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工作札记之:懂事的儿女长大了

皓月

　　2013年10月，在逆江坪任党委书记的第二年，我与乡长蔡国平、人大主席李超选等班子成员一行下村调研。

　　在新庵冲村听取支部书记朱云栋关于农业农村和村支二委工作的情况汇报之后，我专门问起了当前村里留守儿童的情况，朱云栋同志说，目前新庵冲的情况很好，没有一个失学的儿童。只是前两天到土桥冲村亲戚家串门时有一个情况，希望引起党委的关注。”什么情况？快点说来听听”“土桥冲有个外甥叫莫杰，是个女孩子、高峰村袁家峒组的，刚刚小学毕业，开学都快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去上学，估计家里条件太差，是没有钱交学费，听说成绩好、人也很懂事，不读书可惜了，我去土桥冲看到过这小丫头，想读书想得哭。具体的情况书记你过问一下可能会更好些”。还有这种情况发生，听到朱云栋同志这么一说，我马上拔通了土桥冲村文云新支书的电话，通过了解，莫杰小朋友在学校的确是品学兼优，成绩年年都是班上、年级第一，还是体育尖子生，只是家里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都是残疾人，家中确实没有钱供她读书。

　　知道这一情况后，我和国平、超选同志一合计，党委政府也好，我们几个凑钱也好，一定要让莫杰去读书，决不能让她辍学。我们一行没有回乡政府，直接来到中学校长曾祥军同志办公室， 先听取了关于学校的情况汇报，然后问了学生生源的情况，当时，我问校长，如果现在还有学生想来上学怎么办、接不接收？曾祥军同志说: “书记，现在开学都快二个月了，原则上是不能再收，因为进来了学习也跟不上”“如果跟得上就让继续上、跟不上学习就在下一个学年再从头上初一好不好？”听到我这么说，祥军同志的眼神面带欣喜“书记啊，首先做检查，如果真有这种情况，我们学校是有责任的，感谢党委这么重视教育，学生不仅要收，而且还要做为特例给教育局申报”“校长，这个情况也是今天我们下村调研才知道，女孩子叫莫杰，因为家庭条件差辍学，如果上面问起来，就说是我的亲戚，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和教育局联系和申报”就这样，在乡村两级和学校的共同努力下，莫杰如愿地到学校上了学。

　　11月上旬的一天下午，我和镇长蔡国平、人大主席李超选、分管教育的副镇长罗素华等党政班子成员再一次来到了学校，正好学校在开运动会，校长曾祥军汇报了莫杰同学来学校后的学习情况：“这个小丫头很不错，学习很用功、很刻苦，跟得上班，还是个体育尖子生呢，跑步、跳高都不错，是个好苗子！你们看，就是现在跑在最前面穿着校服的这个小丫头”，顺着祥军同志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莫杰小朋友穿着校服、扎着一个小辫子、五官清秀、脸色白里透红，双脚轻松自如很有节奏感地大步向前飞奔，后面紧跟着的同学拉下了三到五米远。看到小莫杰的模样，我们一行很舒心地离开了学校。

　　12月下旬的一个周六，应高峰村支书之约、我和乡长蔡国平等几个班子成员带上家人、小孩一起开车来到高峰村袁家峒组去登山，顺便去莫杰家里看看。车子停在山下的老百姓家里，我们一行徒步上山。

莫杰家住在半山之间，三间木房子应该是七、八十年代修建，木板已经非常的陈旧，有几处能够朦胧地看到屋子里的“风景”。一个近八旬的老年人坐在堂屋门口（莫杰的奶奶），双眼无神、呆滞地看着屋前的大山，我们一行的岀现，老人眼神中闪现出了一丝惊恐，下意识地将双腿靠在一块、沉下脑袋、不看我们也不说一句话……

穿过堂屋走进厨房，一对中年夫妇正在烧火做饭，男同志闷头闷脑地在往灶里添柴、女同志一边炒菜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莫杰小朋友则坐在厨房门口，见到我们，赶忙将手指头放进嘴里咬指甲，嘴里发出了蚊子般的声音：“伯伯好、叔叔好、阿姨好！”

看到这样一家人的场景，我的心里感觉堵得慌，便问莫杰会不会做饭、洗衣服等，没有想到她的回答却是二个字“不会”。当时，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但想到自己是来看望、帮助她们家的，便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她说：“莫杰，你爸爸、妈妈、奶奶都是有智障的残疾人，虽然你才12岁，年龄还小，但是也要力所能及地为家里面做一点事，尽可能地减轻一点他们的负担，这样吧，我下次来的时候希望你能够会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等家务活，好不好？”“好的、伯伯您放心，我一定做到！”莫杰愉快地接受了。我们一行在莫杰家里面坐了约半小时，临走之际，我和国平同志每人拿了500元钱给了莫杰奶奶，没有想到她却推辞了半天，在推不掉后，老人家从家中的木柜里拿了四包用塑料袋装好的茶叶送给了我们，并反复嘱咐：这是她自己种在山上、上周才采摘和制作好的茶叶，不要给别人喝……

