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礼——四姑娘山

妙不二

　　继太白山之后，小赵有了登四姑娘山大峰的计划，老赵也不甘示弱，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竟然也要去，他一定是想雪耻。其实，游四姑娘山也是我心之所向。

　　四姑娘山风景区包括三沟一山，三沟指海子沟、长坪沟、双桥沟，一山包括幺妹峰、三峰、二峰和大峰。四峰一字型排开，其高度分别为6250米、5664米、5454米、5355米。幺妹峰身材最为苗条，被称为“蜀山之后”、“东方阿尔卑斯山”，人们常说的“四姑娘”多数时候也指这座最高最美的雪峰。能登上幺妹峰的人寥寥无几，初次尝试登雪山的人大多选大峰或二峰。就大峰而言，个人感觉是太白山难度的三倍不止，最大的问题是高反和体能。

　　为了积蓄体能，休息的时间，小赵背着二十斤重的哑铃爬北山，老赵背着二十斤的米袋压马路。我在积极地做登山功课。

　　

谁料小赵突然单方毁约，自己报了团准备去登二峰，理由是他要提前上班，不能和我们同行，且动员我俩去比较安全一点的地方游。说实话，对于老赵，我还真没把握。于是，想让他改变计划，可他是典型的碰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主，根本没有要改变的意思，还让我积极做好登峰的准备工作，然后边走边看。

　　

每次出行，除了准备好心情，还要准备好装备。我疯狂地采购着，为不确定的出行做着必要的准备。这次出游不同寻常，缺少一样，都有可能影响到成功登顶。
新购买：
零下十几度羽绒睡袋2个
登山鞋2双
冲锋衣2套
速干打底2件
背包2个
拐杖2根
护膝2套
冰爪2副
雪套2副
偏光镜2副
头灯2个
氧气罐4个
便携式雨衣2件
轮胎测压器1个
巧克力n个
泡面n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计划的葡萄糖粉和牛肉干还是忘了买，充电宝也忘了带。

　　

10月1日凌晨四点多，雨像瓢泼一样。每次出行，总有种对未知的恐惧感，尤其在这种天气，在这样幽静的夜里。导航的“准备出发”就是发令枪，不管旅途如何艰难，都得拿出勇气前行。

　　正如老赵所料，六点之前路上行车比较少。穿行在一路烟雨中，上午9：30到了武都市区。

　　

来武都，不吃一碗柔软劲道的洋芋搅团，算白来了。

　　

两个小时后，到了四川江油的小溪坝。对于小溪坝，老赵是有感情的，89年气功热的时候，他乘着绿皮火车，一路站到这儿，就是为了拜见严新大师。所以，他突然决定下高速，想去严新的家乡看看。只是没想到乡道太窄，提心吊胆走了一段路程后，就返回了，出进折腾了近一个多小时。

　　

又是一路的马不停蹄，晚上六点驶出映秀高速。车子沿山脚行驶，两山之间就一条河的距离，沿途随处可见滑坡的痕迹，感觉山体随时都会滑下来。滚落在山脚大小不一的石头，时刻提醒人们不要忘记十几年前那场灾难。暮色苍茫，不由人心生恐惧。行驶半个多小时后，终于看到了人家——“七层楼农庄”。

　　离目的地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不能确定四姑娘山镇是否有住处，也不知道前方什么情况，“七层楼农庄”就像救命稻草，没有犹豫，直接入住。比想像的要好，房子干净舒适，有热水，也不贵，标间120元，虽然在路边，但很安静。简单吃喝梳洗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饱睡一宿，6：40又在雨中出发。沿熊猫大道前行，途中能吃饭住宿的农庄、酒店很多。一个小时左右，周围的景物渐渐清晰了起来，又是一路的烟雨。观赏着水墨画般的风景，就到了巴朗山脚下，雪山也在眼前了。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翻越巴朗山才能到四姑娘山镇（日隆镇）。

　　

高山出奇景，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巴朗山上，着实被美到了。本来在山下淅沥着的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其实在这样的地方，根本就分不清是云，是雾，还是雨，也许在你眼前的就是那雨做的云。透过或浓或淡的云雾，可见山坡上有了秋的味道。几阵云遮雾绕后，眼前一片明朗，云海、雪山就在眼前，空气清新得会让你的每一个细胞立刻兴奋起来。

　　

穿过巴朗山隧道，又是另一番景象，漫山的沙棘树上满是油黄的沙棘果。几个急弯后，就到了斯古拉神山（四姑娘山）最佳摄影点。大家运气不错，天气特别好。蓝天白云下，幺妹峰傲然屹立在右前方。抛开传说，单从外形上看，“四姑娘”怎么都无法和“姑娘”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倒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不多远，就到四姑娘山户外活动管理中心。虽然停车场不算大，但还好，我们来得早。两天20元的停车费也不算贵。

