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高中毕业那一年,父母便想办法给我结婚。在这人生的紧要关头,我突然想起了我奶妈,想让她来参加我的婚礼,只有这样,我才会感觉到我的婚礼是圆满的。</h3><h3>我出生于六十年代初,适逢三年困难时期,出生不满百天,父母因工作原因,不能亲自抚养。便给我找了个奶妈,奶妈是小陈村的,客户人,娘家在甘肃。奶妈人好,模样俊俏,聪明能干,结婚后有过一个孩子,由于先天不足殇了,正沉浸于丧子的痛苦中,奶水也足,又特别喜爱孩子,所以父母才给我选择了这样一个奶妈。从此,我和奶妈日夜厮守,奶妈精心照料我,尽心尽力,比自己的儿子还金贵。</h3><h3>从我不满百天到奶妈家,奶妈日日夜夜细心呵护,我三岁时,奶妈有了自己的孩子强利。强利弟满周岁时,村上清查户口,为了不被遣返原籍,奶妈、奶大决定带着我和奶弟一起去甘肃奶娘家开户口证明。</h3><h3>那时正逢经济困难时期,户口管理严格,对社会上那些黑人黑户实行管制,最后遣返原籍劳动教育。因此上奶妈回甘肃娘家势在必行。当年家乡遭灾,奶妈在老家实在呆不下去了,来陕西找出路,遇到奶大,奶妈觉得奶大人不错,就自己做主把自己嫁了,婚后俩人恩恩爱爱和和睦睦,村里人羡慕夸赞说:刘家取了个能行媳妇,你看日子多红火。</h3><h3>奶大有一门杀猪宰羊的好手艺,四时八节跟会赶集,给人杀猪宰羊弄点零花钱,那些头蹄里物下水值不了几个钱,有时作为屠夫的宰杀费附带着送给屠夫,奶大常常会带回这些不起眼的里物打打牙祭,改善一下生活。所以我经常嘴上吊着猪尾巴啃,啃得满嘴流油。小时候我最乐意赖在奶妈家,小陈村人都叫我“礳镰水。”</h3><h3>我们一家四口拖儿带母走了几天,到了甘肃武山县淇河村,也就是奶妈的娘家。亲人相见,免不了唏嘘感叹,奶大成了村里小媳妇大姑娘关注的对象。大家都夸奶妈嫁了个好人,奶妈的家人也热情周到,给我和弟弟俩每人打了银锁、银镯。一家人热热闹闹过了七八天,一切事情顺利,奶大决定先带我回家,奶妈和弟弟过几天开了户口证明再回来。</h3><h3>我和奶大先回了家,一星期半个月却没有奶妈的消息。那时交通,通讯都不方便,打电报写信来往也需要好长时间。我在家白天晚上喊着要奶妈,亲生父母来了也不认,尽管父母每个周末都来看我,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始终认为奶妈才是我的妈。我的哭闹令奶大十分不安,他的脸更黑了,显得是那样的瘦,等到我恋爱结婚生子后,才深深体会到那时的奶大是多么的艰难啊!奶大和我在家相依为命,等待着:一月、二月、三月,半年就这样过去了。开始发电报,继而写信,结果没回音。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搭长途车去甘肃找奶妈,到了武山县淇家河村,见到奶妈的双亲,他们支支吾吾,一会儿说,人走了,一会又说,你回去好好过日子,就当没有这媳妇。左邻右舍相距七丈八远,一问都摇头叹气。奶大人生地不熟,老虎吃天,没处挖抓,又牵心着家里的我,在这里见不到奶妈,奶妈的家里人躲的躲,闪面的又不拿事,磨蹭了几天,,一看没办法事情没有眉眼,只得回来。</h3><h3>后来,奶大想方设法去了甘肃几趟,人家还是不让见奶妈的面。这样一拖再拖,来来回回花费了不少,也耽误了生产队的活计,奶大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向奶妈父母要孩子,找村上的干部说好话,求爷爷告奶奶就差给人下跪磕头。终于感动了上帝,把孩子要了回来,但始终没有见过奶妈的面。</h3><h3>奶弟回家了,奶妈却没有回来,我奶大,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弄得整天唉声叹气,老心事重重的样子。由于我和奶弟要他操心,加之农村媳妇不好订,又有两个拖累,三耽搁两耽搁的,一转眼我和弟弟都上小学了。奶大年龄也大了,心淡了,一心照管我俩,就没有了再娶的心思。 </h3><h3>我和奶弟一同上学放学,常常说起奶妈的好,因为我那时都七八岁了,常听大人说起奶妈不回来的原因,我幼小的心灵里认为甘肃那个男人抢了奶妈,我和奶弟相约长大了要把奶妈抢回来,再不让奶妈受苦。我和弟天天盼,夜夜想,总想着能见奶妈一面,我俩总想着长大了,到甘肃去杀了那个男人解救奶妈出苦海。</h3><h3> </h3><h3>在生活中煎熬着,心中总有希望,心中对奶妈的思念更切,决心找到奶妈,为了心中不泯的情和义,也为了奶大一生的苦。奶弟离娘时太小,不记得奶妈的样了,让他和妈相认,不能老是没妈的孩子吧,趁着父母给我订婚结婚这件事,我呢也把这个心愿了了,找到奶妈与她相认。以报养育之恩。</h3><h3>在骄阳似火的六月天,我踏上了寻母之路,从兴平坐火车西行到甘肃天水再到武山县,县城距奶妈的村子约有三十多里路,我背上包徒步行走,山路崎岖不平,一会上坡一会下坡,遇到一个村就打听淇河村,约莫走了二十五六里时,遇到一个老人家,我一打问说不远了过了这道梁,再翻过一道沟就到了,我顿时来了精神,二十多年了,和奶妈只在信上说话,今天就要见到她老人家了,我想象着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紧走慢赶,太阳落山前来到了一个村子,从十二点下车到现在没有歇一口气,一问这就是淇河村,一下子坐在一人家的门墩石上,没了劲儿。那人家人好,给我端了一碗水喝,我打问奶妈,说了她的情况,人家说不知道,我忽然想起来了,每次接到我的信,奶妈都要叫村里的黑碳哥给她念信,黑碳哥是奶妈姐姐的儿子,是村上的会记,我赶紧说:嫂子,你村上有个叫黑碳么?噢噢黑碳呀,知道啊,黑碳家在在村东头第二家,我一听来了精神,一下子站起来,向村东头走去,到了村东头一进门看到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问情况,我高兴地拉着他的手,我妈呢?终于找到了,我催促黑碳哥快带我去见奶妈,我心情激动,跟着黑碳哥快步走着,黑碳哥来到北街一户大门楼屋前,推门大喊着:姨娘,你看谁来了,随即拉着我向堂屋里走,一进堂屋门,我就看到一位五十多的老妇人,我定睛一看,这是我的奶妈?依稀可见当年的相貌,但是没有了当的年轻靓丽,奶妈上下打量着我,我一激动就迎向奶妈,嘴里说着:妈,道利来看您了!我扔了包包扑进奶妈的怀里,就象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和伤害,奶妈的怀抱就是我的避风港,我泪水盈盈,哽咽着说到:妈,儿子想你啊!娃呀,妈也想你和你弟啊!没得法呀。奶妈抚着我的头,脸上的笑如同花一样。唉,老了,岁月不饶人啊,我都枪杆一样了,奶妈能不老吗?姨娘甭哭了,先给道利弟弄吃的,他走了好长的山路,累的够呛,吃了饭慢慢聊,你娘俩可劲儿地说吧。奶妈一听黑碳哥的话,急忙撩起衣襟擦了擦眼泪说:你看我一高兴啥都忘了,我娃还没吃呢。奶妈急急忙忙张罗饭菜。</h3><h3> 吃过饭,奶妈说起她的遭遇也是泪水涟涟,奶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抓着我的手让我摸她额头上的疤,几十年了,那疤还在,她说:我被逼着嫁给这里的醋大大,为了那几个钱,我想你啊,还有强利,他才那么大,你们都需要我啊,你大大多好的人啊。</h3><h3>我被锁在屋子里,一点都不得自由,从我回到家他们就预谋着把我另嫁人,真心不想让我回陕西,一直像犯人一样把我关着,你醋大大就象一头牛,力气大的,我在人家身下就象个鸡娃一样,再反抗也无济于事,后来我索性啥也不做,就和他硬磨,终于有一天,我瞅着机会,见没人了趁机撬开门跑了出来,我一路狂奔,跑到火车站,上了火车在车起动的时候被发现了,醋大大的二弟手提一个木棒,当头打下,我被闷棍打得不省人事,抬了回去,在家打得我皮开肉绽,在炕上躺了一个多月,我那时候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啊,没有办法,认命了,只得和你醋大大过么,一年后我生了孩子才对我看守松了,我闲了做个猫鞋虎头窝窝的寄到陕西来,以解我的思念之苦,妈就是从那时让黑碳给你们写信,能知道你们的信息,妈就知足了。