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生坎坷又輝煌 —- 曾昭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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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能鶴，攝於上世紀五十年代。

劫後餘生，1948年泉州劫獄後和戰友們留影。许集美（左二）、施能鹤（右二）、郑种植（左一）、朱义斌（右一）。

1957年全家照。

攝於二十世紀初。

  福建地下党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组成部分。解放前，在白色恐怖笼罩下，福建地下党成员前赴后继，不怕牺牲，带领全省各地群众，与敌人进行长期英勇的斗争，做出了众所周知的历史贡献。全国解放，他们又在各条战线积极地投入社会主义建设事业。1957年后，在“左”倾错误的干扰下，他们曾在“反地方主义”、“文革”期间和“405”案件中受到迫害。

  197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胜利召开，标志着国家从大乱逐步走向大治，从挫折逐步走向振兴。1981年，时任中央负责人的胡耀邦同志做出明确指示:“地下党问题要很好抓一下，公公正正地解决，就先从福建抓起。”以项南为第一书记的福建省委坚决贯彻中央决定，八闽大地从此又以崭新面貌呈现在世人面前。原闽中地下党泉州中心县委负责人之一、厦门市政协原主席、离休老领导施能鹤同志一生的曲折经历，从一个侧面，真实具体地反映了上述情况和问题。

  施能鹤同志1921年8月出生于福建省晋江市安海镇。9岁丧父，家有老母、三个兄弟和一个姐姐。家庭生活靠哥哥辍学当学徒、母亲做点女红和亲戚帮助而俭朴度日。15岁初中毕业后，任小学教员。1940年在安海俭德小学任教时，由于日本侵略中国及旧社会的黑暗，激发起抗日爱国热情，他参加了由俭德、铸英、安平三校一群爱国青年教师筹组的“安海抗敌剧团”，任该团总务主任。剧团每年寒暑假都演出一批抗日剧目和歌曲，同校教员黄竹禄等共产党员也参加剧团活动，施与他们接触多了，受到启发教育，立下为共产主义理想奋斗终身的志愿。他经黄竹禄介绍于1942年5月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担任中共安海青年支部书记。在党的领导下，安海镇及其周围乡村的抗日救亡运动，开始蓬勃掀起。

  1945年5月，“闽西挺进队”由许集美（队长）、施能鹤、郑种植三人，负责打通闽中地下党与闽南地下党之间（通过平和小溪）秘密联络路线。同年5月，他们首次进入安溪，恢复并建立“湖金竹区工委”及所属5个党支部。9月转入厦门开展城市工作。施能鹤同志与郑种植、黄荣琅首先入厦，了解情况，找妥“立足点”。紧接着，许集美、侯如海（泉州党组织特派员）来厦，并于1946年4月建立中共闽中厦门工委，秘密机关设在励志里1号（妙法林），由许集美任书记，施、郑任委员。施能鹤同志分管禾山农民工作，他和郑秀宝同志一起着手建立厦门侨师支部，由施能鹤同志兼任书记，首批党员有罗程光、罗凤曾、林金妙、梁明富、蓝振德等人。此外还办了两期新党员学习班，后来又接办两所小学，创办农民夜校及补习班，帮助农民读书识字，结合上课宣传革命道理，作为党组织开展活动的基地。

  1946年6月，施能鹤同志调任中共泉州中心县委委员，后又兼任“安南永”工委书记，再次进入安溪，为恢复“安南永”游击根据地，与工委委员史爱珠、李淑英一起，在不到十个月时间内，行程两万余里，建立了“诗陶码”（南安）、“长坑”（安溪）、“桂地”（永春）及“湖金竹”等四个区工委和13个党支部。在此基础上，开展了针对国民党的反“三征”（征兵、征粮、征税）和减租减息斗争。

  泉州游击队于1947年5月攻打安海后转移到“安南永”时，暴露了行踪，被多于游击队几十倍兵力的国民党保安团、乡镇保安队围追堵截。5月19日施能鹤同志在带领受伤女同志转入安溪境内掩蔽时，途中被坏人告密而被捕入狱，关押405天，遭到严刑拷打，但他宁死不屈，硬是挺着腰杆，设法与泉州中心县委取得联系，并为劫狱积极创造条件，伺机在狱内建立秘密党小组，团结狱中国共产党员及进步群众十余人，争取做好看守人员工作，不断开展与狱方和“老犯头”的斗争。经过一段监狱内外的充分准备，于1948年6月28日晚7时，由中共泉州中心县委派出精干小分队，发动了一次震动海内外的“泉州劫狱”斗争。斗争方式采取内外结合、短小精干、突然袭击的办法。当时只用一张竹梯、两发子弹、三块小石子，由4名游击队员突击进狱，前后仅用五六分钟，便迅速救出施能鹤同志等五名党员干部，胜利完成劫狱任务。

