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说：笔墨纸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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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缘循黑子鸡毛竹，枯润尖奴写篆书。

齐力万毫穷意象，发端寸管识清虚。

鼠须诸葛经纶立，兔颖中山翰墨疏。

秉烛文房心对月，蒙祠拜说笔之初。

——《文房·笔》

注：

黑子即毛笔的笔尖部分，鸡毛竹是用来做比杆的一种细小的竹子。尖奴是毛笔的别称，诸葛笔是历史上的名笔。中山：韩愈《毛颍传》中说道：在安徽、江苏之间有座中山，又名独山，离湖州不远，以产兔毫出名，笔祖蒙恬善用中山的兔毫制笔，小篆是秦时通行的字体。鼠须是指黄鼠狼的胡须，即狼毫。古时宣城诸葛氏制狼毫笔闻名。兔颍是毛笔的别称。湖州的善琏镇建有蒙公祠，是笔工们祭祀笔祖蒙恬的祠堂。

“一个矮矮人，穿的短短裙，走的弯弯路，说话细又明”说到毛笔，当然就想到了小时候读过的，关于毛笔的谜语。

记得小学二年级，学校开设了毛笔课。于是，在课堂上，在家里都要练习写毛笔字，一本描红簿，横竖撇捺点折弯勾，一笔，一笔地描，一字、一字地写。一枝毛笔，软软的笔尖，用笔重不得，也轻不得，握笔的手用力对抗着这笔杆，可不听使唤的毛笔呦，那写在描红簿上的笔划，不是重了，就是轻了；不是红字没描全，就是把红字描粗了。再不，就是手上、脸上，衣服上，都沾上了浓淡不等的墨汁，活像戏曲舞台上的“大花脸”。

《说文解字》：“秦谓之笔。从聿从竹。所以书也。”“聿”(yù),是“筆(笔）”的本字,小篆字体象形：以手执笔，所以笔是用来写字的东西。古时毛笔笔杆以竹制成，故从竹。简化字“笔”；“从竹从毛”便是会意了。考古发现毛笔的实物是在距今2500年左右的战国中期楚墓中出土的。

毛笔在历代都有不同的称呼。春秋各国对毛笔的称呼都不同。吴国(今江苏)叫“不律”，楚国(今湖北)叫“插(竹)”。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一律称为“毛笔”。而白居易称笔为“毫锥”，诗云:“策目穿如札，毫锋锐若锥。”（白居易《寄微之》）

貮

松桐漆药焙成霜，印板锤丸压墨香。

分色浅深收笔绝，对胶蒸浸顶烟良。

荣膺彩锭黄金绶，名赐玄圭紫玉光。

拓绪扶风连易水，访珍问俗数徽坊。

——《文房·墨》

注：

松桐漆药是四种制墨的种类，松即松枝烧取的烟灰，桐即桐树仔烧制的烟灰，漆即从漆树脂提炼的好烟灰，药墨是用熊胆、人工麝香、冰片等中药入墨制成的。印板、锤子都是制墨的工具，对胶是制墨的一道工序。胡开文墨1910年获得南洋劝业会金牌奖，1915年获得巴拿马国际博览会金质奖章。康熙南巡金陵，曹素功以墨进，康熙帝赐“紫玉光”三字声名鹊起。扶风、易水都是古时制墨胜地，玄圭是墨的昵称，彩锭是墨的品种，古时制墨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作坊，但是小作坊的敬业与工匠精神，制出的墨，名品存世，墨香万里。

有一年的春季，上海街头不少儿童与青少年突然患上了流行性腮腺炎（上海话俗称：大嘴巴），不幸我也被传染患了“大嘴巴”病，腮帮火热滚烫，而且还伴有强烈的疼痛感。我阿娘（奶奶），似乎用民间土法治疗此病很有经验，所以她，先是去有水井的人家，要了些井泥，涂在我腮帮上，那冷冷的井底泥巴，抵消了腮帮上的炙热感，疼痛也似乎减轻了不少。之后，阿娘（奶奶）又从家里找出一块古墨，说：这是药墨，治“大嘴巴”病很管用的。墨在砚台了磨了一会，擦去我腮帮上的井泥，再在腮帮上涂了墨汁，半边脸黑黑的，一股药香沁入，当晚安稳地入睡，几天后，腮帮不疼了，上面的红肿退了，没去医院，也没吃药，更没打针，这腮腺炎就在奶奶的土法治疗中完全痊愈了。药墨，果有奇效。