　　2013年的大年三十，我和蔡国平、张学清等班子成员一道来到莫杰的家里来慰问、拜年的时候，莫杰正在帮家里做饭、洗衣服，看到我们来之后她主动地上前打招呼、端茶倒水，莫杰的奶奶、爸爸、妈妈的精神状态也似乎比往常好了很多，看到我们时笑容满面。也是从2013年开始，我和莫杰家结对帮扶、结成了“亲戚”。2014年，高峰村确定为区级贫困村，由区住建局等单位对口帮扶，莫杰家确定为贫困户。

　　2015年、服从全省机构改革的需要，我从逆江坪乡调任十美堂镇，逆江坪乡与港二口镇合并改为花岩溪镇，高峰村与柏叶坪村、老屋坪村合并为高峰村。调离逆江坪后，每年的春节，不管工作再忙，我都会到高峰村一趟，和原班子成员张学清、原逆江坪乡的本土干部、高峰村的支部书记莫大初、副支书李红军等镇村干部到莫杰的家里去过年、吃团年饭。

　　2016年9月，通过莫杰自己的努力和刻苦学习，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重点中学-鼎城区一中，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莫杰开始主动地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的学习和生活情况了,我一有时候也抽空在周末到学校来看看她，给她鼓励和信心。

　　2019年春节这天森林防火形势严峻（2018年2月9日，调任周家店镇），我带队值班，下午5点多钟的时候，接到了在部队儿子的视频电话："老爸，你今天还在单位啊，每年过年都是我陪老妈去外婆家，今天早上老妈是一个人开的车，她哭着和我说---你爸爸他没有家、老百姓家就是他的家，他也从来没有丈母娘、老百姓都是他的丈母娘，这么多年老妈她都已经习惯了，她还说要我少打电话、别影响你的工作了，老爸，我不在家你还是尽量多陪陪老妈吧………"

　　这些年我一直在边远乡镇工作，陪伴儿子的时间很少，导致了他高考发挥失常、成绩不理想，大学报名后他自己选择了去当兵……看到视频里一身戎装的儿子，我的心里即愧疚又难过！

　　和儿子通完电话后，收到了莫杰发来的短信：“伯伯、怎么您今天没有来我们家吃年饭？我们等了好久，您肯定是工作忙走不开吧？等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就告诉我好吗，我们好做准备”。这时，我才想起忘记打电话告诉莫杰今天去不了。于是拔通了她的电话，约好在开学后接她一起吃饭。

　　正月十二的下午，我开车去鼎城一中接莫杰，见到她时我是异常的惊讶，一副衣着单薄、面色菜黄、精神不振的样子，我连忙问她是什么情况。“伯伯，没有您的帮助我早就辍学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压力比较大，虽然我一直在尽力好好学习，但是竞争实在是太激烈，我怕到时候没有考好对不住您……，”听到莫杰这么一说，我的心里顿时感到针扎般地痛，想起了儿子去年高考的场景，不由得对莫杰说:“伯伯帮助你，是希望你能够健康快乐地长大，高考结果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努力学习的这个过程，你一定要放下包袱，不要有压力，只要自己努力了，什么结果伯伯都会很高兴的”！这一天，我陪着她一起买了衣服、鞋子、学习用品等，直到和她一起吃了晚饭后才送她开心地回学校。

　　高考前夕，我尽力抽时间在周末与莫杰通电话或去学校看看，鼓励她放下包袱、好好学习。功夫不负苦心人，高考成绩揭晓之时，莫杰第一时间将喜报发送给了我:“伯伯，还是有一点紧张、没有发挥出最佳状态，但是自己尽力了，超一本7分，不知道有没有让您失望？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已经长大了，上大学的费用我会申请助学贷款，大学毕业后我要靠自己努力工作来偿还贷款、做一个社会、国家的有用人材，不负您的期盼和厚望。还有一个事，想和伯伯您说，伯伯是不是很想有个女儿，如果您要是不嫌弃，今后您就当莫杰是您的女儿好吗，我一定会像您的亲生女儿一样的………“

　　看到莫杰发过来的信息，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欣慰，脱贫攻坚、扶贫帮困、不让每一个适龄学生辍学是我们基层干部的职责所在！其实。一直以来，在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将莫杰这个懂事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写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去年送儿子去参军时的场景。的确，高考过后，父母只剩背影，故乡只有夏冬，衷心的祝福和期望儿子在军营茁壮成长、女儿在大学学业有成……

2019年9月30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