  施能鹤同志出狱后，泉州中心县委即派他与南同永区工委、漳州工委和厦门工委联系并负责考察指导。同年8月，调施能鹤同志到武夷山区中共福建省委机关任电讯室主任，带领几位青年学生一起收译新华社电讯、出版“小报”，并兼任保卫省委机关的游击支队的政治文化教员。

  1949年4月渡江战役后，施能鹤同志即随福建省委机关翻越武夷山，准备迎接南下大军。解放军进展神速，不久省委在江西贵溪与二野陈赓部胜利会师，并一同进入闽北建瓯。同年5月，省委筹办福建公学，其目的是准备为新解放区培养一批有文化、有政治觉悟，并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指导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干部。公学校长由省委书记曾镜冰兼任，省委宣传部长王一平兼任副校长，施能鹤同志任教务主任兼党支部书记，负责主持学校日常工作。经过两个多月办学实践，一共培养出300多名包括党政、翻译、侦察等方面有专长的干部。这批学员，经过解放后50多年的风雨考验，证明都保持了革命者应有的气节。

  1949年8月，福州、莆田、泉州相继解放。由于工作需要，施能鹤同志被调回晋江地委参加支前工作，同年10月任命施能鹤同志为地委秘书长。10月17日厦门解放，11月他又被调往厦门，先后在市委干部科、市劳动局、市政府秘书处任职，1954年起，他先后任市委统战部部长，工交部长，市委常委、市政府第一副市长、党组副书记等职。任职期间，市里开展几项中心工作，施能鹤同志都参与领导，如民主建政、三反五反、对私改造、社会主义教育等。其中担任统战工作时间较长，接触社会人士较多，体会也较深。他认为，对私改造，是体现对资产阶级政策的重要标志，必须掌握好“给出路”政策。如贯彻七厘定息，不追逃资，清资定产，从宽了结，安排有代表性、有真才实学的资方人员进入政府部门或公司任局长、副局长，经理、副经理，所有资方人员都在公私合营企业任正副领导职务或保留原有工作。同时要求各单位领导对私方人员应给予“有职、有权、有责”，要善于团结他们，以便在工作中继续改造、提高。对有深造条件的工商青年，给予培训考察，培养提拔。公私合营部分不超越原生产经营场所，以及从宽留下私宅。对资方人员要热情相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不法者，则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施能鹤同志兼任工交部长两年多，时值中共中央号召学习“鞍钢宪法”，推广鞍钢发展生产的经验，即加强党的领导，充分发动群众，实行“两参”（工人参加管理、干部参加劳动）“一改”（改革不合理规章制度）“三结合”（领导、工人、技术干部相结合）。他都能努力贯彻实施，并深入基层，发动群众，搞出显著成效，例如四个多月即建成厦门电机厂，全市年工业总产值从不到一亿元猛增至三亿多元。

  革命道路并非一帆风顺，往往是崎岖不平。对施能鹤同志来说尤其如此。从1959年开始，在“反地方主义”、“文革”期间和“405”案件中受到迫害，被错误批斗，停职审查，并被多次关押。直至1979年，才落实政策，得到平反，恢复厦门市委常委、市政府副市长职务，施能鹤同志前后受到不公平待遇达14年之久，精神上受到莫大打击，使其在人生旅途中，精力最旺盛的一段宝贵时间，在羁押中艰难地度过。尽管如此，他却一颗红心不变，内心牢记是共产党把自己从一个幼稚青年，逐步培养成长，从而走上革命道路，直至被提拔重用。相信总有一天党组织一定能把问题弄清楚并做出公正结论。这个思想和信念，支持他度过了这段艰难而漫长的岁月。

  邓小平同志第三次复出和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胜利召开，成为中国历史上又一次重大转折。举国上下，拨乱反正，逐步恢复实事求是的马列主义思想路线。

