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解冻的河流......

袁野

 

       如果说，美的形式有水晶与火焰两种，那么喻当老师占据了水晶的一面。他的字画，安静，简约，清晰，天真。是炎热世风中的冰雪，是世故中的赤诚，是多变世事中的坚守，是夫物芸芸中的自归其根，是期望与激情过后，复归于无名之朴的俭约。

       这种返约内求的艺术风格来源于摩诘王维。这种画法，是从大千世界中创造一种形式，返回内心，在安静与固定中观照万物，架好一个撬动万物的支点。其方式，就好像从所有的三角中提炼出纯粹的三角概念，从世道人心中提纯出不变的分子结构，于是下笔之时，画山，就得山之正，画水，呈现水的理型，画花鸟虫鱼无一不是花鸟虫鱼的绝对精神。这是典型的水晶的模式。而不像火的形式。火，变化无端，亦邪亦正，恍惚迷离，澎湃激昂，莫知其所来，莫知其所止。奇奇怪怪，莫可揣测。千变万化，莫衷一是。

        所以，王维这样的表现方式，固然是一个途径，却也是一种冒险，——它容易失之于僵化，干枯。试想，王维的画作，收万物而为一，处众变而为静，世间只可有一，不可有二，何必多为？画山即静，画水则安，画花鸟人物，也无非是相同的理型与理念。山水花鸟，形式不同，内容有异，精神却一致，就好像用牛顿定理去解物理现象，我们还有没有必要，再去总结其实内涵相同的马顿定理羊顿定理呢？

       吾每观喻老师画，则安静，则简约，则举重若轻，则万物归于一，则放心。思维混乱时，看一看，人就聪明了。心绪难宁时看一看，变得云淡风清。多少愤怒与痛苦，在欣赏画中放下。多少懒惰与放荡，在欣赏墨宝中收心。喻老师的艺术，有一种历史意识，五千年来历史的剧变，都如大江东去，淘尽了浮在浪头的英雄人物，在这历史洪流过后，沧海桑田之中，留下的不变的东西，就是这笔墨下、画卷上的这一些东西，就是这些山水，这些花鸟，这些依旧在的青山，几度红的夕阳。当然，透过这些青山夕阳，可以看到天地长空；一幅小小的画卷，也能呈现五千年的时空。这些情怀，是谓之不朽。而这不朽，却也并非残碑断简，周鼎秦彝这些实体古物，并不僵化，也不枯干，而是一种生生不息的艺术创造，是一种历久弥新的情怀。

       就像王维的诗，他并非只有理智的运用，还有情感的张力。就像《鸟鸣涧》，静中有动。又像《辛夷坞》，木末芙蓉花有客观世界中的无奈，但有主观世界的生命辉光。喻老师的书画，不但有冰晶的凝炼高洁，但也还是有火焰的情态与温度的。结合起来，其实早就化作涓涓流水，澄清泥滓，而又滋润春华。于是，当我们厌倦钢筋水泥时，喻老师说，来看看我的《晴江远眺》。当我们厌倦勾心斗角之时，喻老师说，来看看我的《耕读人家》，当我们看不惯现世嘈杂时，喻老师说，《渔父图》，您可喜欢？不喜欢雾霾？好办，喻老师手上，有一江风月，整垄烟草，还有满山的杜鹃声。喻老师的画是静止的，但他的情怀是动的。喻老师的笔是铁画银勾，人却是侠骨柔情。透过这些画，可以照见人。

       因此，就闻说城北有高人，有君子，有名士，名喻当，与美人为伴，住城北群山之中的澡雪山房。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吸风饮露，也食人间烟火。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于长沙内外。其神凝，使时序变化而艺术不朽，时人有缘或偶能见。而其作品，散见于城中雅人大匠之手，已风播海内矣。

       于是想，当此春回大地之时，澡雪山房，春雪或化，冰霜可融，有无一二同志，约起去同看，解冻的河流？

                                        文字：妙不可言  

                                        字画：喻当老师  

                                        编辑：袁野

                                                  2019.11.22.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