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长到“裴丽生星” ——记“两弹一星”杰出组织者之一裴丽生

文宏宾

裴丽生，一位从中条山中走出、不为公众熟知的“两弹一星”功勋人物。建国前后，他曾是太原市和山西省政府的主要领导成员，历任太原市长、山西省省长。1956年，中央调裴丽生进京，任中国科学院党组副书记、秘书长、副院长，为中国科学院系统参与研制“两弹一星”做了大量基础性的工作，是我国“两弹一星”的组织者之一。鉴于裴丽生在科技领导工作岗位做出的突出贡献，2006年9月29日，经国际小行星中心和国际小行星命名委员会批准，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1982年2月16日发现的国际编号为5273号的小行星被命名为“裴丽生星”。

从省长到“裴丽生星”

——记“两弹一星”杰出组织者之一裴丽生

1999年9月18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在人民大会堂隆重召开表彰为“两弹一星”作出突出贡献的科技专家大会，对钱学森等23位科学家进行表彰，时年93岁高龄的裴丽生出席大会，在垂暮之年再次走进公众视野，这是党和国家对他长期从事国防科研管理工作的充分肯定。
说起裴丽生和“两弹一星”，还要从1956年裴老从山西省省长任上进京到中国科学院工作说起。
建国前后，裴丽生曾是太原市和山西省政府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历任太原市市长、山西省省长等职。1956年1月，中共中央发出“向现代科学进军”的伟大号召，2月，中央开始在全国范围内选调干部到中国科学院系统任职。时任地方工业部党组书记的张劲夫由陈毅提名，时任山西省省长兼省政协主席的裴丽生由安子文提名，分别担任中国科学院党组书记、副书记。
裴丽生到中国科学院上任后，先后又兼任中国科学院秘书长、副院长，为中国科学院系统参与研制“两弹一星”做了大量基础性的协调工作，并和钱学森、王大珩等老一代科学家和“两弹一星”的功臣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和感情。
1999年5月5日，新华社将张劲夫的署名文章《请历史记住他们——关于中国科学院与“两弹一星”的回忆》以通稿的形式发表。钱学森看了打电话给报社说：“张劲夫同志的文章写得非常好，读了非常感人，老一代科学家非常感慨，当年那种大协作精神该回来了。”裴丽生这年已是93岁高龄的老人，作为当年在科学院分管军工的副院长，读了张劲夫的文章后激动地说：“过去我虽然分管军工任务，但是有纪律，上边的情况不许打听，因此许多事情连我也不清楚。张劲夫同志是能够把这段历史说清楚的唯一的人，感谢他把这段历史说出来了。”
在张劲夫回忆的带动下，朱光亚、周光召等一大批参加“两弹一星”研制工作的科学家与裴丽生、陆绶观等“两弹一星”研制工作的组织者积极接受记者采访，回忆起这段科学的秘密历程。
2000年3月，裴丽生走完了他丰富多彩又波澜壮阔的一生。

早期革命活动

裴丽生，1906年出生于山西省垣曲县古城镇峪子村，1923年夏考入太原进山中学。进山中学在当时的太原是思想比较活跃的学校，受新思潮的影响，1927年7月北伐战争期间，裴丽生加入中国共产党，迈开了他职业革命生涯的第一步。当时正值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不久，全国上下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中，这个时候加入中国共产党，随时都有被捕杀害的可能。由此可见裴丽生对共产主义理想信念的坚定。
1929年，裴丽生考入清华大学经济系。读书期间，与宋劭文、刘岱峰、李一清、辛安亭等同志发起成立社会科学研究会，投入到翻译介绍马克思主义著作的活动。1932年12月，裴丽生参加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北平社会科学家联盟，这个联盟虽然存在时间不长，却培养了大批有造诣的马克思主义社会科学工作者。
1933年2月，共产党领导的进步活动受到破坏，北平活跃的政治气氛骤然发生变化。裴丽生受社联党组委派，负责燕京大学的工作，他与同学们探讨救亡主张，还讲过马克思的《资本论》。同年4月，北平社联党组重新接纳裴丽生入党。
裴丽生从清华大学毕业后，在北平中华中学当公民课教员，他利用讲堂宣传马克思主义，很受学生欢迎。教学之余，他还自己出资编印了两期社联刊物《社会科学》，翻译了恩格斯的《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一书。他还联合垣曲县在北平各大学读书的11名同乡成立了《垣民之友》社，编辑出版《垣民之友》月刊，宣传抗日救亡、反帝反封建的主张。垣曲籍老革命、原国家邮电部部长文敏生曾回忆说，他就是看了《垣民之友》等进步杂志后走上革命道路的。

