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到学校小超市去买菜,买了两条鲫鱼,打算熬点清汤。</p><p class="ql-block"> 已是11点多了,这时只有帮工胖妞一人。称重收钱之际,她说:“鱼,要不你自个拿回去杀?”眉眼之间堆起微微的笑意。</p><p class="ql-block"> 我看出她不太想帮我收拾鱼,也道:“你有空,你就帮我杀一下吧。” </p><p class="ql-block"> 她盈盈地说:“你看这时候正是忙点,下班顺带的人就要来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我的前面只有一个黑人学生,他刚买了一包意大利通心粉,我的后面根本没人。一个叫李姐的正自己在冰柜上切割着五花肉。</p><p class="ql-block"> 但她的理由是充分的。自从年轻的老板娘生了二胎,白天店里就由胖妞一人顶着,中午的两个小时男店主小张来换班,我也常常看见他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胖妞说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幅场景:也是这样的一个节点,我来买菜,不见胖妞,反而是刚出月子的老板娘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守着店,一问才知胖妞因与顾客发生了口角,赌气请假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胖妞白嫩细腻的大脸,估摸着她确实要忙起来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提起菜篮:回家慢慢整去吧。</p> <p class="ql-block"> 儿子在学校,晚上八九点才会回来。一个人的饭很好对付。早餐喝了海带肉丸汤,现在也不饿,先把鱼拾掇出来吧。</p><p class="ql-block"> 很久很久,大概已有十多年没亲手杀鱼了。市场繁荣以后,买鸡鸭鱼肉,都是由商家宰洗分割、一条龙服务,省了不少事。今天要亲自操刀,我有点发怵。</p><p class="ql-block"> 脱下外套,罩上厨衣,戴上手套,我要开工了。</p><p class="ql-block"> 两条青白色的鲫鱼裹在透明的塑料袋里,还在张口一呼一吸。我把它们拎起来,使劲儿地摔进洗菜池里。以前看杀鱼的都是这样干的。停歇了一会儿,扒开塑料袋,从里面将那条稍微小一点的鱼捏上来,在操作台上刮起鳞来。当我的刀触碰到鱼身的时候,似已断气的鱼儿挺了一下,吓得我摁着的手一松,鱼跌落到水池中。我赶忙双手合十,闭目默祷:“小鱼,小鱼,别怪我呀!”唉,这鱼儿不也是一条命吗?为了口腹之欲,我竟干起了这杀生的勾当!心念念处,就有了许多的不忍。转而又安慰自己,不要有包袱,从生态伦理上看,人吃鱼应是当然,你且做下去罢!神思纠缠中,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战战兢兢,咬牙继续做刽子手。</p><p class="ql-block"> 那一排排整齐紧致的鱼的鳞片,被我一刀一刀的刮下,四处飞溅,闪着亮光;不太锋利的菜刀,费了好大的劲,才剖进鱼肚,血流了出来,鱼泡和那一堆东西被抠了出来,最后还有鲜红的鱼腮。我屏住气:这鱼应该彻底死了吧?我的笨拙一定让它饱受痛苦和折磨吧?它会恼恨我吗?自责追问,游思飘逸,竟如圣贤先哲拷问起世界诸多的问题来,什么本源起末、生死欲舍、尊显穷通、真假虚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嗨,头疼!早知这样,还不如先前就坚持要胖妞处理的,大不了和她多费几句口舌。</p><p class="ql-block"> 现在,剩下的那条应该彻底过气了吧?我吁了一口长气,定定神,把它平放在台面上,动刀了。谁知它气力更足,我使劲按压的手分明感到它极力的挣扎!尾巴上翘,身躯扭动,最恐怖的是它的头竟还在用力往前伸展,嘴巴频频张合,我分明像是听到了它的吶喊。“啊——!”我惊得大叫一声,鱼“嚓”地滑蹦到池中。罪过,罪过!我这慢刀细剐的,真真堪超冷酷的屠夫!我终不敢再对鱼下手了,小心翼翼,把它们拣起来,在水龙头下冲净血迹,并排放在白色的托盘里。</p><p class="ql-block"> 静静的,鱼,一动也不动。我第一次认真地细看鱼的眼睛,不是平日我所想象的鼓出的白色的死鱼眼,而是深青色的、晶莹鲜亮、还泛着光泽的眸子,它平静的样子,让我觉得这不是鱼的眼睛,倒好像是我们人的瞳仁。</p> <h3> 午餐,我吃的是素:一小碗米饭,一盅南瓜红枣汤,一碟花式菜:几块五香豆干,三四根菜苔,两三朵木耳,半只葫萝卜,半只青椒,切成丝,混炒;红黄青绿,养眼,清爽,好吃。</h3><h3> 那两条鱼,放入冰箱冻起来了。哪一天,我淡忘了今天的血腥,又可心安理得地享受它浓洌清甜的滋味呢!</h3>