  1984年，施能鹤同志被光荣地选为厦门市政协主席。在此期间，他重点抓了两次落实政策工作。一次是落实民主人士政策。有的民主人士在“文革”中被非法抄家，被抄走一些贵重物品，如金银首饰，有的个人住房被非法占据。施老经过调查研究，查清实际情况，然后反复做查抄人员的思想工作，对涉及驻军方面的则及时向部队首长汇报，取得部队党委支持与指导，使退赔工作做得比较彻底，从而收到很好的政策效果。另一次是落实“地下党”政策。1984年市委决定由施能鹤同志兼任厦门市处理地下党历史遗留问题领导小组组长。他感到问题复杂，责任重大，因此必须首先从干部的政策思想上下工夫，不辞辛苦地重点深入有关部门、单位，向所在单位负责干部传达党的政策，并结合厦门情况，提出具体要求，配合公、检、法认真复查冤假错案，坚决兑现“补偿”政策。当时一家被错杀人员家属落实了政策并及时接到补偿金后，对党和政府深表感激，主动要求将“补偿金”捐赠给社会福利团体，并说，“重要的是我家的政治面目得到澄清，并将家属子女头上的‘黑帽子’脱掉，现在我家生活困难时期已经过去，这些钱就请转赠给比我困难的人家。”其发自内心的恳切言行，令在场的人感动。

  在落实政策典型事例中，还有一位20世纪30年代的老党员，解放前根据党的决定，打入“军统”组织，以便掌握敌情为我所用。解放后由于当时联系人已逝世，而中断了组织关系，他却因此被错误地编入“黑五类分子”名单，每次会议都让其与“五类分子”站在一起，使他感到十分委屈，每次都喊冤，要求落实政策，要求站在革命队伍这边。施老了解情况后，即亲自与其所在单位研究，派出专人进行复查，并与关系人逐个查证核实，结果证明是个冤案，最后经厦门市委批准，予以平反，恢复党籍、恢复名誉。他全家一致拜谢党和政府的好政策，他的子女在各自岗位上表现更加积极，都做出了好成绩。此案一定，其他案例就有所遵循，一些冤假错案较为顺利地得到平反落实。

  施能鹤同志任市政协主席期间，适逢赶上改革开放年代，他对这难得的机遇倍加珍惜。他廉洁自律，以身作则，干劲十足，热情待人，不摆架子，带领市政协一班人，举办学习班，学习党的统战政策，强调“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他广开言路，提倡交知心朋友。坚持主席办公及常务会议制度，以及市委通气会、党的生活会制度。每逢节假日还抽空慰问病者，或拜访有代表性社会人士。工作中坚持与民主党派民主协商、互相监督。通过这一系列措施和活动，大伙关系更加融洽，提高了参政议政的积极性，政治上也得到沟通，气氛活跃，从而使领导能听到平时难以听到的批评意见，掌握以往没有掌握的情况，这对加强彼此团结，改进各方面工作大有好处。

  1988年，施能鹤同志在市政协任职届满离休，时年67岁。任职期间，他工作积极、勇挑重担，离休后革命干劲不减当年。由于社会工作需要和各方热情推选，他继续担任厦门市老年大学校长、名誉校长，残疾人基金会理事长，市残联主席团主席，省市老年体育协会副主席，省炎黄文化研究会及市计生协会顾问，中共厦门市委党史顾问组组长，市中山医院基金会理事长，市少年儿童福利基金会名誉会长，市侨乡经济促进会及市施琅研究会名誉会长，以及厦门市中小学少先队校外辅导员等七十多个社会团体职务，全都属于不计报酬的义务劳动。

  厦门市老年大学的创办，始于施能鹤同志在政协任职期间的1984年，那时他组团赴祖国东南沿海参观考察，在南京看到金陵老年大学办得红红火火，认为这是应运而生的新型学校，因为各地离退休老干部都有重新学习的愿望。回到厦门后，他便联合市委老干部局共同倡议，后经厦门市委同意，由施能鹤同志任校长，时任市政协常委许文辛同志任常务副校长，市委老干局局长高振武同志任副校长。

