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搬走了,今天终于走了。他下楼来查看,推开门,望着四壁空空的屋里时,一颗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同时,内心里又升起了一种莫名的空落感。那些,令他哭笑不得的过往,又象灰色的残云和排浪一般,涌现到他的眼前来。</h3><h3><br></h3><h3> 他叫柯善,是个六十九的单身老头。年青时,那是个盛兴 “ 成份 ” 世道儿,据说他祖上曾经富过, “ 成份 ” 不好,所以什么好事儿便也轮不到他,当然也就更没有女孩愿意嫁他,便耽搁下来。后来世道儿有些宽了,他却岁数已大,只能做些苦工一个人孤单地生存。幸好,现在老了,上几年 “ 城中村 ” 改造,除去换得楼房和两间平屋,还剩余了一笔并不丰厚的款子。如果存起来扳着指头的细花,兴许还能打发到终老。但看近年经济萧条、物价上涨,“ 打发 ” 不到也说不定。他正忧心忡忡,机缘来了——</h3><h3><br></h3><h3> 两年前,秋日的一个中午,小院的门儿一开,进来了两个二十几岁的女人,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说是来找房子租的。他柯善喜坏了,这可是凭空又能增加一笔收入,两间屋闲着也是闲着!他的胃口也不大,每月两人只交 800 元即行。两个女孩欣然应允。妥了。</h3><h3><br></h3><h3> 那天中午饭,他唱吱儿呦地,不住地用脚尖儿轻点着地板,兴致蛮浓的喝了一杯小酒。</h3><h3><br></h3><h3> 然而,好事儿在他总是不那么顺畅的。交过两个月的房租后,两个女孩子,即开始面有难色推三拖四的迟迟未交,已近几个月了。</h3><h3><br></h3><h3> 他虽问过几次,但不敢紧逼,一来看着面皮嫩白,楚楚可爱的两个孩子于心不忍;二是也怕把事儿弄砸,人家不租走了。以后这样的钱,也没处里挣去。但又心中不安,整日地,有些象热锅上的蚂蚁。</h3><h3><br></h3><h3> 这一日,天夕时她们回来了,那个叫霞的女孩子兴冲冲地跑上楼来,一脸喜色,把他拉着到她们屋里去。进去后才发现,她们买了一些餚菜来,有猪脸儿、羊肝儿等,还有一瓶白酒和饮料。她们说是特地请他的,两人都一脸喜睱。几个月来,他可是第一次见她们有这样的神色,心里顿时明白了。依准是她们手里有了宽裕的钱,要还账了,另外还要宴请他一回,藉此表达迟迟未交的歉意。</h3><h3><br></h3><h3> “ 有了,拿上就行,何必这样?” 他非常大度和宽容地说,激动地连连点着头。</h3><h3> </h3><h3> “ 您喝白酒,是低度的;我们用饮料陪着。”</h3><h3><br></h3><h3> “ 中,中。”</h3><h3><br></h3><h3> 这一晚,他喝到九分酒时,脸红耳热,已进入微醉状态。醉眼朦胧中,那借倒酒不断用耳鬓厮磨他面颊的散发肌香味儿的细嫩红润的面容,渐渐地,把他心中早已埋藏的对母性渴望的野性冲动,唤醒了!心,象小兔子样咚咚跳!血脉,也在缓慢地向着他老年的四肢扩张!他被搞惦了,没有再回自己屋里去,他享受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一夜风流。</h3><h3><br></h3><h3> 同时,也免去了她们几个月所欠的房租。</h3><h3><br></h3><h3> 自此,她们便再也不交房租了,只是每个月两人各自和他睡一夜。</h3><h3><br></h3><h3> 非单如此,而且,每晚还要他给她们做饭,等她们回来吃。就连衣服,也要给她们洗。这样的日子,已有两年零九个月了。是喜呢?还是悲呢?开始他还窃喜,以为是老天爷有意安排的对他一生亏欠的补偿。后来身体渐渐不支,尽管每回她们都用叫什么 “ 哥 ” 的药片给他吃维持着,给他带来的不再是什么享受,而是每每的空虚和打怵。更实在的,则是他对准备打发终老的那点儿存在银行的款子的担忧。究竟,是在增加着成倍的开支。</h3><h3> </h3><h3> 这时,他才真象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h3><h3><br></h3><h3> 他实在受不了,央求她们走。这不,又住了三个多月后,她们才搬走。</h3><h3> </h3><h3> 他,在终于释怀了的同时,怎么会不产生一种空落感呢。</h3><h3> </h3><h3> 走进屋里,四壁微黑,空空的床铺上有些狼藉。他动手拾掇着,在床垫子底下,他发现了一个牛皮纸的没有字迹的信封。拿起捏开,从里边掏出一张纸来。是一封信,字迹清秀,没有台头,上边写着:</h3><h3><br></h3><h3> 我今年又不能回去看望您了,只得把心里话写给您听。我知道,您是最坚强的人了。我的父亲,那个庄稼汉,为了这个贫穷的家,外出挣钱,做最苦的建筑工。劳累几年,钱没拿到手。讨薪时,又被当地派出所拘禁;出来后爬上欠薪售楼处的大厦,绝望地跳楼自杀了!您没有被这不幸和悲痛击倒,独自一人,在贫穷的农村里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做最苦的活儿,吃最简单的饭,除去打理好地里,还就近到处打零工。就是抱着一个心理:一意供我把书念好,上大学,成为人上人,好跳出这受人鄙视的底层人生活的穷坑。您终于积劳成疾,但您又舍不得治,把家里的一切家当折变了,都打给上到大学二年级的我的卡上。我告诉您,我现在毕业后在外地的大城市里,找到您所期望的受人仰目的人上人的工作了。是一个很好的单位,在办公室工作。单位有食堂,吃得很好。还有宿舍,也舒适、温馨;而且,我和咱们临近县也是农村考学出来的在同一单位的绢儿,两人同住一个宿舍。已经两年多了。相互照顾,十分亲昵,一切安好,您不用担心。</h3><h3> </h3><h3> 您离去几年了,今天是您的忌日,不能到墓前,只好写信。</h3><h3> </h3><h3> 写给天堂的母亲〈收〉</h3><h3> </h3><h3> 女儿:霞 敬上</h3><h3> </h3><h3> 二月六日</h3><h3> </h3><h3> 他拿着信的手哆嗦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h3><h3> </h3><h3> 2019.11.22.</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