墨，是形声字，从土，黑声，本义为书写用的黑色颜料，也被引申为文墨、贪墨、绳墨等。墨刑为古代五刑之一，即脸上刺字并涂以黑色颜料。另有墨家学派，为诸子百家之一。在古代,墨还曾经被用作体罚学生的工具。《隋书·礼仪志》里规定：士人应试时,凡书迹滥劣者要罚喝墨水一升,甚至当秀才、孝廉等会试时监考官发现有“文理孟浪 、书写滥劣”者时,也要被叫到专设的房间去喝墨水一升。

在墨的历史中，有“天然墨”和“人造墨”两个时期。“天然墨”时期，因没文字，只能从六七千年前，储存粮食的陶器看出端倪，出于图腾信仰或自然崇拜，祖先们用“天然墨”在他们使用的陶器上涂画各种纹样，祈祷来年丰收。这些留下色彩痕迹的植物或者天然矿石是祖先们在生产劳动中发现和找寻到的。

文字出现后，祖先们开始用文字著书立传。周宣王时期，有《述古书法纂》一书记载了：“邢夷始制墨，字从黑土，煤烟所成，土之类也”，“邢夷”由此名垂青史，被膜拜为“制墨祖先”。

汉代，发明出“松烟墨”，也发明了墨模。之后墨的发展，垂青于徽州，经墨工几百年的探索、改良、发展，终使徽墨有了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纸笔不胶，香味浓郁，奉肌腻理等品质特点，有了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的美誉。2015年12月，徽墨成功获批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称号。

在徽州有一款点心名为：“徽墨酥”，其形，其色与徽墨如出一模。据说，宋太祖赵匡胤统一北方，又灭了南唐，南唐主李煜被北迁汴京。谁知见书房缺墨，习惯地派人去徽州取墨。私取贡物是罪犯天条的，墨坊有南唐时的老墨工，为了不使李后主犯天条，就将新捣的“黑麻馅”用墨模印制了批“墨锭”交来人带走。李煜果然逃过了这一劫，而徽墨酥的香味，也飘扬去汴京了。

叁

伐檀择草煮皮麻，胶取桃藤水汲洼。

纸寿千年储气韵，墨容五色吐英华。

素笺题字银钩劲，册页挥毫玉唾霞。

恰荡浆池帘竹起，丈宣捞梦笔生花。

—— 《文房·纸》

注：

制作宣纸的原料为泾县的青檀树皮、沙田稻草、杨桃藤汁等、并用泾县当地的溪水进行加工浸泡。宣纸有“千年纸寿”的美称。每张宣纸都是人工用竹帘一张、一张从浆池里抄捞起的。“丈二宣”在古时是最大张的宣纸，现今已经突破单张宣纸三丈三的尺寸。玉唾指的是墨汁，素笺、册页都是宣纸尺寸大小，规格不同的品种。

打小，提笔写毛笔字，可没有宣纸好用，而是用几份钱一册的“米字格”练习本。中学毕业来到农场，练字用的都是废报纸，用上白报纸已经算是很奢侈了。有宣纸也不敢用的，生怕不成型的毛笔字玷污了这文房之宝。

与宣纸真正邂逅，还是在多年后的一次上海老城厢书画社的书画家们，集体为“上海老街”上商铺题写招牌。一间200平方的大屋子里，放着十多张八仙桌，每张桌子都铺放上了“羊毛毡”，那些早准备好的三尺，四尺，五尺的生宣，是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如是说：古者编竹炙青书字，谓之汗青，故简策字皆从竹。至秦汉间以缯帛书事，谓之幡纸，故纸字从糸，或从巾也。从氏，谐声也。