  施能鹤同志任校长近十年，市老年大学从无到有，规模从小到大，机构从一个学校发展到两个教学区七个分校，学员从一百多人发展到两千多人。课程设置门类众多，有书法绘画、摄影、卫生保健、气功、舞蹈、花卉和烹饪等。定期或不定期聘请各方面的专家、学者、教授兼课。通过多年民主办学，已培养出老年书画家六十余人（已加入中国老年书画研究会者），以及一支老年摄影队伍，他们的书画和摄影作品，经常公开展出，有的还频频获奖；其他如舞蹈、太极拳学员也多次举行公开表演并获奖，保健班学员员结合学习实践已能为患者推拿按摩，烹饪班学员，通过学习已能做出可口饭菜，节假日家庭聚会也能办起家宴，让亲友品尝手艺，真可谓其乐融融。总之，老年大学创办后，受到厦门经济特区离退休老干部的热烈欢迎，他们纷纷踊跃报名参加。老同志们深切体会到老年大学为他们提供了一处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的理想园地。

  20世纪80年代，施能鹤同志在市政协任职期间，就曾接触到不少残疾人，从中了解到他们的需求，也想帮助他们创造条件走出困境，加入适合其身体条件的社会活动中去。后来市民政局也向施能鹤同志提出筹办市残疾人福利基金会建议（北京等地已首先创立）。但开展这项工作困难重重，主要是三无：无启动资金，无人员编制，无办公场所。由于搞好残疾人事业社会意义重大，符合形势需要，在厦门市委、市政府领导的支持下，施能鹤同志毅然出任基金会筹委会主任，积极向社会各界募捐筹款。同时，他与日本身体障碍者协会和香港的福建三会（商会、同乡会、体育会）联系，取得他们的支持，促使日本方面组团来厦举办“冈宏”乐团义演捐款，促使香港“三会”在港举办“八闽书画展”，由施能鹤同志组团携带福建省著名书画家所赠书画参展义卖。通过类似各种形式，筹集资金200多万元。为了使残疾人事业能长期坚持下去，施能鹤同志又与董厚英、袁连寿等老同志商定，在原有基金会基础上，先后创办14个残疾人企业，借以生利增值，促进残疾人基金大幅增加到2000多万元。1992年，根据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统一规定，将上述14个企业资产盘结，移交给市政府经发委（现市经发局），市残联活动资金另由市财政拨付，同时将另外筹集到的800万元，创建厦门市残疾人康复中心。所有这些都为开展残疾人服务事业做出了贡献。

　在改革开放年代，厦门经济特区和闽南侨乡都在乘东风鼓干劲，动员一切力量加紧发展。20世纪80年代初，施能鹤同志积极参与原福建地下党老战友许集美、张连、蔡再经、郑种植、朱义斌等人共同发起并创办的“泉州侨乡经济开发协会”，邀请菲律宾、新加坡乡亲到晋江安海侨乡开发，围垦海埭（即填海造地），促使新加坡乡亲黄嘉种等人组成“安平开发区”筹委会，投资开发安海滩涂。至2000年止，已填海造地1.75平方公里（相当于鼓浪屿面积），同时建成500吨位码头一座，创办工厂数家，开通相应连接公路……，热情地为家乡人民办了好事实事。

  在厦门经济特区，施能鹤同志还配合市里，尽力做好招商引资工作。重点协助港商许达三、外商许礼评两先生（均为安海养正中学校友）在香港创建“香港鸿润集团”，在厦门投资兴建“华鸿花园”、“鸿运大厦”、“侨康大厦”。鸿润集团董事长许达三、许礼评先生允诺“取之社会，回报社会”，华鸿花园建成后，首先从收益中拿出100万元捐赠给市残疾人基金会，此事既为残疾人事业，也为经济特区建设添砖加瓦，一举两得。

　施能鹤同志的一生勤奋而又坎坷，他从未忘记作为一个共产党员的历史责任，坚持与各种困难做斗争，思想乐观，心胸豁达，具有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他说自己今生今世之所以能够百折不挠而顽强地坚持下来，主要是有三个因素促成：一是在共产党的培养教育下，确立了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终身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二是坚持一个革命者应当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社会责任，并且说到做到，身体力行。三是要有坚强的革命意志，有一股勇往直前的革命魄力和威武不屈的革命气节。

  施能鹤同志长期患有糖尿病和其他疾病，病魔缠身，给生活和工作带来许多困难和不便。但他一点也不气馁，仍天天坚持锻炼，争取时间继续为人民服务，并以这种顽强精神教育子孙后代，使之代代相传，永不止息。

作者：曾昭铎
（本文作者系厦门市党史办原主任，原载2007年2月12日《厦门日报》 ，本刊有删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