参加抗日救亡

1935年5月30日，裴丽生从北平到达运城，到菁华中学当语文教员。他的语文课采取开放式教学，重点宣传革命道理和共产党的主张。这些学生后来很多人参加革命。此外，裴丽生经常到菁华中学隔壁的女二中讲课，宣传反封建、争取婚姻自由等主张。一时间，女二中也活跃起来了。后来，许多女同学投身革命。1935年12月9日，北平大中学生数千人举行了抗日救国示威游行，掀起全国抗日救亡新高潮。运城学生积极响应“一二•九”运动，走上街头，示威游行，菁华中学的学生是主要发起者和参与者。
1936年2月，红军东渡抗日，山西政局发生重大变化。9月，裴丽生得知“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将于“九一八”事变五周年纪念日正式成立，他便率一些进步学生来到太原。薄一波这时受党委派回到山西组织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经阎锡山同意成为牺盟会总会核心成员，裴丽生也进入牺盟总会，最初任宣传部副部长，不久担任部长。工作中因劳累过度，裴丽生得了肺病，1937年9月到临汾治病。

历经战火洗礼

1937年11月，裴丽生被派往牺盟洪赵中心区工作，任中心区党组宣传部长。1938年2月以后，日军占了临汾和铁道沿线，共产党晋西特委为了加强河东五县的抗日工作，成立六专署河东办事处，裴丽生任办事处主任，兼任牺盟会河东办事处主任。
1939年7月以后，晋绥和晋东南初步形成两个大的抗日根据地。阎锡山对此感到震惊，便开始进行反共。1940年1月，形势恶化。河东办事处的军队缩编为一个团，调到沁源，成立路西办事处(白晋路以西)，裴丽生任办事处主任。1940年11月，日军对根据地进行蚕食，裴丽生领导群众进行了反扫荡、反蚕食、反维持的斗争。
1941年，第三专署从太行转移到太岳，取代了路西办事处，薄一波任专员，裴丽生任副专员。不久，第三专署改为太岳行署，牛佩琮任主任，裴丽生任副主任。这个时期裴丽生主要工作是配合薄一波、牛佩琮负责财政贸易、民主建政等工作。太岳行署成立不久，日寇就开始了第二次大扫荡。太岳区党政机关经过重重艰险，才突出重围。
解放战争期间，裴丽生1947年参加解放运城的战役。1948年解放临汾战役中，裴丽生任临汾前线后勤司令员。1948年5月，裴丽生被任命为太行行署主任，但尚未赴任，即被徐向前调往晋中前线任晋中战役后勤司令。解放太原的战役中，裴丽生任联勤司令员。裴丽生参加了解放山西全境几大重要战役，经常指挥着20万-40万民兵、民工为前线运送弹药、物资等。解放太原的战役打响后，直接参战的民工达40多万人，其中有5万民兵。在长达半年的战役中，为参战的几十万部队运送了大量物资和伤员。徐向前元帅在回忆录中曾提及此事，说裴丽生等同志立了大功。裴丽生看后感叹地说：“徐帅总是把荣誉让给别人，其实他最辛苦。”

主政太原和山西

1949年3月22日，解放太原的战斗尚未结束，华北人民政府将山西省的晋中行署与太原合并，成立太原市人民政府，裴丽生被任命为市长。1949年4月，解放太原的战火刚刚熄灭，裴丽生即率领太原市政府工作人员入城办公。他们从外地调集大批粮食、蔬菜、油脂等生活必需品，组织召开工商业调查研究会和工商业者座谈会，敦促复工复业。由于措施得力，到6月初，工厂商店已绝大部分复工营业。毛泽东在为中共中央起草的致各中央局、中央分局的电报中曾对太原市的工作予以表扬。
1949年8月，中共山西省委、山西省人民政府、山西省军区同时成立，裴丽生被任命为省人民政府副主席兼省委常委。1950年3月，山西省各界人民代表会议正式选举裴丽生为山西省人民政府第一副主席。1950年9月，裴丽生代理省人民政府主席。1952年4月，山西省第二届各界人民代表第一次会议选举裴丽生为省政府主席，兼省财政经济委员会主任，同时还当选山西省政治协商会议主席。1955年2月，在山西省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上，裴丽生当选省长。
裴丽生在兼任省财经委员会主任期间，为搞活城乡物资流通，缩小工农业产品“剪刀差”积极工作，为促进经济发展，密切城乡关系，进一步巩固工农联盟作出了积极贡献。他积极组织工业品下乡，到农村收购土特产品，还对政府管理小城镇及农村市场太严的问题作了纠正。这不仅使工业品销路大畅，也促进了私营工商业发展，改善了公私关系，使新时期工农联盟得到了加强，获得中央表扬。
1952年春天，裴丽生带领一批工作人员考察了晋西北条件最艰苦的十多个县，历时两个月。当时政府没有轿车，西北高原寒风凛冽，风沙迷漫，裴丽生就坐在卡车前面的驾驶室里进行调研。他是建国后下乡最早、时间最长的省级领导之一。调研回来后，他将基层情况和自己的思考向省委常委会作了报告，主张对晋西北实行基本农田制，使人均耕地从10多亩减到6亩，得到省委第一书记陶鲁笳的赞同，并向毛泽东主席作了报告。事后，华北局将他的考察报告发了通报，并表彰了他深入实际、调查研究，把问题解决在基层的工作作风。