　　

爬大峰要两天时间，第一天，徒步或骑马十九公里到大本营（有人说十五公里），第二天四公里冲顶后返回大本营，再到四姑娘山镇。为了节省体力，我们计划骑马到大本营。收拾行李时，就有附近的居民过来拉生意，他们本地人都可以成为协作（向导），一阵讨价还价后，达成了协议：
骑马费400*2+400*2=1600元
驮马费400*2=800元
协作费400*2=800元
帐篷租金100元

　　登峰必须要有导游或本地协作，到售票处签字画押后才能买票，否则，只能进沟玩。登峰票价150元，两天有效。

　　

海子沟入口也是登四姑娘山的必经之地。

　　

以前骑马，只为装样子拍照，这次是真格儿的。有点害怕，总感觉那晃悠着的脊椎承受不起我如山的身体，总感觉那瘦瘦的马腿支撑不住随时会跪倒在地。有时候马蹄踩到石头上会打滑，我不由得一惊一乍的，协作提醒：不能喊叫，身体随着马自然摆动就好。马累得哼哧哼哧的，鼻孔里冒着白气，同时也撒了一路的马屁和马粪。从心底泛起的阵阵不忍，使得我很难踏实地随着它摆动。

　

　一段路程后，自在了许多，至少能在平缓的地方看看景，拍拍照。

蓝天、白云、雪山、草地、牦牛、马队、背包客，思绪在悠扬的铃声里穿越……

　　

牦牛悠闲地看着来来往往的马队，暗自庆幸没有投胎为马。

　　

过了斋戒坪，就是相当难走的青冈林，徒步上山的游客只能在树林子里穿来穿去。路成了真正的马道，有的地方只能塞下两条马腿，又窄又深，又弯又陡，既有石头，又有树根，还有足以淹没鞋子，掺杂着马尿、马粪的淤泥。

　　骑在马上，稍不留心脚就会被夹住，或被树根挂住。可不敢随意翘脚，那样会惊扰到马，搞不好会人仰马翻。还要随时得防着脸被树枝划伤。

　

走过这段最艰难的路程后，就到了打尖包补给站（听说的，没发现什么地方有打尖包的字样），人马要在此处休息调整，补给食物、粮草。从马背上下来，膝盖骨和胯骨跟断了一样疼。曾经特别羡慕英姿飒爽的女骑兵，现在后悔骑马了。

　　

前面是一片红色灌木丛，决定步行到大本营。牛皮还真不是吹的，看似缓缓的上坡，没走两步就气短胸闷，两腿发软。相比之下，还是骑马舒服一点儿。

　　

这是个冰火两重，童话般的世界。在这儿，一切显都得那么干净，脱俗，充满诱惑。

　　

穿过红树林，是大片草甸，零星的小野花不起眼地开发着，对面的雪山触手可及。

　　

稍作休息，翻过山坡，就到了大峰和二峰的分路口。左拐，爬上一段陡坡后，就是大峰大本营。

这匹白龙马就是我的坐骑

　　

协作家里没有石房子，我们只能住帐篷。老赵让协作把帐篷搭在了一个斜坡上两边临近水沟的地方，脑子缺氧的情况下做的决定，能理解。帐篷后面看似不怎么高的峰就是大峰。

　　

上山前，协作不让带水，说大本营有水。到了才知道，他说的水，就是这沟里流淌的水。看其他人都在用那水洗菜做饭，也只能这样了。出了门，就不能有太多的讲究。水干不干净，里面有什么，都可以忽略不计。我们在相对高点的地方接了些煮泡面吃。好在高反还不明显，可以随意活动、拍照。

　

大本营的夜晚格外得冷，但风不是很大。凌晨四点就要出发，太阳一落山，我们就早早钻进了帐篷。

水声哗哗的，老赵不停地翻腾着，说是睡袋老往下滑。坡那么陡，不滑才怪呢。其实，我也心跳得难受，头疼得厉害，吃了些抗高反的药，也无济于事。感觉很困，但难以入眠，又怕睡着了再也醒不来。迷迷糊糊中，就听外面有人说星星好亮，如果是平时，我早跳起来看星星了，可那会儿，眼睛都不想睁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有一道一道的亮光闪过，老赵说有闪电，要下雨了。“应该是有人起夜了。”说这句话时，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没几分钟，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在帐篷上想起，和打雷、闪电、刮风混杂在一起，早已盖过了哗哗的流水声。紧接着，雨声成了一片。这么大的雨，如果两侧的水沟流淌不急的话，我们准会被吹走。协作就在离我们一米的地方，随时准备着听协作指挥，但他始终没有动静，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默默祷告，祈求平安。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此时此刻，做什么都是徒劳，也没能力做什么。索性闭上眼等待噩运降临。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心也就安了，我竟然也睡着了。大雨持续了一会儿后，慢慢地停了。奇怪的是，雨一停，心脏又不舒服了，比起下雨，心脏不舒服更恐怖，于是又盼着继续下雨。

