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芳华{2）：坐车串连日记

李屏南

毛主席接见红卫兵。

注：1966年下半年，响应号召，组织同学坐火车串连。同行有陈达道、李好乐、钟以轩、杨建芝、袁玉球。以下为当年日记。

十月二十三日，晴，阵雨

上午准备串连。

下午5：30左右由学校出发。

晚上在火车东站等车。车票时间本是8：20，但等到10点多才拥挤上车。

十月二十四日，阴

因为没有车去上海，要等到25日才有，人又多，所以临时改变计划去重庆，来一个逆行。

在株洲停留一天。

十月二十五日，阴，夜雨

从株洲经衡阳、桂林、柳州等地至天亮。

十月二十六日，阴，阵雨

下午4点多钟到达贵阳车站，住十二中，途经35个隧道。

晚上和陈、袁两人初闯贵阳城，主要目的是解决肚子问题。

晚上就睡在稻草上。

十月二十七日，阴，夜阵雨

今天早上4点多起床，冒寒风和陈去车站买票。

白天我病了，病得很厉害。杨、陈陪我去工人医院看病。下午好多了。梦中被从外面回来的陈、钟叫醒了，吃了他们给我买的梨子，身体逐渐恢复。

十月二十八日，晴

早晨7点多从贵阳乘火车经都匀、遵义、烏江、娄山关至重庆。途经一百多个山洞，其中凉风崖山洞走了很久，有4500米长。山洞、天桥处都有解放军站岗。

下午8点左右至重庆车站。10点左右至西南政法学院。办理入住手续比较方便。

重庆是座山城，城市大都在山顶上，奇趣得很。夜赏山城夜景。

十月二十九日，晴

上午在政法学院串连。两个红卫兵组织争论甚是激烈，两个广播唱对台戏。

下午到火车站买票。人山人海，我和李排队，直到晚上12点左右才买到了11月2日去北京的票。

回来没有车了，只好走路。在偏僻的山岭之中，我们一边谈心，一边走路，大概有三、四十里路程，腿走疼了也坚持着，直到第二天三、四点钟才到达住宿地。

十月三十日，阴

上午休息。

下午与大家去参观红岩村革命纪念馆，看了毛主席、周总理等革命前辈的住址。

录钟以轩词代予之感：

浪淘沙.红岩村

红岩映红天，嘉陵江边，傲菊飘香红旗乱。革命后代集圣地，笑语楼前。

二十年虽过，原貌未变，重庆谈判似昨天。明日环球变乐园，待我挥鞭。

十月三十一日，阴转晴

参观重庆中美合作所展览、白公馆、渣滓洞。心情沉重，作诗一首：

鲜血岂是白白流，

唤起万人踏征途；

挥泪抽出长虹剑，

誓将遗愿化宏图。

十一月一日，晴，有大雾

上午在重庆大学看大字报。重大8.15造反有名。

下午匆匆忙忙在烈士墓前集体留影。题词为：踏着先烈之足迹前进！

晚上与李、陈先去车站排队候车。

十一月二日，晴，夜雨

突然有消息降临：11月1日至1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下令暂缓来京，到北京的车不开了。见领袖心切，只好造反了。排在去成都的行列中，挤上了火车。此时钟、杨、袁还未到，眼睛都望穿了。因临时挤车，时间提前，他们不知道。关键时刻，他们3人终于来到了。

这次坐车非常危险。不挤上去就去不了北京，可人多好难挤，我们都是好不容易从窗户挤进去的，好在那时不管认不认识，革命友谊第一，互相帮衬着。在车上挤了半天加一晚，终于来到了成都车站。座位下、行李架、过道、厕所都是人，男人方便只能靠停车时在窗户上下，却苦了女同学们，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十一月三日，阴

为了赶去见毛主席，只好不出车站，坐在车站内准备爬20次特快去北京。好不容易挤上了车，心里好高兴。白天在车上，突然从广播里传来毛主席今天第六次接见全国来京红卫兵和革命师生，心里好难过，想不到命运如此糟糕，两次都错过了。

十一月四日，阴

继续北上，早晨到西安。因红卫兵挤车太厉害，被迫“清洗”下车。我们镇定自若，危险地度过了这一关，又上车继续北上。

十一月五日，阴

早上6点左右到达北京西直门车站。首先坐车到北大，然后去我宜兄处一一北京矿业学院，他那时刚毕业留校当教师不久。手里的旗帜因旗杆长上不了车，只好由钟以轩拿着横在公共汽车窗户外。住在政协礼堂。

听说毛主席7号左右还要继续接见，心中万分激动。

十一月六日，晴

去北京商学院袁玉球哥哥那里，听他讲了一些北京文革运动的情况。

十一月七日，晴

去天安门照相，照了一张单人相和一张集体相。天安门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十一月八日，晴