主持中国科学院日常工作

1956年4月，裴丽生奉调到中国科学院出任党组副书记，配合党组书记张劲夫开展工作，行政职务是秘书长，1960年升任副院长。他和党组一班人认真执行党的知识分子政策，调动科研人员的积极性。在1957年反右派和1959年反右倾运动中，院党组认识一致，步调一致，积极保护科学家免受冲击。

裴丽生的行政级别比张劲夫高，资格也老，但他十分尊重张劲夫同志，自觉维护党组领导班子的团结。凡有重大问题，都是事前请示，事后报告。他对竺可桢、李四光等科学家副院长非常尊重，与钱学森、周培源、赵九章、汪德昭、王大珩等老科学家交情深厚。对各研究所的青年科技骨干，他满怀热情，大力扶持，人们称他为“忠厚长者”。

组织落实“两弹一星”科研任务

1960年，苏联政府单方面废除与我国政府的经济技术合作协议，撤走专家，使我国“两弹”研制处于困境。毛泽东主席发出“要下决心搞尖端技术”的号召。中国科学院党组决定充分发挥优势，集中力量加强国防尖端科学研究工作，并决定由裴丽生分工负责。1961年，聂荣臻副总理提出:五院、二机部、中国科学院三家要拧成一股绳，共同完成两弹研制任务。同年7月，国防科委成立了由刘杰、钱三强、张劲夫、裴丽生、刘西尧组成的二机部和中国科学院协作小组，以及由王铮、钱学森、张劲夫、裴丽生、刘西尧组成的五院和中国科学院协作小组。

在原子弹方面，1961年7月，裴丽生与时任二机部副部长的钱三强带领工作组到沈阳、长春、哈尔滨中国科学院所属各研究所安排了金属铀冶炼、核燃料化学和反应堆结构力学等方面的研究任务，对各所的长远研究工作也作了部署。

1963年初，中央专委给中国科学院下达任务，要中国科学院在首次核爆炸试验中承担光热辐射和多种力学参数测试任务。由于时间紧迫，裴丽生迅即部署成立任务核心组，经过一年多的日夜奋战，终于按预定计划完成了观测仪器和设备的研制任务，保证了1964年10月16日我国首次核爆炸测试任务的圆满完成。

在导弹方面，中国科学院组织安排了一系列理论分析、实验研究以及关键仪器、材料、设备的研制工作，为五院(后改为七机部)导弹研制工程作配套。

1965年5月，中央专委决定，由中国科学院负责，在短期内研制出一种超低空地空导弹。7月，裴丽生主持召开领导小组及总设计师组会议安排部署，会同相关部门做了大量保障性工作，做到了有问题及时发现、及时解决。1965年12月，任务下达不到半年，试验弹就奇迹般地研制出来。

1957年苏联人造卫星上天后，地球物理所所长赵九章根据地球物理探测研究的需要，提出了开展火箭探空和研制人造卫星的建议。1958年中央政治局同意以中国科学院为主搞人造地球卫星，院党组决定把这项工作列为1958年的第一号任务，由裴丽生直接领导。经过两个月夜以继日的苦干，初步完成了运载火箭结构的设计，为自力更生发展我国空间事业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与此同时，在国防科委组织下，中国科学院与国防部五院联合制订了“和平一号”地球物理火箭探空计划，仍然由裴丽生挂帅。

1961年4月，苏联载人飞船进入太空，引起中国科技界和国防部门的极大关注。在裴丽生主持下，中国科学院组织星际航行座谈会，每次由一位专家主讲，钱学森、赵九章等人先后开讲。座谈会延续了三年时间，共举办12次，提出了许多有益的设想和建议，为后来的卫星上马提供了技术储备。

文革中，裴丽生受到运动冲击，并被停止工作。

1976年10月，“四人帮”倒台，文革结束。1977年11月，裴丽生出任中国科协副主席，主持科协工作，以后又被任命为国家科委党组成员、中国科协党组书记。

科协组织恢复时，正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裴丽生为恢复科协工作、平反冤假错案做了大量工作，并利用科协的专家优势，开创性地发展了科技咨询服务事业，为经济和社会发展作出了贡献。1983年，裴丽生当选为全国政协常委和政协科技组组长。

1983年，裴丽生离休，但他退而不休，继续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

1990年7月，中国老区建设促进会成立，主要成员是从党政军领导机关退下来的老干部、老将军、老专家，伍修权、陆定一为首任名誉会长。经伍修权、陆定一推荐，并经120多位老同志同意，裴丽生出任首任会长，84岁高龄的老人又为老区的建设事业奔走了整整10年。

2000年3月，裴丽生因病在北京去世，享年9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