，沿用英国人留下的普通法系，虽然华人占多数，但并不推崇儒家学说。新加坡不搞阶级斗争，积极化解种族矛盾，努力打造和谐社会。据说政府出售组屋不允许一个小区由单一民族居住，而是按比例配售。我在妹妹住的小区里就看见许多不同肤色的人，乘电梯时遇到过印度人邻居，他先进去，帮我按住开门按钮，我说thank you，然后两人互相点点头笑笑。我想政府这样做意在加强各民族间的沟通，比分开独居老死不相往来好。

街头到处可见各种肤色的人

和谐共处

印度神庙

马来人卖中国海南鸡饭

       在新加坡十天，林林总总感受很多，总之这是一个美丽的小国，但不宜长住，主要是天气太热，11月份气温还高达32度，太阳下更是受不了。新加坡年轻人之间都讲英语，只有中老年华人还在讲华语，现在政府正在开展一个讲母语活动，要求民众在家里讲各自的民族语言，意图拯救正在逐渐消亡的它们，就像上海现在提倡在家里讲上海话一样。新加坡现在面临的最大危机是人口老龄化，原本人口就不多，现在年轻人又不肯结婚生孩子，这着实把政府急坏了，除了领导人讲话必提“宝宝多多益善”之外，还采取各种措施努力提高结婚与出生率，包括出资补贴男女青年参加交友活动等。

参加社区活动

观看公益演出

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吊扇

还有这么大的落地扇

       新加坡回来，我脑子总盘旋着一个问题，有人说“中国人是要被管的”（成龙大哥经典语录），言下之意是中国人素质低，自己管不好自己，非得被他人管才行（有为殖民主义招魂之嫌）。我想新加坡华人占总人口七成，其前辈都是从大陆去的中国人，而且大多是广东、福建两地的苦力，怎么现在都变得如此自觉自律举止文明了呢？
      华人包括中国人是能自己管好自己的，新加坡已经给了我们答案，但其中的秘诀是什么，关键点在哪里？是严刑峻法？是提高教育程度？还是领导人的以身作则？还是李光耀说的跟着世界主流走？
      我说不上来。
      新加坡你的成功是个迷，然你的谜底在哪里？
      或许只住十天是不够的。

                                                      2019年11月22日

过去的新加坡

而今的新加坡

走向未来

樟宜机场

樟宜机场

熙熙攘攘的小贩中心

金沙空中花园酒店大堂

滨海湾公园夜景

福康宁公园

金沙无边泳池

新加坡国家博物馆

福克斯罐头厂旧址

榜鹅河

轻轨是榜鹅小区人出行最方便的交通工具

小区学校

组屋绿地

道路右侧是多层车库，小区路面难见有泊车

组屋底层有自行车停放点

户外有专门祭祖烧金银纸的炉子

带泳池的小区是商品房

小贩中心

老城区一角

老城区民宅

传统的食铺没空调

父与子

海洋世界

植物园

植物园

全家福

新加坡，你的谜底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