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那幢小楼,我们家住了近10年,离开到现在还没回去过,已经快40年了。一直想回去看看,特别是听到47集团军撤销番号的消息后,这种渴望越发变得强烈。前不久,兄妹几个凑到一块,来了个说走就走,回“家”的愿望终得实现。</h3><h3> 进了军大院,已经不太认得了,凭着存留的记忆,辨识着、寻找着,心情有些起伏,脚步变的急促,匆匆而行,忽上忽下,忽东忽西,说笑间,我们看到了小楼,脑海里,曾经的家又在现了。</h3> <h3> 小楼坐落在临潼47军司令部大院的一角,是一座苏式建筑,据说是修建于50年代初,在我们家住进去之前是原单位的办公用房,四周有青砖铺就的小路,路的两旁栽种着整齐的冬青,冬青隔出来的空地里栽着玫瑰、月季和玉兰,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不少高大的杨树和国槐。每逢春季,盛开的鲜花,葱郁的林木,通幽的曲径,把小楼映衬的十分幽静雅致。</h3><h3> 小楼上下两层,二楼住一家,我们住一层,面积很大,足有七、八个房间,光入户门就有三个。楼里长长的走廊,连着各个房间,南边正中间是爸爸的办公室兼卧室,东西两头的几间是我们的睡房。走廊北边的两间,用于放杂物,还有的就是卫生间和灶房了。出了南边的入户门是一条户外遮雨长廊,足有近2米宽,几根四四方方的顶梁柱撑着2楼的阳台,显得很是欧范儿。阴雨天躺在长廊的椅子上,观雨听风,看着秋叶随风飘落,心情总会安静清新许多。天气晴朗的日子,坐在长廊的台阶上,暖暖的光线照射着,睡意会袭来,心里却是绵长的惬意。春去秋来,我们依偎着小楼,不经意间10年就过去了。</h3><h3> 小楼是曾经的家,童年的时光一直在这里度过,每天出去又回来,向船儿出航又归港。小楼像旅馆,出了门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回来了就是吃喝睡觉,很是理所当然。</h3><h3>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哥哥、妹妹,还有老家来的爷爷、姑姑,一大家子人。小楼房间虽多,但还是显得有些拥挤,实在住不下了,我们兄弟姊妹只好挤吧挤吧,腾出来的房间让给爷爷和姑姑住。人一多,吃喝拉撒的事就多,仅三顿饭就够妈妈忙活的。记忆中,妈妈好像从来没有坐下来的时候,扫地擦桌,洗洗涮涮,烧火做饭,从早到晚,永远停不下来。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是砖砌的烧柴炉子,做起饭来,烟熏火燎,绝没有现在的煤气灶好用。炒菜蒸馒头都是大锅大笼,揭开笼屉盖、锅盖,蒸汽、油烟很大,妈妈时常被烟气熏的睁不开眼睛。妈妈闲暇的时间不多,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会抽出空来,纳几双千层底的布鞋,织几件秋天的毛衣,絮几身冬天的棉衣棉裤,虽然样式不一定好看,我们也会嫌穿在身上土气,然而那么多年还是一直穿着。47军到过东北,去过朝鲜,又有很多东北籍的干部,受这个影响,即便是到了陕西,每家每户都还保留着腌酸菜的习惯。家里腌酸菜的大缸足有一米多高,冬天的几个月里,酸菜炒肉丝就成了最下饭的一道菜了。</h3><h3> 看着小楼的厨房,就想起当年过年的情景。那个年代,每逢过年,家家户户都忙个不停,炸麻花、做醪糟,甚至还自己熏腊肉、灌香肠。各家各户都有自已拿手的特色“美食”,到了年根,相互送一些品尝,显得很是亲近。我们家的特色“美食”是炸红薯片,说是我们家的特色,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不过是把红薯蒸熟后去皮,再捣成红薯泥晾干,而后切成片油炸,多了几道程序,味道自然更好,很是受欢迎。