上午在家看中央首长的讲话纪录。下午白费了。晚上学了《整顿党的作风》一文。

十一月九日，晴

今天去看了炮打资产阶级司令部的一些大字报。晚上看了电影《古刹钟声》。

十一月十日，晴

昨晚通知今天一律不准外出，有事商量。我们听了心想一定是毛主席要接见我们了，一晚上睡不着，好不兴奋。

今天等了一上午，从广播里听到毛主席今天接见我们。下午一点集合。三扒两下，匆匆把中饭吃了，匆忙跑到主楼等候。原来只是编队，交待问题，接见还未定时间，心里有点不高兴。

十一月十一日，晴

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最难忘的一天！我们*****毛主席于下午三点左右在北京市第一机械部门前马路上接见了我们。毛主席他老人家，身材魁梧，神采奕奕，从我们面前经过，我们真高兴得跳了起来，一个劲地喊*****！

收到刘吉成来信。

十一月十二日，晴

游览颐和园。

十一月十三日，晴

上午4个男同学在家谈论国家大事。下午到北京地质学院看大学报。

十一月十四日，晴，大风沙

在风沙扑面的环境中，我们参观了北海，还到中宣部看了大学报。在北海，还远眺了一下中南海。

宜哥今天出外串连。

十一月十五、十六、十七日，晴

因腿和屁股长疖子，痛不能步，呆在家里。因感而发：

日长夜久，望穿北斗星，不见太阳誓不休，屈指离湘半月。

天安门上城廓，红旗劲扫四旧。今日长剑在手，何时斩尽妖魔！

十七日夜前往北京站候十八日到上海的火车。在站前广场露宿一晚。

十一月十八日，晴

没有车去上海，继续在北京站广场呆了一个白天、一个晚上。

十一月十九日，晴

早晨7：30搭上去上海的火车。在北京站广场露宿了一天两晚，感觉好冷好冷。好不容易挤上车，又不见钟以轩了，怎么办？十分焦急。由于上车太难，实在不能等他了。在失望之中，只见他又走到了我们面前，原来车虽开动，但他追上了车尾并上了车，好庆幸！

乘车经过天津市、沧州、德州，晚上到济南、徐州。

十一月二十日，晴

从徐州继续南下，经浦口，过长江轮渡，到南京，再到上海市郊。在浦口晚点达三小时左右，躁得我要死。

十一月二十一日，晴

早晨8点到达上海市，在上海接待站办好手续，就在长江饭店休息，晚上安排在泰兴路文化俱乐部。一间大房子，只见新疆伢子光着上身，在一个劲地搓。

来到上海，最深的一个感觉是接待比任何一个地方有条理，并且很殷勤，真使我很感动。不觉感慨：

餐风露宿北京站，

终于来到上海城。

山山水水迤逦去，

万汇入窗乃多情。

堪笑狼狈走天涯，

换来红旗全球飘。

十一月二十二日，晴

沿吴淞口，两进黄浦江外滩。过江至浦东，复又过江，远道至吴淞口看两江汇合处。

只见水势汹涌，江风拂面，当此立之，有若气呑万汇、胸怀全球之感。

十一月二十三日，晴

休息。晚上去医院。

十一月二十四日，晴

上午参观鲁迅纪念馆。下午休息，晚上看电影《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一一三次核爆炸实验成功》。

十一月二十五日，晴

到师大看大字报。

注：写了一通对照检查自己的一大段话。主要是灵魂深处自我革命。未录。

十一月二十六日，晴

去交大看大字报。晚上排队去看万吨水压机。排了一个通宵。感慨：大串连开阔了眼界，熟悉了社会，锻炼了能耐。

十一月二十七日，晴

观看万吨水压机。今日又听到毛主席25、26日在北京第八次接见了红卫兵，达250万人之多。

注：发了一长篇赞扬水压机的文章。因水平太差，未录。

十一月二十八日，雨

今天冒着绵绵细雨参观了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旧址。

十一月三十日，雨

今日坐车离开了上海。

十二月一日，阴

今天晚上回到了长沙。一路经过杭州、南昌，大家都不想下车了。一可能看多了，城市都差不多。二上下车太难了，有点畏难。三离校久了，想回了。

晚上在长沙街上走着，感觉变化很大。这变化就是感觉街上大字报增多了，看大字报的人也多了，革命气氛比离开时要浓。

一到学校，同学们正在开会研究黑材料的收缴问题，并要求我交出黑材料。我曾是系文革小组成员，同学们的革命行动我当然支持，于是当即交出了我的黑材料一一三本笔记表。

注：坐车串连日记到此结束，很可惜由于条件所限，没留下什么照片。

这年的12月3日，我们响应号召，又组织了一支步行长征队，共9人，他们有陈达道、金述富、李好乐、袁玉球、李雨梅、杨建芝、彭益生、万宏炎，名字叫触灵魂战斗队，准备于元月动身，时间一年。从爱晚亭出发，到延安结束。一路上我也写了日记。若知详情如何，请听下篇分解。

在重庆烈士塔前合影。

在天安门前单人照。

毛主席接见红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