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味道——手工臊子面

马志娟

<h3>  说起“臊子面”,那可是奇台的一道名吃。臊子面其实就是碱面,讲究长,也叫长寿面,是奇台人家过生日必吃的饭,以其面长寓意寿长,是家人对过生日的人的美好祝福。时至今日,在奇台,小孩的百日宴上还有上一小碗臊子面的传统。</h3><h3> 每次提起“臊子面”,我都忍不住莞尔,因为小时候,我一直错把“臊子面”当成“嫂子面”,这里有个来历。</h3><h3> 我的家庭是一个大家庭,父亲有兄弟姐妹七人,父亲老大,因此母亲就是长嫂,家里做臊子面常常是母亲做主导。我出生在1971年,小时候家里穷,粮食短缺,伙食差,因此对于美食印象特别深刻。</h3><h3> 印象最深的就是吃臊子面,我的爷爷爱吃臊子面,他过寿的时候,家里必做臊子面,逢年过节,他也会吩咐母亲“擀个长面”。那种时候,家里姑姑叔叔们都携家带口回来了,家里非常热闹。</h3><h3> 最热闹的地方要数厨房,自然而然地分了工,母亲向来是和面擀面的,四姑是专门漤臊子汤的,其他姑姑婶婶们剥葱剥蒜,洗菜切菜,烧火洗碗,各司其职。大家一边相互配合干着活,一边聊着天,时不时哈哈大笑,厨房里充溢着饭菜的香气、聊天的快活空气、柴火燃烧时散发的植物香气,总之,一屋子的人间烟火气。</h3><h3> 就在这种充满浓郁的亲情味道的烟火气里,一次,小叔说:“臊子面臊子面,天生就是嫂子做的。”今天想起这句话,我理解小叔当时应该是表扬母亲臊子面做得好,当时六、七岁的我,却误把“臊子面”当成了“嫂子面”,以为是嫁进人家给人当了嫂子,就必须要做“嫂子面”,像是履行嫂子这个身份的职责。当时偷偷地想,那我还得学会做“嫂子面”,不然以后怎么给人家当嫂子呢,不会做的话将来的小姑子一定会笑话的,因此对于学习做“嫂子面”格外留心。这个美丽的误会一直保留到上了初中,有机会下馆子,看到餐厅招牌上的“臊子面”,才明白此“臊子”非彼“嫂子”。</h3> <h3>  过去奇台人在家里做臊子面,都是要亲手和面擀面的,讲究吃手工面。最近几年,随着人们生活的日益富裕,生活节奏的加快、服务业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家庭做臊子面,习惯于在小区门口超市买一把机器做的碱面,回家只漤臊子汤,现成的面一下,快捷方便。但是我固执地认为,吃臊子面,就一定要吃手工擀出的面,那才算是正宗的奇台臊子面。</h3><h3> 在我小的时候,妈妈做臊子面,和面用的是蓬灰水。</h3><h3> 蓬灰我没见过,关于蓬灰的知识,是妈妈讲给我听的。</h3><h3> 蓬灰是戈壁荒滩上长的一种蒿草,叶子短小胖圆,有点像盆栽多肉的叶子。在干旱的碱地里,它大片大片茂密地无拘无束地生长。在秋季,烧蓬灰的人在戈壁滩上挖一个坑,用镰刀将蓬灰割下来扔进坑里,点了火烧。蓬灰很怪,看着是绿色多汁的,却是易燃的。等烧得差不多了,把凉水浇进坑里,热灰冷却后,就凝结成了五彩斑斓的块,跟炉膛里的釉子有点相似。</h3><h3> 把这蓬灰块捡了运回家,和面的时候,敲一块丢进开水碗里,快速搅动,它会慢慢溶化,基本溶完了,把上面的清水蓖进其他碗里,这就是蓬灰水。水呈浅黄色,略带蓝色,尝尝是淡淡的咸味。</h3><h3> 随着时代的进步,现在已经没人去烧蓬灰了,现在和面都用食用碱。</h3><h3> 和碱面有讲究,水要用开水,晾一下和,水温以不烫手为宜,水中加入盐和碱,一般五口之家吃饭,和两碗面,放两小勺盐,两小勺碱。盐和碱在水中化开后,拿一个带有碱水的手指头沾一下面粉,在亮处看,如果手指头上被水洇湿的面微微泛黄,就可以了,如果面还是白色的,就再加一勺碱,再试一次。</h3><h3> 左手端水碗点点滴滴倒水,右手在面盆里绕,把面绕成絮状抓出来放在流理台上。碱水的量要少,刚好最好,略少再加点清水继续和,水量大了剩了,就怕面里碱轻了。</h3><h3> </h3><h3> </h3> <h3>  絮状的软硬要合适,大约比拉条子面硬一点合宜,软了,将来面切好捏的时候会靠条,硬了,揉面会非常困难。把絮状的面反复揉,会感觉越来越硬,面团初步成型后,一定要找个温暖的地方去醒面。今天我们把面用塑料布包好后,又装进一个塑料袋,打开做热敷的盐袋子,让盐袋子做了面的温床。<br></h3> <h3>  醒上面之后,准备菜。漤臊子汤常用青萝卜、胡萝卜、圆菇,有些人家还加香菇和木耳,这根据各人口味习惯可以调整,但是千万不能用洋芋,因为切好的臊子是小丁,洋芋丁一漤锅就烂了,会让臊子汤变糊,大大影响臊子汤的质量。调汤的菜要有菠菜和香菜、豆腐。豆腐以冻豆腐为宜,鲜豆腐有卤水味,冻豆腐则可以把水挤干,也就挤掉了卤水味,更好吃。</h3> <h3>  臊子面之所以叫“臊子”面,是因为菜要切成“臊子”,就是碎丁。切萝卜时,先切出三个薄片,另置,把萝卜上切出的平面向下,整个萝卜就不会滚动了,这样不容易切到手。