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私语（2）

王耀丹

        秋日是宁静的，无疑是适合私语的。

秋日私语，在野。秋日之野，饱满绽放，成熟内敛。秋风过处，一派金黄灿烂。丰收了，喜悦了，欢呼了，雀跃了。但大地之于原野，依然是那么的厚重，不敢高声语，恐惊行路人。金黄的稻子，无疑是谦逊的，在仰望蓝天白云的日子里，还不忘匍匐聆听感恩着大地的馈赠。稻子亦是诚实的，它深深懂得泥土之于它的教诲：扎根泥土，方得丰盈。于是，稻子与泥土就达成了诸多共识。比如：有些话，只可私聊，不可为外人道也。

        秋日私语，之于原野与大地，之于稻子与泥土，之于清风与明月，之于阳光与雨露，之于蓝天与白云，之于远山与小河，之于农人与老牛，之于飞鸟与斜阳，它们的立身之处都有着那么惊人的一份默契与某种关联！秋日之野无疑是丰盈的，更是宁静的，在大多数的时光里，世人更是笑盈盈地，一路远远地欣赏着人间草木的秋日私语且心生欢喜着。

        秋日私语，在庐。现代人居住的地方，很难称之为庐。但在世人心目之中皆存有一方世外桃源般的结庐之地，这个就是称之为家的地方。书房之中，明月窗前，左手执书，右手萦杯，一杯香茗袅袅，一卷经史子集，与古人语，与先贤语，与圣人语，与哲人语。我常称之为庐中之秋日私语。在灵魂深处，在家之港湾，在夜阑更深，在窗前明月。天地有光，日月生辉，大河奔涌，秋风浩荡。与大千世界，与天地万物，在一庐，与一茶，与一灯，与一书，与一人，与一心，作秋日私语。秋日私语？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心境，亦是向往。

        秋日私语，在市。所谓中隐隐于市。市者，市井之所也，哪来的私语之声？一切都是那么的人声鼎沸，大开大合。南来的，北往的，东躲的，西藏的，实乃为一鱼龙混杂之地，何来有秋日私语可言？有的哩！世人心中始终有着一个声音在喃喃自语。

        听一听，看一看，走一走，想一想，这些个芸芸众生，这些个市井平民，这些个贩夫走卒，他（她）们在大多数的时光里，则都是沉默无言的。为生活计，抑或是为明天计。在他（她）们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卑微的，一日三餐，风餐露宿，自古至今，秋日私语，至于他（她）们而言，似乎十分遥远又十分奢侈，实则，他（她）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之于人情冷暖，之于世间万象，之于风云际会，之于宠辱不惊。喧嚣是外界的，宁静之声，方是他（她）们的一颗平静之心，可以安放之处。

        秋日私语，在市井，在烟火，在晨起，在黄昏，在辛劳，在负重，在前行，更在那平凡之人平淡之处生生不息的一份向往里。

        秋日私语，在心。与天地语，与日月语。问天问地，问倦鸟归林，问小河淌水，问夕阳山外山，问雨打芭蕉，问风吹麦浪，问稻花飘香，问床前明月，问屋后荷香，问高山流水，问电闪雷鸣，问苍茫大地，问浩瀚天宇？然后，一颗心，终于宁静下来了。宁静好啊！可以问心了，安静么？安静。安静好吗？好！好在哪里？好在可以与灵魂直接对话。秋日私语，原来还暗合着这样的一层深义哩！

        起风了，天凉了，又该添衣裳了。一场秋雨，一场秋风，天高地阔，天地顿显宁静。蛙声渐隐，蝉声渐隐，虫声渐隐。

        有诗云：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秋风浩荡之处，一切皆归于沉寂。于是，秋日私语，该粉墨登场了。在白天，在夜晚，在清晨，在黄昏。春风和煦，烈日炎炎，天寒地冻，好像都不太适合于私语这一语境，把一方私语之境放在了秋日，秋风送爽之际，岂不快哉？喜洋洋者乐乎？面对着旷野，面对着群山，世人，不禁哦吟而岀——陶令不知何处去，桃花源里可耕田？

    秋日私语，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秋日私语，在动，在静，在庐，在野，在天空大地，在自然万物，在庙堂之高，在江湖之远。其实，秋日私语，就藏在着每一个世人的内心深处哩！只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天上会有人么？这大抵是世间之人对于天地万物浩瀚天宇的一份敬畏之情与仰慕之心吧！

        秋日私语，与天地语，与灵魂语，语不惊人死不休？抑或是——此语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私日私语，天高地阔，宁静致远，于我而言，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