釆摘记

艾香

每一朵花都曾盛开与凋谢，每一片叶都曾苍翠与衰落，每一棵草都曾碧绿与枯败，从春天到秋天，它们一路踏歌而行，最后归于沉寂。当我走近这广袤无垠的秋天，我深深地被这浩荡的景象所感动了，原来，苍凉是另一种美。

回乡的日子里，趁着秋阳煦暖，姐姐带我前往“绿野仙踪”，说是绿野，不过这深秋时节已寻不到些许绿色了，说是仙踪，也早已没有茂密的枝叶所营造的神秘氛围了，万物删繁从简，放眼望去全是苍茫的秋色。我们习惯了色彩斑斓带给我们视觉上的享受，殊不知，褪去了光彩，单一的色调同样给我们心灵上的震撼。

沿一条笔直的长廊缓步前行，长廊两边全是大片的萎谢了的花的枝干，密密实实的，倾斜着，在秋阳下成为了另一道风景。所有的枝干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形状，花朵谢了，但干枯了的花心还在，呈毛绒绒的小球状体，上面附满了花籽，用手一触，即可纷纷坠落。一路随看，随拍，随采，一束秋草在手，像握紧了一个秋天。

在长廊的转角处还意外邂逅了几株完好的野葵，这一小簇野葵身形矮小，每一个葵花头都很完整，形状虽小却很饱满。我们慢慢地把几株大小不一的野葵连着根茎折下来，轻轻地弹去上面的杂质，想着它们盛开时金黄的色彩，如今，它们呈现出质感的浅棕色，好像并不逊色于从前的光彩。留得残荷可以听雨声，一束野葵也可以陪我度过冬天吧，听雪无声，是另一种境界。

有些地方也有干枯了的成片的黄花菜，我们习惯叫它金针，它们不似秋草那么柔软，经风一吹会改变方向，它们看上去笔直坚挺，满身全是飒爽的豪气，仿佛它们生来就不惧风雨，任风雨无情，我自岿然不动。我们一支一支将其折断，历经风吹日晒，它们已经干脆了，折断并不费劲，釆得一小捆双手合握，硬硬的，有些硌手，但形状很好，像捧了一棵树，将季节移走。

一路走走停停，有水的地方，我们停下来看水，草多的地方，我们停下来观草，天色正好，阳光明媚温暖。想着这枯干的植物里面蕴藏着春夏的气息，它们沐浴过阳光，饱吸过雨水，经历过风霜，它们多么像我的知天命之年啊！如果说30岁之前是人生的春天，30至40岁是人生的夏天，那么，50岁一定是人生的秋天，饱满、随性、坚毅、顽强，不张扬，多么好的季节啊！只有到了一定的年龄，人才会感知到真正的幸福，原来，进退一样精彩。

其实，到“绿野仙踪”真正的目的是采摘火龙果，我没有料到，这里会是这么大的火龙果采摘基地，十几个大棚排列在一起，从外面一进到大棚里面，一股热浪就迎面扑来，放眼望去，偌大的棚里，全是木头架上搭着的像仙人掌一样的绿色多肉植物，肥硕的植物垂下来，走进去，才发现有许多色泽鲜艳的火龙果隐在植物里面，偶有露出来的，鲜艳夺目，像一个个大大的花骨朵，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的景象，很壮观。我们随采摘员一起挑捡熟透的采摘，我采摘过杨梅、草莓、葡萄、苹果、梨、杏……但采摘火龙果还是第一次，亲手触碰的感觉很神奇，也很穿越。听采摘员说这里的火龙果可以采摘到十二月底。

带着收获的果实走出大棚，天色已近黄昏，光落下来打在路边的蓬草上，质朴而生动，这是一次寻常又不寻常的秋日之旅。我们整日都忙着赶路，许多时候，我们忘了停下来看看身边的风景，一年又一年，我们错过了四季，错过了花开花谢，错过了风霜雨雪，其实，最好的风景始终在我们身边。每一次与自然亲近，都让人内心变得纯净。

秋收冬藏，带着这些釆摘来的植物、果实归家，它们透着自然的气息，灵性十足。清宵独坐，淡茶一杯，邀月抒怀，轻言花草，爱而不宣。

清人张潮云：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莲令人淡……而我想说，枯草野葵令人醒。切一盘红心火龙果，一曲《秋日私语》，秋草置窗，野葵在侧，相对不厌，日子素简。处世，须带春风；律己，宜带秋气。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