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巷，归去来

顾岫荫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幅最美的风景，那是可以伴随生命一起行走的风景。无论你身在何处，人在何方，这风景，始终牵动着你的情思，让你魂牵梦萦，想她想得泪下。 之所以如此割舍不下，是因为这风景里，有着你刻骨铭心的生命印记。 —— 题记

江南水弄堂，黛瓦共粉墙。

运河绝版地，悠悠古韵长。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天地洪荒，岁月绵长，这条行走了2500年的河呵，她依然，从容淡定。

她日夜兼程，不息流淌，她看过了唐宋元明清的模样。她见证了泱泱华夏的几多兴亡，她刻录了江南水乡的烟火沧桑。

有桥名“跨塘”，横跨运河上。

桥东南下塘，北起阳春巷。

古运河，跨塘桥，我的生命福祉所在。这一生，我不在河东，就在河西，不住桥北，便住桥南。在古运河的流淌中，我的生命成长。

母亲，从南下塘嫁到阳春巷，从此，古运河，古运河旁的这个寻常巷陌，融入血脉，刻录我人生的文化基因。

73年前，那个桂花飘香的日子，我在这里来到人间。我在这里牙牙学语，我在这里蹒跚起步。

我在运河边上，仰望星空的月亮。

人生近夕阳，梦魂念旧乡。

今吾归来此，探吾儿时巷。

新中国成立70年欢庆日， 我回到这里，我生命伊始的地方，探访我魂牵梦萦的这个小巷。

记得小巷人家的竹篱茅舍，泥瓦草房；

记得小巷几处的庭院深深，清水门墙。

念母旧时样，着母旧时裳。

母在天上看，儿也两鬓霜。

母亲，南下塘曾经的美人，母亲，成全了阳春巷的风情；母亲那一袭旗袍，是旧时阳春巷最美的芬芳。

也许是因为，比月份牌美女还要好看的年轻母亲；也许是因为，小巷江南味道的素朴淡雅和恬静。无论我身居何处，心中常挂念，那巷那河水墨画般的四季风光。

古有花木兰，归来贴花黄。

今吾归坐斯，犹愿返红妆。

记得明媚春阳下，记得昏黄路灯下，母亲那迤逦款款的旗袍倩影；记得母亲那一头比肩的长发波浪，鹅蛋脸庞。阳春巷知道，这是女儿心中永远的风华绝代、女神模样 。

古运河滋养了我的生命血脉，阳春巷牵手了我的童年欢乐，人生却没有赐我感受青春芳华的选择，母亲的旗袍，令我膜拜，至今向往。

女归旧时巷，觅我旧门墙。

女非外来客，举头费思量。

记得儿时的小巷，小巷深深深几许，曲曲弯弯细又长。记得小巷的槽坊、大饼铺子和圆木行，记得斜对门的新泰丝厂、尼姑庵堂……而今，这曾经的一切，荡然无存，探巷的女儿呵，举步徘徊多彷徨。

再不见昨日小巷的烟火人家，再不见往昔俚民的百般寻常。我心中的阳春巷，她不在了。今天呵，到哪里安放我的乡愁“阳春巷”？

敛裙缓缓上，一处一风光。

无锡“新天地”，“阳春”变“洋场”。

新建的清水洋房横竖成行，迴环兜转如迷宫一样，粉墙黛瓦VS时尚石库门，杂揉了阳春巷的百年绝唱。

想我旧时样，端坐石阶上。

路人疑我痴，不知女心想。

我在这里看运河的船夫拉纤，我在这里陪奶奶晒太阳；我在这里跟母亲丝厂学“打盆”，我在这里跪送爷爷上天堂。

难忘老宅的青青小院，难忘老宅的堂屋厢房，难忘老宅的裁缝房客，难忘老宅的邻里情长。

一步一张望，女心若波漾。

吾家旧居处，竟为禅食房。

举目望此房，亦喜亦惆怅。

慨叹七十年，天翻地覆样。

　　

记得小辰光， 双燕穿画堂。

樑上多做窠， 与人话家常。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歌儿唱的是我的小时光，歌儿描画的也有我家的樑。

儿时垂髫状，仿佛昨日样。

还忆祖父母，舐孙麦芽糖。

最难忘小巷的四时叫卖吆喝，“桂花——白糖--——甜粥--—”，“栀子花——白兰花——”

最难忘古运河上终年舟楫的南来北往，还有夏夜里坐在门前看萤火闪亮。

持卷立花窗，忆我旧学堂。

开蒙学声律，而今写文章。

那所忘不了的 “私立振中小学”，坐落在与巷隔望的“姚巷上”。端着小板凳上学的第一天呵，我的“上学记”如同昨日，刻在心上。

行行走深巷，深巷见“丁香”。

当年绍兴戏，枕河人家唱。

阳春巷古运河的拐角，那个优雅的丁香花园；

那曾是日本鬼子放火烧过的地方，

同学外婆讲的故事至今犹在耳旁。

难忘枕河人家时常的绍兴戏，好听得流连忘返痴痴入迷：“书房门前一支梅，树上鸟儿对当对……”，那软糯缠绵的一句句唱词，是伴我童年的江南天籁。

此行探旧巷，“阳春”春还阳。

恰似绕巷水，其流正大光。

小巷尽头这静静的运河水呵，

默默见证阳春巷的前世今生。

生我的阳春巷，养我的古运河，

永远是我心中最神圣的生命港湾。

运河水荡漾，欢歌一路唱。

寻梦爱更深，最美阳春巷，

阳春巷，我眼中的绝世佳人，

你的万般风华在我心中永存。

你永远在我心中梦中，

我永远在你的怀中画中。

一阙《阳春巷 归去来》，

是女儿对你最最深情的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