切成片,再切成丝,调转方向,切成丁,臊子就形成了。所有菜都要切成臊子,除了就面吃的凉拌菜或者炸菜,今天我们炸的是小白菜。</h3> <h3>  做臊子面的肉,以羊肉为佳,经过半生的实践,妈妈的经验是,鸡胸肉和羊肉配合做臊子面,最香。肉也切成丁备用。</h3> <h3>  这时候面已经醒得差不多了,刚拿过来的面,热乎乎的,比较好揉,揉了几下,越来越硬,揉不动了,就拿擀面杖压面。压薄了,折叠,再压,如此反复,直到面变得均匀。把面切开一分为二,把小面团挽起来,面硬不好挽,可以手上沾点水,抹在接口处,便于粘合。</h3> <h3>  漤臊子汤的方法和炒菜一样。打火倒油,油热放肉,水干放调料、酱油、葱蒜辣子丁。略炒放臊子,不同的是,略炒几下要放醋,防止臊子煮烂,臊子一旦煮烂了,汤也糊了,菜也没嚼头,就不好吃了。炒得半熟,加入预先烧好的开水,就让汤去滚,这时臊子汤的香气就随着氤氲的水汽四溢开来,使劲勾人的馋虫。</h3><h3> 女儿小时候,每到这时,就翕动着鼻子走进厨房来,妈妈常会拿个小碗先舀半碗汤给她,女儿笑呵呵地把汤吸溜吸溜喝了,一脸的满足和幸福。</h3> <h3>  那边漤着汤,这边就开始擀面了。擀面要用淀粉擀,擀出的面滑爽劲道。面团用手掌压平,擀面杖上下左右压面,不断转动面团的方向,尽量让它保持圆形,擀几下,转动面,再擀,再转动。擀半开了,就把面缠在擀仗上,反复擀。因为面非常硬,擀起来非常困难,几乎要把全身的重量都通过双手倾注在擀面杖上,才能换得面的慢慢变薄。最后,当面整个铺满了面板,有五分钱硬币那么厚时,就算擀好了,当然越薄越好。</h3><h3> 小时候,父亲常会教我们一首儿歌“下到锅里团团转,捞到碗里一条线”说的就是巧手女子擀出的面条。</h3> <h3>  我小时候,家里的面板有一米半长一米宽,擀面杖有一米多长,因此,擀的面直径很大,超过一米,最后切成的面条很长很长,是真正的“长面”。现在家家户户都住楼房,楼房的厨房小,流理台窄,擀面杖长了也使不开,因此只能擀出直径五六十公分的面,不算很长了。<br></h3> <h3>  面擀好后,卷在擀面杖上,前后移动擀面杖,使面折叠起来,约往上越窄,便于切面。</h3><h3> 切面是个技术活,要尽量把面切得窄,才能保证最终下到锅里的面条细,面的两端要均匀,哪头也不能切断,一头断了,出来的面条就短了。</h3> <h3>  切好,从最上面一层把面拾开,抓成一把,搭在横着的擀面杖上,要用手捏。捏面是为了使面条更细。</h3><h3> 小时候,我就是固定给妈妈撑着擀面杖的那个人,妈妈常叫我把擀面杖的一端顶在墙上,手扶着另一端,我的个子小,需要把手臂伸直,高高举着,高度才合适,因为那时候的面条长,举低了面条堆在面板上,妈妈不好捏。等到一张面捏完,我的胳膊往往困得坚持不住了,硬撑着,而家庭聚会人多,常常会擀四五张面,经常把妈妈的手掌都擀肿了。</h3><h3> 三四十年过去了,那种坚持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我想,那些时候,妈妈和我一样,也在硬撑着,妈妈那种坚韧的品格,就是这样在一粥一饭间,一举一动中无声地传承了下来。</h3> <h3>  面捏好,盘成一把,放在面板上。看起来有点像女人的脑后的圆髻,令人赏心悦目。过春节准备年货的时候,把碱面擀好,就盘成这样的把子冻起来,到招待客人的时候方便取用。</h3> <h3>  接下来就是下面了,煮碱面也有讲究,一般煮5分钟左右为宜,时间短了是生的,时间长了煮烂了,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可以捞一根尝尝。面下好捞出来,要放在预先晾凉的开水里面过一下,这样吃起来更滑爽劲道。</h3><h3><br></h3> <h3>  这时候要调汤了,把火重新打着,菠菜香菜进去,放点鸡精,调一勺醋,要舀一点汤在碗里尝一尝,醋要出头,不然酸碱一中和,就不香了。</h3><h3> 吃臊子面一定要面少汤多,面多了,味道会比较寡淡。挑小半碗面,浇上两勺臊子汤,整个屋子里都充盈着臊子面的香气。吃一口臊子,有肉有菜,不软不硬,香味浓郁,吃一根面,滑爽劲道,再喝一口汤,微酸爽口,菜、面、汤的完美结合,香得人的灵魂似乎都要出窍了。</h3><h3> 一碗臊子面享用完毕,必定还得再来一两碗,如此极品的美味,只吃一碗,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味蕾呢!</h3> <h3>  臊子面是这样的一种饭食,要求比较高,操作需要精细,还比较费力气费时间,做起来非常麻烦但吃起来很香,因此,不是最亲的亲人,不是最好的朋友,值不得我们为他做一碗臊子面。</h3><h3> 它不仅仅是一碗面,它还盛着我们对长辈的虔敬,对寿星的祝福,对亲人和朋友最真的深情厚谊。</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