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 到 十 月 一

武力军

　　争将世上无期别，换的年年一度来。又到十月一，奶奶也许早已化成了东坡上的一抷黄土，但每年的清明、十月一都会到坟上去看望她老人家。

每到这天，沉寂了多日的村庄就会热闹起来，一辆辆小车从各地鱼贯而入，家家户户门前都停满了各种各样车，使本不宽的街道变得拥挤起来。

　　每家的父母这时都喜笑颜开，平时不常回来的孩子们往往都携带家眷回来，家里顿时热闹起来。孩子们追逐玩耍，大人们相互问候，不外乎家长里短。伴着袅袅炊烟，饭就上来了，一般父母会做两样饭，父母给我做的是我喜欢吃的北瓜咸饭就咸菜，另一样饭是孩子们喜欢吃的饺子、面条之类的。小时候极不喜欢吃北瓜咸饭，长大后却总想吃，也许是有一种浓浓的乡味在里边吧。

大概11点左右，山路上上坟的人逐渐多起来，五、六一伙，七、八一群，背着铁铲，提着供品，向各自坟上走去。随着坟的远近，这些人逐渐散布在田野山坡上。到了坟上，按着惯例，要把供品给自己家族逝去的亲人每个坟上要放一份，剩下的大部分就都放在了自己直系逝去的亲人坟前。

坟上有先到的本家，就先把自己供品摆好但还不能烧，要等同族未到的人，人齐了才能烧纸。大家平时都在外地工作，一般也只有这样的节日才能见面，于是大家就坐在坟堆上闲聊天。

“哥，这坟上是不是种柏树啊，你看人家坟上有树。”说话的人指着沟另一边的坟说。 “种了也不够二狗家的羊吃，咱们坟上种了八次了，都让他的羊吃了”，这是在家里常住的人说的。……

还没说出长短，另外一个就转了话题。“咱们这坟是不是该修修了，你看下雨把地边冲的，再冲就冲出二叔尸骨了。”

“对，这是大事，应该修修坟了。”

“这得用石头往起包地边，怎么也得三万吧？”

“每家每户分摊吧，先按三万算。”

……

在东拉西扯中就到了12点，该烧纸了，可一数人，还差三爷爷家、二爷爷家的孩子没到，就赶紧打电话。

“你们怎么还没到，该烧纸了。”

“到村口堵住了，我们把车停到村外，走着去吧，稍等一会儿。”

“快点，大伙都等着你们呢。”

这一等又三、四十分钟过去了，只见远远的山路上有4、5个人正疾步走来，从衣貌上看是二爷爷、三爷爷家的后辈们，一到坟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这时旁边的长辈会以教训的口气说：“你们不能早点往回走，非得等到中午才到。”这边只好说：“走得挺早，路远，今天都是回来烧纸的，路上车太多，走一路堵一路，下次一定早点。”

看他们歇的差不多了，长辈的就说，来，来，烧纸。烧纸不能随便烧，得先从坟上祖宗烧起，然后才能祖宗的儿子、孙子，一辈一辈往下烧。边烧纸大家也将捏碎的馒头、饼干、蛋糕、水果等往火里扔，嘴里念念有词。 这个说：“叔啊，冬天冷了，你要多买点羽绒服，穿厚点。”

那个说：“爷爷啊，活着的时候，你舍不得花钱，现在那边你可要吃好、喝好，别让别人瞧不起，明年清明，我们再多给你烧点。”

另一个说：“爹啊，拿着钱该出去旅游就旅游，钱多得花不完，该给别人就给别人点，在那边别太抠门了，让人瞧不起。”

“对，爷爷啊，现在北方冷了，带着钱去海南过冬吧。”

……

坟上是一片孝子贤孙。

一个较小的晚辈说了句实话：“奶奶，你们说这不是糊弄鬼吗。”他奶奶赶紧一巴掌打过去说，别瞎说。

有没有鬼，暂且不说，不过我想随着这袅袅升天的香烟，亲人的关怀与思念一定会传到那边的。

在世界另一边，亲人看着自己的孝子贤孙，他们也在议论着。

“大嫂啊，你看你孩子们多孝顺，活着的时候孝顺，现在你到天堂了，孩子们还给你送这么多钱。”

大嫂说：“你看你的孩子们也不赖，孩子们今天也给你送了钱不少。”

刚才那个说：“哼，活着的时候，这些王八蛋不孝顺，死了给我烧那么多钱有啥用。”

另外一个逝去的族亲说：“不错、不错，孩子们给送了一辆汽车，一会儿回时，我一块拉上你们。”

……

这时我想起了一个笑话：甲、乙两家素来不合，可两家的祖坟又紧挨着，十月一两家去上坟。这边甲边烧纸边说：“爹啊，今年我给你买了身将军服，你在那边穿上也威风威风”那边乙接过话说：“爹啊，今年我没给你买别的，只给你你买了一把狙击步枪，咱专打将军。”于是两家又扭在了一起……

现在村民的环保意识越来越强，当最后一个坟堆烧完后，大家总会互相提醒，看看有没有坟堆上冒烟的，有冒烟的大家用铁锹铲土再次掩埋，防止走后失火。

上完坟回到家中，稍作休息。各家各户父母就开始给孩子们收拾自种的农作物。西红柿，豆角，南瓜，红薯，玉米面，花椒，花生……装满一口袋又一口袋，把后备箱都塞得满满的，一直到装不下。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再大，父母也永远把你当做孩子，只怕你吃不饱穿不暖。

当你开车走出很远很远了，你回头，总能看见父母还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看着你远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