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散文：隔代亲，格外亲

痒兄

隔代亲，格外亲

         祖辈对孙辈格外关怀爱怜，叫隔代亲。隔代亲，格外亲。极多年轻时对自己子女摩挲亲亲抱抱较少的父母(特别是父亲)，添了孙子，都像植物块茎一样褪掉了那层严厉的老皮，在孙子面前甘愿做孙子，俯首甘为孺子牛。哪怕自己从前是高官，为人凛如秋霜，退了休，和孙子做游戏也愿意做匍匐在地汪汪怪叫的小狗，面对孙子哒哒哒哒的玩具枪，也愿意举手投降，做一个狼狈的俘虏。

        我当然是一个慈父，也有严厉的一面。年轻时贪玩懒惰，倚仗妻子、不算老迈的父母、住在邻近的岳母，有众人的捧侍，对女儿、儿子幼小时的朝夕舔舐相对较少，喂奶瓶、喂饭、洗粑粑尿片、陪孩子玩游戏、耐心地讲小红帽狼外婆的故事……这些琐屑的辛苦与亲昵，大抵都不曾很投入。及至两个孩子上学，分别念幼儿园和一年级时，我又在外打工谋生。等他们稍微长大后，我扮演的角色又成了里热外冷的热水瓶。儿女对爸爸比较畏惧，品行与智商几乎都是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姐弟俩不在爸爸身上撒娇。 

        人生  只有几晃。一晃儿女都成家了，我就当上了外公和爷爷。外孙和孙女先后呱呱坠地，给五十开外的我两波惊喜。新陈代谢，瓜瓞绵绵，我父母作古后，我就是这个家族的老蔸子了，如今老藤上结出了嫩瓜，一大家簇集聚拢时，儿孙满堂，莺莺燕燕，洽洽啼啼，绕膝之乐，幸福莫过于此。

       孙女兮宝在娘的肚子里，就是奶奶伺候的。他们在武汉，我在老家。孙子即将诞生，我是满心地欢喜。照照镜子，发现几茎白发，不仅不愁叹老之将至，反而欣喜找到了与“爷爷”资格匹配的证物。宝宝在同济医院降生了，老婆发来襁褓中宁馨儿的照片，我这个作家爷爷看了又看，亲了又亲，马上给她琢磨了一个读音朴素、笔画简单、又蕴含古典韵味的名字“龚子兮”，意思是“公子啊……”（“啊”字里面自然有祖辈“巾帼不让须眉”的无尽期待，有诗的留白和遐想）”。兮宝在奶奶的手中渐渐长大，我一年中只有两次亲近的机会，暑假和过年。现在的小宝宝生下来就是精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比我们小时候的“糯米坨”不知进化了多少。我抱着推着兮宝在小区玩，和一大堆爷爷奶奶在一起，看着孩子们像花园的蓓蕾馥郁带露，看到了茁长的希望。

        由于疾病原因，我不能一个人长期空巢。儿媳恤老怜孤，想出权宜的办法，安排妈妈两头跑，一个地方住一个多月。我老婆携着孙女，像一架秋千，摆荡于武汉和保河堤的三四百公里之间（哈哈，美国式的“长臂管辖）。

        兮宝马上就两岁了，前不久回来住了四十多天。从对爷爷比较生疏到小鸟依人难舍难分，只用了两天时间。她已经会奶声奶气地说很多单词词组和句子了，叫一声“爷爷”，比世界上最美的诗歌和谀词都要动听。她每天都要坐摇摇车，到动漫城坐小摩天轮、玩沙，到附近的幼儿园蹭木马、滑滑梯。她特爱漂亮，梳朝天的小鬏鬏辫，穿新衣新鞋就“嘚瑟”，自称“龚兮宝宝”。爷爷跷着二郎腿，她就蹭上来，要“骑马马”，爷爷抚着她，跷动童年的欢乐，“马马都都骑，骑到嘎嘎（外婆）里。嘎嘎不杀鸡，伢儿不回踢（去）。嘎嘎不杀鹅，伢儿不过河。”爷爷还在睡懒觉，奶奶的饭弄熟了，叫伢儿去喊爷爷吃饭，兮宝就会屁颠屁颠地爬上楼梯，娇声娇气地喊“爷爷爷爷，慢慢慢慢（饭饭）”。爷爷把兮宝揽到怀里，“来，亲一个”，兮宝就把一侧脸凑过来，摸着爷爷的钢丝胡茬，“爷爷胡胡，宝宝没胡胡。”晚饭后，推着她去散步，到了空旷无车的公路上，她就开始撒欢跑步，爷爷打开手机录像，边向后倒跑边翘大拇指鼓励，“哇，兮宝快跑，运动员，冠军！”晚上，兮宝吵着要喝“牛牛哞（牛奶）”，喝完牛牛，就“尿尿”“屙臭臭”，她自己会喊，晚上没兜尿不湿了。妈妈给她买了很多书，她捧着书自言自语了一会，就要奶奶读。奶奶说，“爷爷读，爷爷是老师”。“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喵喵喵，猫来了，叽里咕噜滚下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兮宝嗲声嗲气地跟着背，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奶奶又带兮宝回武汉了，每天每时，我只能从客厅探头和手机视频里看看她，只要听见我的声音，她就会从沉迷的自娱自乐中叫起来，“爷爷——”送走祖孙俩，我茕茕孑影，只能夜夜复习视频，像闰土一样，等春节快快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