记得有一年春节,爸爸的战友从北京来,吃了炸红薯片,赞不绝口,回去还不忘带了一大包。妈妈忙活着过年的吃喝,孩子们惦记着放鞭炮,想方设法要点零钱,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到很远的地方买一些鞭炮和摔炮备用。当年各家都没有电视,即便是有电视的也就能看一两个节目。大年三十吃过年夜饭,大人们在家收拾,孩子们早已把鞭炮拆成一个个的揣在兜里,点上一节蚊香,三一群五一伙的四处游荡,这扔一个鞭炮,那摔一个摔炮,甚至搞些恶作剧,直到玩到很晚才各回各家。</h3> <h3> 70年代初期,47军刚从湖南移防到陕西,整个大院除了办公楼,小楼是唯一的楼房,鹤立鸡群,很是显眼,像一幢豪华“别墅”。一些军首长因家属楼还没盖好,不少人都临时住在小平房里。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军人好像好不大计较这些,不管是大房子小房子,只要有得住就行。孩子们更不会攀比,一帮一伙的,一会窜到你家,一会窜到他家,比串门走亲戚还随便。小楼的地面是水磨石,锃光瓦亮,夏天炎热季节,从里向外透着凉气,发小们热的受不了就会到我家往地上一躺,避暑纳凉。看着一地的孩子,妈妈总是说,快起来,别着凉了。</h3><h3> 小楼就像一个聚会的场所,从早到晚都很热闹,除了家里人,哥哥那一拨的孩子爱到我家,我这一拨的孩子也爱来,妹妹那一拨的孩子也时常光顾,小楼里经常有大大小小的几拨孩子。大院里的阿姨们也几乎天天都来,每天吃完晚饭,孩子们都出去疯了,阿姨们总是三三两两的来家里跟妈妈拉家常。妈妈的家务活多,阿姨们来了,妈妈也不会停下手里的活,干着活,说着话,像是一家人。妈妈很和善,乐于助人,谁家有个啥事也都愿意跟她说,遇到急事难事,能帮的都会尽力帮一把。记得有一年,院里的一个孩子学工被卷到了机器里,伤势严重,生命垂危,进食都非常困难,医生嘱咐,只能吃流食,最好是鸡汤,以补充营养。妈妈得知后,就每天给炖一只鸡,一直持续了20多天,孩子终于缓过了劲,慢慢的好了起来。大院干部称妈妈为“张大姐”,孩子们见到妈妈都会叫一声“张贤阿姨”。妈妈的好人缘,着实让我们增添了几分自豪感。</h3><h3> 爸爸当时是军里的参谋长,工作很忙,正课时间从来见不到人,节假日和晚上也闲不下来,不是开会,就是批阅文件,经常加班到深夜。下部队,马不停蹄的跑,一走就是一半个月。每次回来,人会变得又黑又瘦,让人心疼。看着爸爸这么辛苦,妈妈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想尽办法照顾好爸爸的生活。爸爸睡眠不好,为了让爸爸能睡好午觉,中午饭后,妈妈就在楼前楼后转悠,让在附近玩耍的孩子不要吵闹,拿着树枝驱赶着鸣叫的鸟儿。爸爸是山西人,喜欢吃面食,只要爸爸回家吃饭,妈妈就会做一碗爸爸最爱吃的刀削面。爸爸情绪低落时,妈妈总是变着法的说一些高兴的事情让爸爸开心。我们做错了事,爸爸会严厉的批评,甚至要挨揍,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我们最怕的就是见到爸爸。然而妈妈却很理性,既维护爸爸的威严,也给我们讲一些容易接受的道理,让我们给爸爸当面检讨,她常跟我们讲:“你们不小了,应该懂事,爸爸工作很累,你们不能再给他添烦恼”。妈妈爱爸爸,爱我们,与我们朝夕相处,经管着这个家,是一家人真正的主心骨。看着小楼,想起逝去的妈妈,我不禁的潸然泪下。</h3><h3> 春去秋来,近40年过去了,小楼依在,虽显破旧,但仍不失底气,一柱一廊,一窗一门,从顶到底还是那么的厚重,那么的熟悉。曾经的家,旧事留在了那里,妈妈的身影印刻在了心底。小楼啊,小楼,愿你永远耸立,永远静好,待我再来,我们一起“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