妈认命了,哪达的黄土不埋人呢,只是苦了我的娃娃呀。</h3><h3>我央求奶妈和我回陕西参加我的婚礼,完了再回甘肃,奶妈爽快答应,我高兴死了。可是奶妈在甘肃生的那俩个弟弟还小,没办法。我跟奶妈的两个先房儿子儿媳妇套近乎说好话,给他们两个媳妇每人200元,让他们照顾好两个小弟弟。就这样,奶妈的先房儿子才送我和奶妈上了火车。</h3><h3>奶妈作为特殊的贵宾参加了我的婚礼,随后我和媳妇儿陪奶妈逛了西安城,一个月后,我亲自送奶妈回甘肃,两个弟弟一见奶妈回来高兴地拉着我的手,又是递烟又是端茶,非常热情,我在甘肃住了一晚,第二天搭车回来,临走时,两个弟大包小包提了好多土特产,其他东西我没要,只把他家祖传的手工醋提了两桶。一来二往,一年半载不见奶妈我心里难受,我得了儿子就带着儿子去看奶奶,奶妈没事了就来我家住个十天半月的,逢年过节我都提着礼品去奶妈家看望她,我不但常去,也常常让儿子也去,教育他要有感恩之心。慢慢的生活条件好转,有了电话,有了手机,那就更方便了,时常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心里也就敞亮。</h3><h3> 奶弟强利由于年龄小对奶妈的印象模糊,在他的生活中就没有奶妈这个人,我说了他还不认,歪理一大套,在我的再三说服劝说下,终有认识,他结婚时和我一块去甘肃接回了妈妈,让妈妈也高兴了一回。</h3><h3> 自从找到了奶妈,就没有失联过,小时那种思念让人揪心,我想奶妈了打个电话问一问,或者坐上车几个小时后就可以见到奶妈了,方便快捷也很省心,有了儿子我就带着去看奶妈,让儿子体验一下我的这种亲情,现代文明让我们远离自然和亲情,也远离了黄土。让我的后代子孙要记得养育之恩,常怀感恩之心。</h3><h3> 2012年我在老屋盖了房,当时小儿子说这么大的房子,空着没用,太可惜。正逢年节和小儿子开车去甘肃,看望奶妈。看到奶婆家的醋坊,他就有了开醋坊的想法,何不在家里开一个分店,让奶妈家的醋文化在陕西传承下去,既是对奶妈酿醋手艺的发扬光大,又是对奶妈辛苦劳作的回报,我把儿子的想法一说,奶妈真心赞同,还吩咐弟弟给儿子当师父,这样小儿子既学了手艺,又把醋文化继承发扬下去了,让甘肃的醋在陕西的土壤发扬光大。</h3><h3>我决定了就做,从做醋的第一步,拜师学艺,奶妈亲自传帮带,醋坊命名来源于我开的商店叫添添便利店,加上奶妈家村名淇河村,醋坊名字叫添淇醋坊。添添便利店淇家河村让人记得这两个名字,也不忘记奶妈的养育之恩,做添淇香醋,永记奶妈恩情,我也放下店老板的架子,改换行头,成了名副其实的卖醋郎,走村串巷卖添淇香醋。就在开醋坊的那年,我得了个孙子取名彦淇。反正'淇'字不能忘……</h3><h3>如今,我在东黄小镇也开了添淇香醋作坊,开头势头很猛,由于小镇开发思路受阻,再加上投资力度有限,小镇生意一时陷入低谷,但是这只是一时之困难,毕竟东黄小镇地处丝路古驿站之列,区位优势强,发展空间大,只是一时低迷,我相信东黄一定会火起来的,就如同我的添淇香醋,会越来越好,卖醋郎一定会独占鳌头。</h3><h3>奶妈的名字叫周梅花,她的为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如今她已93岁高龄,腿脚灵便,耳聪目明,时时提醒我做生意就要诚信为本,不能骗人作假。</h3><h3>两个奶弟在奶妈跟前很孝顺,奶妈心宽体胖啥事不用操心,家里祖传的醋坊生意红火,每天都有从城里来的人,有参观学习的,有拜师学艺的,有的为了吃一壶车家手工醋,专门开车远天远地的来,奶妈家的醋坊是远近闻名的手工作坊。奶妈家的醋在天水一带久负盛名,当地流传这样一句话:天水落武山,香醋出洛门,如今我要把这句话改成:天水落寒门降福,香醋出礼泉添淇。我要让这传统酿醋工艺就像我们母子深情一样永远传承下去。</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