　
　 一直折腾到一点多，老赵提议，反正睡不着，还不如去登山。忘了登峰是为了什么，我竟然也同意了。我说过，脑子缺氧时做的事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帐篷外面，地面上一层厚厚的浓霜，冻得人不敢伸手。协作听见我们开始收拾了，说还早，但也还是随了我俩。他不让我们带其它东西，只让带点吃的喝的。

　 连口热水都没喝上，二点就出发了。头灯还算亮，能看到前面两米的地方，我俩跟着协作高一脚低一脚，深一脚浅一脚，不管脚下是石头还是水，只管踩上走。开始的一段路还行，没觉得多累，渐渐的，呼吸有点紧张了。老赵想坐在石头上休息，被协作拦住了，他吃了块巧克力，稍作休息后，我们继续前行。

就这样，三步一停，两步一歇，越走越艰难，呼吸越来越困难，背着氧气，开始竟然没想起来用，后面实在不行了，想用时协作又不让用，理由是以后登山时就必须得用。那会儿，我们的智商都为零，做不了自己的主了，协作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能豁出命了。到垭口时，天还不见亮，感觉空气中不含一丝的氧气，举步维艰。本以为我们是最早的，但是，还有更心急的，把我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剩下的路程，是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完成的，只记得路上有雪，只记得有绳索，只记得有乱石，但不清楚是怎么上去的。全程别人用三个小时，我们用了四个多小时。

到山顶时，四周还一片混沌。曾无数次想象着登上山顶时，我一定会大声告诉全世界，我登上大峰了。可是没有，没有想象的激动，没有想象的壮观，只觉脸发麻，胸口发闷，恶心想吐。协作说稍等一会儿，就能看到日出了。这个时候，看不看日出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俩的手机都没电了，相机也没带，对于喜欢拍照的我来说，宁愿什么也没看见。加之高处不胜的，不光是寒，还有那比刺骨的寒冷更让你无法忍受的高反。带着遗憾，朝着幺妹峰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毫不犹豫地下撤了。

　 我只想坐着滑下去，得亏看不清前面，所以没敢。否则……联想到前不久一甘肃游客，就是因为往下滑没抓住绳索，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现在想想都后怕。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每往下走一步，身体就会轻松很多。老赵也还算争气，没喊腿疼。其实，疼不怕，累不怕，怕的是永远失去感受疼和累的权利。（回来后才想起忘买葡萄糖了，如果当时能喝点葡萄糖，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八点左右到大本营。吃了碗泡面，胡乱收拾好了行李，继续骑马下山。虽然尾骨都被磨烂了，想想昨夜的一场雨，想想那没过小腿的，里面满是马粪马尿的淤泥，实在没有勇气走下去。但没想到，骑马下山的感觉更是痛苦，直立的路段，身体得靠后挺，两手要牢牢抓住马鞍，才不会栽下来。湿滑的路面加上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头，马时不时会被滑坐下，不过，它能迅速站起来。

　　

都说最美的风景在路上，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又到了那片红树林，太阳刚刚爬上山头，将它的光芒洒向大地，山谷里云海滔滔，似梦里天庭。

　　

正在为山顶错过日出遗憾时，山下我们遇到了彩虹，且不早不晚，刚刚好。那彩虹色彩朦胧，与白雾浑然一体，美轮美奂，无法言说。悠悠地穿行在彩虹里，薄雾间，忘了自己是个尘世人。一切都出乎意料，这是四姑娘山给我们最美的馈赠，它的美足以填补我的缺憾。

　　

昨夜的一场雨下透了整座山，到处湿漉漉的。四姑娘山又迎来了新的一天，新的游客。

　　

预料中的，碰见了小赵同志，大家都又惊又喜，他正和队友们步行前往二峰大本营。很为他担心，想要叮嘱很多话：走不动就骑马上去，帐篷不要往山坡上搭，有石房子就不要住帐篷，晚上有可能下雨，但不要恐惧，遇到马队的时候一定要靠里走，多背水，穿暖和，爬山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可是，一句都没来及说。身体下山了，心又跟上山去了。

　　

一路过来，几乎是清一色的年轻人。老赵似有所悟：“这是年轻人的游戏，咱们就此打住。”为他能正视自己点个赞。

　　

四姑娘山——一处真正的户外天堂。需要相当的体能和毅力，才能感受到她的壮美；需要心存敬畏，她才为你呈现出无与伦比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