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我的冬

秋日的私语

<h3><b><font color="#010101">◎有人说,回首往事或怀念故乡,其实只是在现实里不知所措之后的故作镇静……</font></b></h3> <h3>一场场厚重的雪总会如约光临北方的冬天。远处的世界虽不再多姿多彩,但黑与白勾勒出的素描画般的轮廓仍不失美意。近处,火红的干辣椒串子,金黄的玉米棒子,绿得诱人的冻白菜辫子,就那样恰到好处地挂在屋檐下的黄泥巴墙上,洁白的世界也因几抹跳跃的色彩而变得鲜活灵动起来了。这就是我关于儿时冬天的记忆。</h3> <h3>和现在比起来,儿时的冬天是特别的冷。没有暖气空调,只有火炉热炕;没有獭兔貂绒大衣,只有母亲密针密线缝制的大棉袄二棉裤袼褙鞋。儿时的冬天雪特别大,白的纯粹,而现在冬天的雪却硬生生地被高楼林立的都市给带坏了,它们不再洁白晶莹,不再像童话故事里那般神奇了。融雪剂,汽车尾气,工厂的大烟囱耀武扬威冒出的黑烟,蛮横霸道地改变了雪的高雅形象。</h3> <h3>儿时的冬天虽然冷,可丝毫冻不住我们的快乐。菜园子,村西的田野、小河到处成了冰天雪地的世界。我们堆雪人,打雪仗,拉着雪爬犁满屯子乱窜,还把被风飘成的大雪堆掏成像模像样的雪房子,大小孩子都钻进去玩。我们在雪地里撒欢儿地释放着快乐,大家冻得鼻涕拉瞎的也毫不在乎。堆雪人是我们最开心的事了,雪人的大小是随着我们的喜好去捯饬的。我们从土豆窖里偷来土豆和胡萝卜,土豆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嘴巴就用两个干辣椒横着塞在那。有一次哥哥随便找个破盆子扣在雪人头上做帽子,可我和姐姐怎么的都觉着难看。我跑回屋子,四处踅摸着。突然眼前一亮:父亲的狗皮帽子!趁父亲不注意我拿起帽子撒腿就跑。雪人戴上了一顶狗皮帽子,那可是我记忆里最接地气的雪人了。我们哈哈大笑着,引来了其他小伙伴儿的围观,大家笑得直喊肚子疼。直到父亲光着头怒气冲冲地出来找他最心爱的狗皮帽子,我们才一哄而散。那是来自骨子里的真正的快乐。再想想现在的孩子们,就像温室里娇弱的花,见一点儿凉风就咳嗽感冒,他们体会不到冬天的乐趣,用买来的夹雪器夹出几个雪球就已经高兴得手舞足蹈了。</h3> <h3>大雪封地,大群大群的麻雀就像冬天树上的果实,它们在那里等待着时机。院子里的鸡鸭鹅吃食甩到外边的籽粒可是它们的美餐。时机一到,麻雀们扑啦啦的落到地上,歪着脑袋调皮地打量着我们那群淘孩子。为了填饱肚子找食吃,它们并不太在意我们的存在,毕竟我们对它们够不成什么威胁,等我们咋咋呼呼地跑到跟前时,麻雀们又扑啦啦地飞到另一处落下,叽叽喳喳地表示着不满。</h3> <h3>那时候没有自来水,屯里唯一的那口大井,井沿四周已冻得像个小冰山似的,走起来很不方便,自家能打起手压水井的又很少,所以每天早上父亲都去村西的河里挑水。不知是谁用铁钎子把厚厚的冰穿出个洞,刚好能放进一个水桶,挑水的人们你来我往的也成了小村冬日里一道特有的风景线。每次父亲挑水回来,铁皮水桶外面都挂着一层冰,还有水桶梁上也是厚厚的一层,乎乎地冒着凉气。有一回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我竟然偷偷地去舔水桶梁上的冰,也许是想把冰啃下来体验一下那“咯嘣咯嘣”嚼冰的声音,结果舌头被粘掉了一大块皮,疼得我哇哇直叫。除此之外还舔过下屋挂着白霜的锁头,结果也是舌头遭了秧。</h3> <h3>冬天昼短夜长,那时的庄户人家只吃两顿饭,可不像现在的人一天三顿饭七碟八碗像回事似的吃着。早上那顿饭八九点钟吃,另外一顿所谓的晚饭,实际在下午三点左右就吃完了。母亲和邻家婶子大娘们坐在火炕上一边唠家常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纺线绳纳鞋底儿,择棉花絮棉衣,而我们这些淘孩子上树爬墙的根本没个老实劲儿,一会功夫就饿了。