汗青意为：古时在竹简上记事，先以火烤青竹，使水分如汗渗出，再于竹简上书写文字，称之为“汗青”，所以描述竹简编连的简册的文字都是竹字头。到了秦汉之间将丝绸裁成一定规格，用来书写文字，被称为“幡纸”，所以“纸”字是绞丝旁，或者是巾字旁，而“氏”则是读音。

自中国发明了造纸术，结束了古代简牍繁复的历史，大大促进了文化的传播与发展。纸张早在2200年前的西汉初期已经存在，但很粗糙，没有被广泛应用。公元105年，东汉蔡伦改进了造纸术，蔡伦纸广为流传，被人们普遍使用，蔡伦也被公认为现代造纸术的鼻祖。蔡伦纸，即网纸，麻纸，谷纸。唐代始有硬黄纸；唐末五代有薛涛笺；到五代北宋始有澄心堂纸,有黄白经笺,可揭开使用。

隋唐时期，纸质洁白、细致、柔软、经久不变、不易蛀蚀，便于长期存放的宣纸诞生。传说：蔡伦有一名徒弟叫孔丹，在皖南以造纸为业，他一直想制造一种特别理想的白纸，用于替师父画像修谱。一次，他在泾县的山里偶然看到有檀树倒在山涧旁边，因年深日久，被水浸蚀得腐烂发白，露出缕缕修长洁净的纤维，孔丹取之造纸，经过反复试验，终于造出了一种质地绝妙的纸来，这便是后来有名的宣纸。宣纸中有一种名叫“四尺丹”的，就是为了纪念孔丹，一直流传至今。由此可以断定：利用树皮制造宣纸，在唐朝时候就比较盛行了。

肆

龙尾众坑求石滑，端溪捞采水岩滩。

含津沙洗澄泥暖，呵笔烟生墨璧寒。

绿出洮河形似玦，紫寻歙穴韵惊鸾。

一方砚品常抄手，文赋金声效两潘。

——《文房·砚》

注：

石滑是制砚原石的称谓，龙尾砚是歙砚的代表作品。古时广东肇庆叫端州郡，因此采出的砚石被取名为“端”。端砚始于唐，水岩是端砚开采的一个老坑点。端砚，歙砚、洮砚、澄泥砚是自古以来的四大名砚。

洮砚多绿色，澄泥砚是靠澄洗出河泥的胚泥，然后制作成各种形态的砚台，荫干后，烧制而成。抄手在此有两层意思：一有把玩之意；二“抄手”亦是砚的一个品种。两潘，即晋代文学家潘岳，潘尼的合称，“玉德金声寓于石”是苏东坡对歙县龙尾砚的评句。

安徽宣城东南16公里处，有一小村叫“林家岗”，在此小村庄务农时，常去一位与我同龄，且同姓的朋友家玩耍。在朋友家见过他家祖传的一方砚台，应是歙砚的一种，古朴，浑厚、柔腻、温润。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歙砚。上学时，自己用过的都是橡皮砚台，或者就是现成的墨汁。所以，当见到朋友家的这方砚台后，甚是喜欢，把玩于手，后又研墨取笔，让朋友当场书写，朋友写得一手好字，可能就缘于此砚，这位朋友现在还是每天练笔不停。

2009年冬天去苏州吴县藏书乡，见镇上的商店都在经营能工巧匠制作的澄泥石雕刻砚台，一下见到不少“澄泥砚”精品，还有“澄泥石壶”，真是大开眼界。

砚，也称“砚台”。《说文解词》砚，石滑也。中国传统文房用具，始于汉代，并开始流行，宋代则已普遍使用，明、清两代品种繁多。汉代刘熙的《释名》中解释:“砚者研也，可研墨使之濡也”。砚以笔蘸墨写字，笔、墨、砚三者密不可分。

中国四大名砚之称始于唐代，它们是端砚、歙砚、洮砚，红丝砚。宋代澄泥砚兴起，今日称之为四大名砚的是端砚，歙砚、洮砚、澄泥砚，加上红丝砚，应是五大名砚。事实上，中国古砚品种繁多，远不止此，如松花石砚、玉砚、漆砂砚等，在砚史上均占有一席之地。

诗、文/赵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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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说笔墨纸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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