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孩子

诚诚

　　前几天，给女儿开家长会，开会的间隙，家长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小声闲聊，我呢，在完成女儿每年家长会特别交代的任务：给女儿的一封信。

　　信刚刚写完，突然从后排传来一个声音：人家某某某的妈妈是老师，肯定教育得不一样。我一扭头，后排家长问我：你就是某某某的妈妈？我点点头，原来是前几天刚加了我好友的一位家长，只记得她问过我，你是交中的老师吗？我说：嗯。接下来便是几个家长一堆恭维的话，然而我没有万千欣喜，却有一丝酸涩涌上心头，几个字在我脑海的大屏幕上盘旋－－－老师的孩子。

　　我也是老师的孩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的家就像游牧民族一样，总是随着父母工作的调动搬来搬去，除了纸盒子，我们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教师生活的清贫，生活的艰辛，是现在的孩子们根本无法想象的。靠每月的供应，我们一家五口加上外婆，天天挣扎在温饱线。高粱面放点榆皮粉，勉强做出成型的面条，玉米面窝窝头放点糖精（现在已禁用）吃得天天胃酸，偶尔吃顿白面，我们像过节一样欢喜。最糟的是，老师们天天晩上要集体备课，我们就被反锁在家里，那种对夜的恐惧几乎塞满了我的记忆。那时候，大哥已经上大学了。漫长的冬夜，15瓦的昏暗灯光下，我与二哥彼此陪伴。经常感觉是在深夜，爸爸妈妈才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家里。作业辅导的时候真的不多，陪伴我们更多的便是书。

　　后来我也当了老师。一直记得，儿子三岁上托儿所，在东门口的小巷子里。那时候我骑着红色的小摩托，将儿子塞在车把与车座间的踏板上，用腿从两边一夹送他入托。只要一拐东门口，儿子发现苗头不对，就崩溃大哭，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我尽量努力保持平静，但全程黑脸，我紧紧地用腿夹住他防止掉落，然后飞驰到托儿所门口，强行塞给老师，便＂绝情＂地离去。眼泪顺着眼角淌着，流吧，实在没空擦，遥远的二中呀，我快要迟到了！从一年级开始，我就没再接送过儿子上下学，一个星期三、四天晚自习，回到家儿子已在奶奶的屋子里进入梦乡。

　　＂带着孩子上自习＂，背后是多少的心酸和无奈！一位老师说：尽管孩子放在办公室里，可还是担心领导会批评，可我真的没有办法。夏天还好说，冬天的夜晚，孩子蜷缩在电动车的挡风被下，如同一只瑟瑟发抖、饥饿着的小狗，愧疚和心疼一起涌上心头……就是这样委屈着自己的孩子，依然担心工作做不好，怕别人的冷眼，怕社会的责难。殊不知，每一位女教师的背后，都是一部血与泪和成的辛酸史！《长大后我就成了你》中有句歌词，＂举起的是别人，奉献的是自己＂，现在看来，奉献的还有我们的孩子们，是时候紧紧地抱抱他们了！😭

　　前些天，一位9岁男孩在深夜痛哭的故事刷爆了朋友圈：9岁的男孩，深夜站在窗户前望着小区门口哭泣，邻居被哭声惊醒，立即报了警。民警赶来后，男孩哭着说，妈妈晚上要开滴滴，爸爸晚上要拉货，他一个人在家，感到孤单又害怕，忍不住大声哭起来。民警拿起手机，要给男孩妈妈打电话时，男孩忽然情绪激动地说：“我妈妈工作忙，别打电话给她啦，每天晚上她都回来得晚。跑单不够时间，她就拿不到工资的。”⋯⋯

   一直以为，父母对孩子的爱才是最无私的，原来我们的孩子也在用稚嫩的肩膀扛起自己的责任，用信任与陪伴，用包容和爱与我们一路同行！这是这个冬天里最温暖的感动！

　　我不愿意当老师的孩子，因为他们总不穿漂亮的衣服；我不愿意当老师的孩子，因为他们总是要求我不能干这，不能干那；我不愿意当老师的孩子，因为他们的理想总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我不愿意当老师的孩子，即使是假期，他们也无法带我出去走走；我不愿意当老师的孩子，因为他们总是从早到晩陪伴着别人家的孩子⋯⋯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也会有别的老师的陪伴，再后来，我就成了那个陪伴另一群孩子的老师。

成稿于2019、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