实在饿的难受了,我就央求母亲要吃的,母亲一边呵斥着一边手蘸上凉水给我攥个小米饭团儿,我乐颠颠的吃着,哥哥和姐姐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狠狠地盯着我。有时饿急眼了,我负责望风,哥哥和姐姐去下屋偷粘豆包。那是大黄米做的,吃起来有些牙碜,但我们还是美美地啃着。豆包冻得很实诚,一啃一溜沟儿,最后只剩下豆馅儿了就都塞到嘴里当糖球含着,烀豆馅儿时母亲放了糖精,所以甜甜的。</h3> <h3>母亲时常给我们炒一些黄豆或者苞米哑巴当零食吃。炒这些东西也是个技术活,对火候要求比较严,火大了外糊里生,火小了炒出的口感不好还咯牙。最好吃的就是提前把黄豆泡好,放在外面冻上几个小时再炒,那样炒出来酥的不得了,十分的好吃。母亲用茶碗把好的平分成三份给我和哥哥姐姐,我们自己经管自己的,常常是我的还没吃完就被他俩连哄带骗的所剩无几了。</h3> <h3>除了火炉,泥火盆也是那时冬天取暖必备的东西。对泥火盆有种特殊的感情,是因为它和“美食”有关系。趁母亲不注意,我们会偷偷地往火盆里扔一些苞米粒,用烙铁快速地扒拉几下。一会儿功夫就熟了,随着“噼噼啪啪”的响声,火盆里的灰也一杆儿一杆儿被嘣得老高。最美的事儿是在泥火盆里埋上几个土豆,那种慢火烤出来的土豆外焦里嫩,满屋子的香气。外面天寒地冻,坐在火炕上吃冒着热气的土豆,那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啊!母亲有时候把搪瓷缸子坐在火盆里面给父亲打辣椒酱,酱在里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不知为什么那样打出来的辣椒酱要格外好吃。平时父亲总是爱喝上两口老酒,泥火盆又成了他温酒的好地方。酒壶是肚大脖儿细的那种,温酒时父亲眉开眼笑的,惹得母亲时常唠叨:“你一顿不喝酒是不饭都吃不下啊?”父亲不言语,依旧是眉开眼笑的。现在我们哥几个也都能喝上几口酒,这应该归功于那时父亲对我孜孜不倦的“熏陶”吧!</h3> <h3>晚饭后,父亲来兴致时还会领着我们哥儿几个去打鱼。父亲背着鱼篓,扛着冰穿和搅箩子(一种长把儿的网鱼工具)走在前面,我们几个叽叽喳喳,连蹦带跳地跟在后面。父亲选好一个河叉子,首先要用冰穿把冰穿开一个冰眼。穿冰是个力气活儿,冰层很厚,父亲用双手握住冰穿把儿使劲儿地戳着冰层,黄昏的暖光照在父亲身上,就像撒了一层金粉。那“咔嚓咔嚓”的戳冰声划破了旷野的宁静,夕阳像个熟透的柿子,让人想摘下来尝一尝,可不一会儿它就溜到山的那一边去了。看着父亲戳冰,哥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父亲瞟了他一眼:“咋滴,要试试?”哥哥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他吃力地拿起冰穿,学着父亲的样子,可没几下就累得一屁股坐在雪壳子里了,我和姐姐哈哈大笑他,哥哥嘟囔着:“哼!有能耐你们来试试!”父亲终于把冰穿开了一个眼,可他并不着急去捞。大概是等着鱼儿们凑到冰眼跟前透气时才下手吧。我们几个紧紧盯着幽幽的冰眼看着,可哪有鱼的影子啊?大概过了一袋烟的功夫父亲才把搅箩子伸进水里不停地搅动着,赶上运气好就会有收获的。父亲依旧是眉开眼笑的,他把捞上来的鱼倒在冰面上,刚开始鱼儿还摇头摆尾地蹦几下,不一会儿身上就冻了一层薄冰一动不动了。我和姐姐开心地把鱼捡到鱼篓里。冬天能打到的多是泥鳅和胖头鱼,不管鱼多少,母亲都会切一些土豆条,再放些干辣椒和自己家做的黄豆大酱一起炖上,就着大铁锅里捞的小米干饭吃的那叫一个香啊!</h3> <h3>经过许多个冬天,我才渐渐明白,儿时的冬天已成了一种盘根错节的情怀深深地扎根在心田。现在总是怀念起儿时的冬天,怀念母亲,怀念那一段快乐的时光,还有珍存心底温暖我一生的不老的亲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